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累資金?擴大再生產?朱永興微微一笑,蘇鬆等地的紡織業有悠久的傳統,不管是絲綢,還是棉布,都名聲在外。而且就現在的狀況而言,遠沒有達到明朝時繁盛的程度。這織工有了餘錢便想著多置幾張織機,與農民有了錢想買田地是一個道理。


    “衣食住行,這衣還排在首位呢!”朱永興笑著說道:“人操百業,皆是自食其力。政府應以引導為主,切不可強令更改。重農包括很多方麵,興修水利,獎勵墾荒,租牛租馬,挑選良種等等,倒不必讓他業人等盡皆耕種。”


    “是,微臣回去細思,再上條陳。”蔡明躬身領命。


    “張卿――”朱永興把目光轉向張煌言,張煌言趕忙正襟危坐,聆聽聖諭,“司法修訂要加快,治理國家,管理百姓,法不完備,以何依之?另外,公安司要繼續擴大,以便盡快將職能從地方官手中分離出來。”


    雖然搞三權分立還太超前,但司法、行政的分開,卻是勢在必行。就目前的人才選拔機製,要求地方官既通刑律,又精政務,既要審案查案,又要治理地方,顯然是趕鴨子上架。


    張煌言起初並不太理解朱永興要改革從古至今沿行的官員職權,但也不否認科舉出身的官員確實不是全才,各地罪犯緝拿、刑案處理等工作如果直屬於刑部,倒也使地方官員少了貪腐舞弊的途徑。所以,他在朱永興講清楚其中的道理後,也便不再反對了。


    “啟奏陛下,書院雖然開了刑律科目,但時日尚短,人才還是遠遠不夠。所以……”張煌言欲言又止。朱永興聰明睿智,但還是難以擺脫求治心切的毛病。


    “專業人才缺乏啊!”朱永興苦笑了一下,輕歎一聲,也不再催促。


    “啟奏陛下,微臣這大理寺也缺刑律人才。”郭之奇說道:“然地方初靖,半軍管之下。刑案本不多,即便緩些時日,也是可以的。隻是韃虜未滅,陛下卻欲攻伐倭國,臣以為不妥。”


    “是教訓薩摩藩,向琉球彰顯我宗主國的責任,並保證硝磺的供應。”朱永興說道:“再從大的方麵說,我皇明能有此行動,對其他國家亦有重大影響。朝鮮勢必更表親近。這對於我軍攻取遼東,將極有裨益。這不是吾窮兵贖武,得意忘形,實在是有著更深的考慮。”


    “老臣愚鈍,聽陛下一說,便清楚了。”郭之奇對於朱永興登基是有些微詞的,但大勢所趨,軍民所望。他也無力製止,而從他內心來講。卻也不否認朱永興遠勝永曆,確實有英主之姿,所以,他時時處於矛盾之中。


    “陛下,若是我皇明大軍有餘力教訓那個,那個薩摩藩。亦當迎回巡狩緬甸的太上皇。”果然,郭之奇還是很不識趣地提起了這件事情。


    “現在百草萌芽,瘴癘正起,非是用兵之時。”朱永興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依然是娓娓解釋道:“吾已命趙王和平朔伯加緊準備。待霜降瘴息,便大舉出邊,直進緬國迎駕。”


    “陛下,您――”郭之奇沒想到朱永興答應得如此爽快,且道理分明,沒有絲毫拖延的借口。


    “嗬嗬,小事一樁,郭卿不必如此。”朱永興微笑著擺了擺手,說道:“也說不定緬甸蠻夷見無利可圖,又見我朝廷態度強硬、軍力強悍,會效瓦刺送太上皇歸國呢!”


    “陛下英明。”吳三桂躬身道:“我皇明大軍光複半壁江山,兵威正盛,小小蠻夷,豈敢螳臂當車?”


