朱永興不是一個唯武器論者,因為在科學技術發展到巔峰,“精神原子彈”喪失作用的時代還遠沒有到來。但能夠擁有更好、更震撼的武器裝備,他還是不會放過。


    被火燒過的平南王府已經清出了一大片空地,房屋還剩下了不少,朱永興也沒有下令重建,但殘磚爛瓦早收拾幹淨,焦黑的痕跡也被白灰重新掩蓋。此時,一個圓形的大東西正緩緩飄起,離地有一兩尺的距離。


    這煤爐到底還是有問題啊!朱永興估摸著加熱的速度,看著蹲在狹小的吊籃裏當苦力的家夥,正使勁地把風鼓進爐子,再通過出氣口讓熱氣噴進氣囊裏。


    竹篾、繩索紮成骨架,塗膠的帆布作氣囊,吊籃用堅韌的藤條編織,一個熱氣球便是如此製造出來的。朱永興早就有這樣的想法,特意畫了圖紙,交給下麵研究製作。


    正如很多發明不是受製於技術,而是局限於思路一樣,熱氣球這個孔明燈的進化變種,終於是被鼓搗了出來。


    “很好。”朱永興心中是不甚滿意的,但卻連連點頭稱讚。


    盡管熱氣球的發明是思路問題,但技術上的差距還是限製了它的性能。沒有噴油的高效加熱器,沒有動力推進裝置,蒙皮和骨架的材料也不夠先進,能飛起來便已經是值得欣慰了。當然,有了雛形,改進是必須的。


    隻要能離地麵兩、三百米,也不必裝載多少炸彈,這個空中飛行器隻要扔下片言隻紙,便足夠讓這個時代的人們頂禮膜拜了。清軍,嗯,估計也是戰誌全失。跪倒恭迎天神了吧?


    沒錯,朱永興想得很現實,並沒有把這熱火器當成轟炸機用。最多的,是一種精神上的震懾,對無知的人們的恐嚇。


    熱氣球緩緩上升,周圍的很多人都傻了眼。呆若木雞地瞧著。


    “飛升了,飛升了。”


    朱永興愣了一下,轉頭去看,卻是易成顫抖著嘴唇在喃喃嘟囔。


    “飛到天上,能看見神仙吧?”


    朱永興向另一麵轉頭,看到的是段琬兒仰著脖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熱氣球,嘴裏嘀咕著,眼裏閃著亮光。


    果然。就是要的這種反應。朱永興不為周圍人的失態而好笑,倒是更堅定了繼續改進熱氣球,使其能在敵前起到令人驚駭莫名的效果。隻是這加熱的工具嘛,並不是很好弄。液化氣是甭想了,噴油燃燒也不大可能,以油作燃料的爐子,興許可以吧?這油呢――


    “殿下,情報局葉司長來了。”侍衛隊長楊國驤雖然驚訝駭異。但還沒忘了四下觀察,見葉虎前來。知道有事情匯報,忙湊近提醒道。


    哦,朱永興收起思緒,轉頭看了一眼,輕輕點頭,又勉勵了製作人員幾句。才轉身離開。


    如今朱永興的府宅便定在平南王府對麵的原靖南王府內,尚、耿二逆當時同下廣東,也同在廣州建府,後來耿逆移藩福建,留下了這座王府。是入侍京師的世子尚之信的府邸。雖然靖南王府的規模和華麗不及修葺不斷的平南王府,但在廣州內城也是首屈一指,在戰爭中受到的損毀不大。


    時間不大,朱永興已經回到府中,在書房與葉虎進行了敘談。


    情報局工作開展得越來越好,這得益於朱永興的指點,更與葉虎等人的努力分隔不開。刺探、潛入、策反等等,工作開始向更多的方麵延展擴散,各地情報站點也正在形成網絡。


    “調拔手銃?”朱永興想了想,謹慎地搖頭,“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情報工作的重點還是長期潛伏,以備大用,而不是搞什麽大的行動,增加暴露的危險。”


    “卑職是想有備無患。”葉虎解釋道:“京師情報站發展了一些包衣奴才,有的確在王公大臣府中,若是臨時有變,也能很快使用,不致措手不及。”


    這還是打著暗殺行刺的主意啊!朱永興沒有說破,但也覺得甚有道理。誰知道會不會有這樣的行動呢,有備無患也是好的。


    “好吧,便先調拔五十枝,手榴彈呢,也運去一些。”朱永興作出了決定,又不忘提醒道:“召集人員稍加訓練,然後便分散藏匿,一定要小心為上。”


    “卑職明白。”葉虎臉上的喜色一閃而逝,仍舊是那副嚴肅冷漠的表情。


    “嗯,在福建的‘以假亂真’行動已經開始了?”朱永興翻閱著文件,隨口問道。


    “回殿下,行動剛剛開始,要說見效,恐要等些時日。”葉虎謹慎地回答道。


    廣東大勝,明軍已經逼進閩省門戶,形勢發展必然引得人心生亂,此時利用假書信倒是恰逢其時。而且,四大輔臣上位之後,重拾重滿輕漢政策,對漢官漢將加意提防。


    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猜疑向來是清廷對已降的漢官漢將的行事傳統,朱永興不由冷笑起來,施琅啊,這下要你好看。


    “很好。”朱永興的手指重重點在文件上一個人名的上麵,說道:“選得很好,若能策反此人,施琅更是有口難辯。謀劃得很周詳,情報局的工作越來越令孤滿意了。”


    “謝殿下誇獎。”葉虎嘴角翹了一下,突然壓低聲音說道:“稟殿下,有人欲入緬見駕,行對殿下不利之事。卑職請殿下示下,該如何處置?”


    朱永興愣了一下,隨即不屑地連連冷笑,“讓他們去,在緬甸出什麽意外,可就與孤無關了。嗯,將這些家夥的舉動偵察清楚,按時來報,但不要輕舉妄動,留待孤王處置。”


    “是,卑職遵命。”葉虎見朱永興滿不在乎,也便放下心來,在緬甸的有些布置,連他也知之不詳,這也是朱永興互相製衡的手段之一。


    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雜聲。朱永興不禁皺了皺眉,但卻未立刻起身,而是把文件看完,又叮囑了葉虎幾句,方才讓他離去。


    朱永興開始給緬甸的鄭昭仁寫信,隻是寫著寫著。他又停下筆來。緬甸依舊采取著封鎖,不隻是永曆小朝廷的“行宮”,還有沿路的兵丁哨卡,除了帶有特殊旗幟的信使,也需盤查之後才會放行。那些異想天開的官員想見到永曆,委實是沒有什麽可能。


    想到這裏,朱永興將寫了一半的書信團成一團,扔進了紙簍。完全沒有必要,與鄭昭仁的聯絡通訊一直未斷。緬甸那邊一切正常,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了。或者說是做賊心虛,也很貼切。


    屋中嘀嗒嘀嗒的清脆節奏,以及思緒的通暢,朱永興的心情放鬆下來。那是澳門的葡萄牙商人送來的晉見禮,以期在廣州得到貨源,挽救澳門在沿海遷界後的經濟頹廢。


    自鳴鍾在當時是非常珍貴的東西,利瑪竇等天主教傳教士於一六零一年來到北京。在呈給萬曆皇帝的獻禮中,就包括了兩件自鳴鍾。而萬曆十年。耶穌會會士羅明堅與巴範濟在一次與廣東總督會麵的珍貴機會中,送上了一座中國人聞所未聞的西洋自鳴鍾作禮物,換取了他們在肇慶長達四、五個月的特殊居留恩許。


    對於朱永興來說,這個東西算不上珍貴,隻不過讓他計算時間更方便而已。隻可惜懷表或手表還未問世,而他也適應了古代的更漏和時辰。


    澳門是早晚要收回來的。但朱永興並未漏出任何的口風。而他向澳門炮廠提出的槍炮訂單,以及廣州商館的建立,確實又給了澳門經濟重新振作的契機。而鐵礦石又掌握在朱永興手中,使槍炮的價格能夠大幅度降低。