    “若是能不動刀兵便迎回聖駕,自是最好。”朱永興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待到驅除韃虜,重複河山之後,再找緬甸算賬不遲。”


    緬甸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啊!眾臣差不多都是這樣想,朱永興可是說到做到,侵吞起外邦土地來,一點也不手軟。據湄、河總督宗守義上奏,真臘有內亂跡象,請示如何處之?朱永興立刻回複,當取則取,不可猶豫,並且允準湄河兩省再招兵,以擴充實力。


    “啟奏陛下,滿清派來秘使,欲商談議和之事。”葉虎由情報局頭目一舉進入內閣,不能不說是朱永興的倚重和信任,位列閣臣之一,葉虎倒更加恭謹勤勉,絲毫不敢露出得意之色。


    “秘使啊,就是說不想公開了。”朱永興鄙夷地冷笑兩聲,“吾不是趙構,可把杭州作汴京。”


    “陛下,韃虜虛言以詐是肯定的,不過是想爭取時間,使我軍緩和一下攻勢。”監察部尚書周良甫出身情報局,分析得很準確。


    “他用緩兵之計,咱們或可將計就計,使其麻痹大意。”朱永興思索著說道:“眾卿商議一下,擬出條陳上奏吧!”


    “陛下,臣有本奏。”禮部尚書陳紹愉躬身道:“自永曆十二年,國家便未再開科取士,至今已是三年多了,值陛下登基,應早開恩科,以攏天下士子之心。”


    朱永興對科舉,對八股取士,實在是厭煩。在沒有想出相應辦法之前,他便想著拖延不辦。這幾日左思右想之下,覺得也不可久拖,心中也有了個暫時施行的辦法,陳紹愉一提,他便順水推舟,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陳卿所言有理。”朱永興點了點頭,說道:“朕登基即位,軍民或有賞,或得益,唯獨這讀書人,確實也不宜冷落太久。嗯,那便開恩科,開武舉,文武並重,招攬人才。時間呢,便定在今秋,天氣涼爽,這人的精神也好。科目呢,可仿隋唐,暫定進士、明法(法律)、明字(文字)、明算(算學)、水利、經濟――嗯,眾卿可商議著再為增加。具體的章程,盡快製定出來,以昭告天下。”


    中國古代科舉製度最早起源於隋代,到了唐朝時愈加完善,考試科目很多。常設科目主要有明經(經義)、進士、明法(法律)、明字(文字)、明算(算學)。但到了明朝便隻設進士一科,考慮內容也隻有經義一門。從總的趨勢來看,明清之後的科舉是越來越死板,越來越僵化。(..tw)


    “另外――”朱永興沉吟了一下,說道:“上奏開翰林院一事,暫可緩行。國戰未止。機構不宜過多,且待日後再議吧!”


    古代的翰林院是封建皇帝的秘書機構,各個皇朝的翰林院的組織機構和作用大同小異。而朱永興有總理處這個機構,便不需要什麽翰林院。而且,翰林們雖無行政實權,但名貴清華,手中有筆,有皇帝賦予的特殊的發言權,翰林們往往結成“清流”。“聞風言事”便成了他們的特權。


    在朱永興看來,“聞風言事”往往成了“造謠生事”,毫無根據,甚至荒謬至極的言論,倒給了亂噴亂罵以正當的借口,並成為黨同伐異的手段。


    今天這番早朝,朱永興看來心情不錯,準奏的多。駁回的少。張煌言見是個機會,便開口勸諫道:“陛下天縱聰明。聞一可知十,然亦當勤勉,勿倦怠朝政。”


    朱永興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定是因為連著兩天散朝後,他帶著家眷出外遊玩一事。隻是這輕車簡從。又沒誤了政事,哪來的倦怠朝政之說?難道學崇禎,誰也信不過,什麽事情都要自己去做?