    這樣的話,南明軍隊等於憑空又多了一座大型兵工廠。裝備供應的數量幾乎翻了一番。再加上光複了廣東這個人、財、物力都極豐富的省份,國戰形勢的天平已大幅度地向南明傾斜過來。


    這形勢的傾斜又不比大西軍當年出滇抗清,看似攻勢猛烈,在湘、桂、川都取得了不少的勝利,但卻有些過急,政治、經濟上的舉措跟不上,難免不夠穩固。而朱永興領導下的絕地反擊除了初期的急攻進取外,基本上都是采取的穩紮穩打策略,各種政策措施也在地區光複後很快推行。既施惠於民,重振地方經濟,又發動起民眾,使國戰的力量不斷增添。


    這樣的策略,這樣的手段,使占領區得一處便基本上穩固一處,雖然顯得慢了一些,但從實際上來講,沒有了拉鋸戰,百姓要少受多少苦,少遭多少罪?更重要的是人心能夠穩定,才能放心地出力經營田地或其他營生,對經濟的快速恢複又有莫大的益處。


    朱永興拿過案上剛剛呈送來的文件資料審閱批示,間或在草紙上計算籌劃,有武器裝備的各地分發,有各地財賦數字的統計,有軍餉、俸祿的發放數額……盡管是抓總批閱,工作量亦是不少。


    門被輕輕敲了兩下,一個親衛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得到朱永興的準許,才將托盤放在了桌案上。托盤裏一碗新熬好的梗米粥,看起來碧油油煞是饞人,旁邊一小碟糕點,不是正餐,也就簡單得很。


    “剛才外麵吵嚷什麽?”朱永興端起碗來喝上一口,又隨手拿起一個糕點,卻沒有馬上送進嘴裏。


    “回殿下,是送粥的侍女不懂事,要進書房被屬下等攔阻,然後段女官來了,把人帶走了。”親衛說得簡單,但朱永興卻聽出了別的意味。


    “送粥的侍女是誰?”


    “好象是叫李錦霞。”


    朱永興輕輕點了點頭,擺手令親衛退下,待到親衛走到門口,他又象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叫住,“叫段琬兒來見孤。”


    朱永興自從決定廢除太監製度後,便決意以女官製度來代替幾千年來的太監製度,但實施起來卻並不如意。由於客觀條件限製,想在滇省招募足夠的才學皆優的女官不是易事,對於裹腳的女人,朱永興又看不上眼。所以,夢珠和龍兒各自向府內填補族人,朱永興也便睜一眼閉一眼地默許了。


    當然,朱永興知道這不是長遠之計。女官是要能幫助他整理文案。做一些文字上的佐雜工作,並將太監完全取代,也就不必再擔心內廷無人。而現在,這個功能卻無法實現,除了朱永興要累一些,還要易成、張維翰等人分擔。


    而且充任女官的人選也令朱永興感到頭痛。在他身邊,能夠接觸到很多的機密文件,不知根知底,或者人品不端,與外麵交結,夾帶、傳遞私話,則是他不可能不有所擔心的事情。


    夢珠心慈麵軟,良善易欺,不是個管理的人選;龍兒呢。也是個嬌嬌女,脾氣比夢珠要強硬一些,可也是涉世不深,難以勝任。


    朱永興知道不立規矩,不讓下人知道綱紀,是很麻煩的事情。現在如此,倒還看不出太大的問題。等到以後呢,普通侍女都敢與王妃頂嘴。甚至拿王妃說笑,便難免有一些人心中不服。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


    至於今天送粥的李錦霞,朱永興倒也約略猜出了她大膽的一些原因。在鄭昭達送來的這一批侍女中,李錦霞是容貌才氣最出眾的,朱永興不是柳下惠,見到美女當然也有深一些的印象。也正是如此,李錦霞怕是借著這個機會想引起朱永興更多的關注。畢竟朱永興在表麵上來看是個仁厚的人。很少疾顏厲色,下人犯了錯,隻要是無心,他也很少追究。