    作為領導風格,“事必躬親”指的是一個領導者事無巨細。一定要親自去做、去管才放心。“抓大放小”則指的是一個領導者管好該管的事情,放開該放活的事情,時刻注意集中必要的時間和精力去解決主要矛盾,牢牢掌握工作主動權。


    若說“事必躬親”的典型代表,當為三國時期的諸葛亮。據《三國誌》記載“蜀國正事無巨細,亮皆獨專之”。諸葛孔明盡管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但由於難以克服事無巨細的弊病,最終積勞成疾,五十多歲便死於五丈原。


    “苟子有言:‘主好要則百事詳,主好詳則百事荒。’吾不學武侯事無巨細,卿等難道皆是碌碌之輩?”朱永興淡淡地說道:“吾覺得已是選賢任能,難道有卿家覺得力不勝任,難副朕望?”


    張煌言沒想到朱永興振振有詞,且把他們的能力當作擋箭牌,倒不容易辯駁。


    “持其大綱,疏其節目,為政之上術也。”戶部尚書易成笑著說道:“陛下聖明,讓微臣等有鍛煉和增長才幹之機,微臣等敢不盡心竭力,以報陛下之信重。”


    “易卿所言,正合朕意。”朱永興一會兒吾,一會兒朕,顯然還未完全適應新身份,新稱呼,有易成這番言語,他也不想再長篇大論,再詢問了一番,見無人上奏,便退朝了事。


    ……………….


    “皇上,您應該自稱‘朕’的。”退朝已畢,在回去的路上,女官段琬兒便再次提醒。


    “真是別扭啊!”朱永興苦笑了一下,說道:“慢慢習慣吧!你看那些閣臣,剛剛賜座議事的時候,不也是屢屢推辭,不敢就座嗎?現在也習慣了,孤,嗯,朕也需要一個過程嘛!”


    “皇上,您還是要多加注意的好,那麽多雙眼睛盯著,今天張尚書的勸諫,便是個提醒。”段琬兒似乎歎了口氣,想來她也覺得這帝王當起來也不容易。


    “想遊玩輕鬆一下也不行啊!”朱永興這回是真的歎氣了,前呼後擁的沒情趣,輕車簡從又諸多不便,帝王想自由自在,那是很困難的事情。


    難道那些臣子就希望帝王老老實實地呆在皇宮內,天天讀那些歌功頌德、天下平安的奏折?好象有誰說過這麽一句,“這天底下,最不能相信的便是這奏折”。


    說是微服私訪吧,其實很大程度是自欺欺人。走馬觀花一般,便能體察民情,便能恰好碰上百姓冤屈,或者碰上埋沒的人才?至於長時間在外,開粥鋪、賣茶水,或者是泡妞扯蛋,對於帝王來說,那更是不靠譜的事情。


    說到底,要真正的知道民間情況,真正的體察民情。還要靠完善的監督和上報機製。否則,上下欺瞞,深宮中的帝王便如睜眼瞎一般。


    昏君易當,明君難為啊!朱永興慨歎著,抬頭已到了總理處,便邁步走了進去。稍有些不耐地擺手。將恭迎聖駕、山呼萬歲的儀式打斷,朱永興直接到自己的辦公室就座。


    驅除韃虜、掃除邊患、休養民力、治河安民、改土歸流、開疆拓土、政體改革……


    朱永興撫摸著隨身木牌上所刻的大事,半閉著眼睛沉思良久。一樁樁,一件件,都不是輕而易舉便能完成的。而且,很可能在自己有生之年也不能競全功。但路總要走下去,事情總要去做。