    書房是重地,隻言片紙都可能是絕頂機密。不得朱永興的允許,誰也不得擅入,這個規矩在下人入府時便會被告知,李錦霞不會不知道。想來是因為朱永興這幾日忙碌得很,又是召見各色人等,又要為城內光複紀念碑和城外大屠殺紀念碑奠基,作為侍女是難得見上朱永興一麵,所有有些心急了。


    這樣的女人不可留在府內,朱永興思索著,心中已有決定。急於上位啊,有這樣的心機和勇氣,還能揣摸出自己輕易不見罪下人的心理,日後對夢珠和龍兒相當的不利。貌美又怎樣,有學識又怎樣,朱永興要的是府內安寧,可不會見色智昏,埋下後宮勾心鬥角的禍根。


    倒是這段琬兒頗有些管理的手段,不顯山、不露水,府內的秩序卻很有改觀。而且朱永興喜歡何樣飯食,幾餐飯是何口味,她顯然已經一一記將下來,吩咐廚房準備,讓朱永興很是滿意。嗯,如此看來也不枉自己看在張維翰的麵子上,給了她一個見習女官的職務。


    門被敲響,打斷了朱永興的思緒,他叫了一聲,房門被輕輕推開,段琬兒走了進來,屈身施禮。


    朱永興斟酌了下措辭,緩緩說道:“府內新進的這批侍女,滿十六歲的便都打發了,孤會令人前來領走,人手可能暫時緊張,你要好生重新安排。”


    段琬兒愣了一下,忙斂眉低頭,輕聲細語的答道:“是,屬下會安排得當,不出紕漏。”


    朱永興看她一眼,見她低頭垂首,聲音細若蚊鳴,便忍不住笑道:“要說你是大家子出來,一個外人也不見,孤讓你做這個女官,倒是難為你了。可孤知道你不是,便莫要學這低聲細氣的模樣。拿出個官的樣子,好生去做,孤還是很欣賞你的。”


    段琬兒將頭又低上幾分,白皙滑嫩的臉龐上泛起細細的紅暈,俯仰之間,上身原本就挺傲的胸部卻又更顯挺拔。


    朱永興盯著看了幾眼,忙咳了兩聲,收回了心猿意馬,吩咐道:“府內要重新招人,年齡在十一、二歲,滿五年後便放還回家。嗯,每年給多少工錢,要招多少人手,你算好了寫份呈文給孤審批。”


    早期的宮女,大多來源於女奴隸、女俘及罪犯的妻子等。後來,有一部分開始從民間“選美”、“采女”中選出。“選美”就像科舉考試一樣,有一套嚴格的規矩。參選女子必須是良家,即非醫、非巫、非商賈和百工,這些人家的女子叫良家子。


    明代選秀女,給民間帶來了極大的痛苦,民間百姓家常把女兒入宮看作是掉入火坑,千方百計逃避采選,於是引起一場婚嫁**。杭州城內有一富戶人家,當時雇了一名錫工。“在家造銀器,至夜半,有女不得其配,又不敢出門擇人”,張皇之間,便選錫工當了女婿。富翁大喊:“急起,急起,可成親也。”錫工睡夢中茫然無知,“及起幕搓雙眼,則堂前燭火輝煌,主翁之女已豔裝待聘矣”。這便是民間廣為流傳的“拉配郎”故事的由來。


    而明朝宮女們一經選入宮內,便失去自由,大都是衣食菲薄,住所簡陋,終身苦役,不能與父母相見。繁瑣的禮節,森嚴的等級,不時的淩辱,使她們幾乎無出頭之日。宮女生病無醫,自生自滅。死無葬所,火燒後屍灰填入枯井。明朝宮女一生鎖閉深宮,供帝王玩弄、使役到死亡後,如果不是有名的,都不會賜墓,而是火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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