    段琬兒抱著一撂奏折文件走了進來,輕輕放在桌案上,又轉身叫侍女端上茶點水果。


    朱永興雖然是抓大放小。但事情他總要知道,知道某項工作進行到何種程度,若有偏差,他也要加以調整修改。


    他最關心的還是軍事,伸手拿過分好類的文件,開始一一審閱,偶爾停下來,提筆寫上自己的意見。


    國家安全部奏報:清廷已開始調動宣大、山海兵力。並召蒙古諸部出兵出馬助戰,駐兵重地為西安、南陽、淮南、天津……


    朝鮮已經同意暫借濟州島給大明養馬屯兵。先期三千人已經坐船出發,到濟州島後建立營房、馬場,並大量種植苜蓿,以為牧草。


    軍工司奏報:各地土硝產量再創新高,民眾多有以熬硝為副業,也就是說。百姓可從中獲利,而軍工部門對硝石的進口已不是特別依賴。


    軍工司奏報:擬建江南兵工廠,初期建造提硝、提磺、燒炭和藥、磨炭、碾磺、碾藥等各廠,及工匠住所、局屋、藥庫、木鐵工作等,需銀十萬。


    陸軍司奏報:蕩朔軍調崇明。征朔軍、滅朔兩軍守江浙,殄朔軍調九江,討朔、伐朔兩軍駐荊襄,鎮朔軍駐重慶,靖朔軍依舊鎮守滇黔兩省,並將於秋季抽兵參加對緬作戰,破朔軍正在上海一帶休整補充,準備登陸山東,剿朔軍於嘉興一帶整編,作為攻掠山東的後備軍。


    海軍司奏報:一部船隻兵丁充實長江水師後,其餘海船將退出長江,於崇明、上海、舟山駐紮,擬再招募陸戰隊三千。


    後勤司奏報:長江中遊重鎮江陵城四周都是良田,可招民墾殖,或以討朔、伐朔兩軍進行軍屯,以解決荊襄戰區糧草;崇明去歲大熟,官倉和民間積糧足夠蕩朔軍軍用,但需戶部拔部分錢款購買;江南地區暫時亦需拔款購糧,或由老光複區調糧,待到一季收獲後,下半年將會緩解……另各軍今年的軍餉、彈藥、物資,尚需銀六百四十三萬……


    需要這麽多錢?朱永興微微皺眉,伸手取過戶部的報表和文件,翻看著,計算著。


    明末清初整個中國冬天奇寒無比的幾十年時期被稱為小冰河期,這一時期的年平均氣溫都很要低,夏天大旱與大澇相繼出現,冬天則奇寒無比,連廣東等地都狂降暴雪。一般而言,小冰河期泛指十五世紀至十九世紀中葉氣溫偏低的時期。從科學的角度和計算來看,小冰河期還未過去,但至1650年以後,氣溫開始迅速回升,自然災害也在大幅緩解。


    雖然不過是氣溫回暖,災情減弱,但明軍的光複區在南方,情況比北方強得太多,又大力推廣馬鈴薯、蕃薯、玉米等耐寒高產農作物的種植,戰後恢複重建的速度是相當快的。


    隻不過朱永興采取的是寬鬆低賦、藏富於民的策略,如果需要大量的糧草物資,卻還是要從民間存糧中購買或借貸。


    但這樣做是值得的,不僅是讓朱永興得了寬厚愛民的名聲,更喚起了民眾抗清支前的熱情,激發了蘊含於民眾中的戰爭潛力。


    待看過戶部的統計文件,朱永興略微鬆了口氣。雖然有缺口,但可以通過發行戰爭公債,或者通過其他渠道加以解決。大江以南的光複,使海貿的貨物驟然增加,瓷器、絲綢、茶葉、棉紡等商品不必再通過走私而獲得,少了中間環節,利潤更為可觀,商稅也會大幅增加。


    還有這個――朱永興的目光轉到案角的一個小鐵皮罐子上,煙草,那便是政府新的財源。


    據考證,煙草傳入中國在16世紀下半葉至17世紀初的明朝萬曆年間,到了崇禎皇帝時,曾多次下達過禁煙令。嚴禁種植、販賣、違者重處。而崇禎禁煙並未講明吸煙的危害,而是出於“吃煙”與“吃燕”諧音。北京是燕地,崇禎認為吸煙兆頭不好,不吉利。


    禁煙令既然不能以理服人,當然也就禁而不廢了。再加上當時明朝統治正搖搖欲墜,朝不保夕,大量南兵北伐,生活不習慣。他們感到吸煙可驅寒避瘟,解悶提神,日不可缺。後經薊遼總督洪承疇請求,最後開禁。從此吸煙又以“熙朝瑞品”的雅號重新流行起來了。到崇禎末年,竟發展到“雖三歲童子,莫不食煙”的地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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