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水也知道阿鏡傷感的原因。


    因為羅浮山上的七十二麵周天寶鏡的前身,就是一麵烙印著“鏡”字天道的古銅鏡,被尊稱為“鏡老人”。他也就相當於是阿鏡的“父親”。但是在三萬年前的“心魔劫”中,鏡老人化道而去。殘留的軀體被癸變泉大仙人分割成了七十二麵周天寶鏡,最後放置在了羅浮。


    不過陳觀水現在關心的,是那九個築基妖怪中被阿鏡指認出來的那一個,究竟是怎麽就和血海勾連到了一起。想不明白,陳觀水自然就問了出來。


    阿鏡聽了陳觀水的問題,反過來卻是問道:“你知道血海一脈的人為什麽要抓你的父親嗎?”


    陳觀水自然是不知道,不過他還是能猜:“是不是和七大姓有關聯?”


    阿鏡點了點頭,很讚許的肯定道:“那你還能想的更深一點嗎?他們為什麽當時不抓你這個有靈根的小家夥,為什麽要冒著被秦西山那個家夥誅殺的危險去抓你的父親呢?”


    這次陳觀水就連猜都猜不出來了。


    阿鏡這才伸出一根玉指,在陳觀水的鼻尖上點了一下,挪邪一樣的嘲笑了一聲。然後順手就把被陳觀水蹂躪的很慘的紫尾巴的小狐狸解救了出來,又是順手拉開胸襟,把小家夥按在聖母峰上好好揉了一遍。


    波濤洶湧,霓裳是爽得連叫聲都嗚咽起來。四肢攤開,趴在那柔軟溫暖的山峰,閉上眼睛就是一陣猛蹭。對麵的陳觀水,也是對眼前這個豪放到沒邊的女人徹底沒了言語。


    果然是異類妖精變化成的女人更是放得開,也是更吃得開。古人誠不欺我!


    不過阿鏡沒有解釋剛才自己提出的問題,反而把話題一轉講起了典故:“你知道嗎?在四千六百年前,曾經有一個和你差不多天才的少年也和你今天一樣坐在我麵前。他當時也隻有十六歲,也和一樣才情出眾,更是勾引上了羅浮山很多高位女修的心思。那個時候想把他一口吞掉的金丹女修,最少都有上百人。如果不是我護著他,他早都不知道會死在哪張床上了。”


    阿鏡伸手一勾,就有一列的宮女帶著那些海妖走出了大殿。再一響指,大殿裏麵被那些海妖渲染上的腥臭氣就徹底消散。而在同時,那些宮女們就開始布置大殿裏的陳設,端上各種水果酒水。


    阿鏡幽幽繼續說道:“他隻用了一千三百年,就走過了別人要用數千年才能走通的路,成為一名元神真人。但是他後來去東方的青蘆洲修行,過海的時候碰上了一個敵人。這個人,就是儒門第一仇敵的姬戎戎。他和她,大戰了三百年,直到他的妻子,那一代的天狐,隕落在東海。”


    “三萬年前,姬戎戎在曲陽山擾亂道祖講法,致使孔丘那個老兒得不成大道,最後強行化道而去,才在人間留下儒門一脈。自此以後,儒門每出一個元神,必定要殺入東海,用血海修士的人頭來祭奠他們的聖人。”


    “而我們七大姓,位居中土,也一直都支持儒門在東方吞並列國,掃蕩宗門,清洗大地。儒門和血海一脈之間的死戰,站在儒門後麵的是我們七大姓,還有上門中至少一半的宗門。那你知道,站在血海一脈背後,又是誰?是誰,讓血海一脈能堅持七萬年而不被我們清洗掉?又是誰,讓血海一脈能號令天下所有妖族,招募前赴後繼的刺客和死士?”


    “你可知道,七大姓和血海一脈的仇,又是什麽?”


    陳觀水不知道。


    阿鏡笑了。


    她笑的很誇張,甚至連眼淚都笑得出來了。


    “原來還有一個陳家的嫡係子弟,竟然連家族最大的仇人是幹什麽都不知道?陳觀水,你在吳國這個鄉下地方究竟學了什麽?就這樣,怎麽還有人說你是大才子?孔璋那個混蛋為什麽還要我多看看你?”


    “你有什麽能耐,要讓我仔細看看的?”


    阿鏡再是一彈手指,一道紅光射出。銅鏡外麵,正在大海上自在暢遊,滿心都是豪情壯誌的鯤流沙,就被一把抓進了大殿。然後,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阿鏡用《千屍白骨劍》的法門祭煉成了一柄慘白色的骨質飛劍。


    再是揚手,剛剛被領著出去的那些海妖,甚至銅鏡周圍數百裏方圓內的所有海中妖獸,隨著漫天血光,都是如雪般消融,紛紛化成紅色光線,融入了阿鏡手中的那一柄法劍。


    僅僅一刻鍾,數百裏海域就是一片死寂。沒有了成群結隊的魚群,也沒有天空飛翔的海鳥,更是沒有了海水中無處不在的那些海妖的蹤跡,甚至連海底礁盤上的種種幽綠色的巨型海藻也消失不見,隻有一片徹底的空白。


    而這一切,都消失在了阿鏡手間的那一柄法劍中。


    以一道金色符篆為根本禁製,以數以萬計的生靈血祭,生生把祭煉層數堆疊上去,最後留在阿鏡手裏的,就是一柄已經被祭煉到了第三十九層的上品飛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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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銅鏡失去了主人,卻沒有沉入海底,而是簡單選了一個方向,就往那裏飛去。


    而在大殿中,阿鏡隨手把那柄法劍扔在了陳觀水的麵前,傲然就是俯視著他。她的眼睛裏滿是威脅,似乎陳觀水如果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她就會把他同樣變成一柄法劍。


    隻不過這一柄叫“陳觀水”的飛劍,就肯定是不入流了。


    陳觀水巋然不動,反而是攤開那被風吹亂的畫紙,不顧阿鏡已經要殺人的威脅,伸手摘下一支筆,徑自在畫紙上舞了起來。


    大殿裏麵寂靜無聲。


    畫紙上也是猙獰凶惡,萬千如同鬼魂凶魄一樣的夢噩源源不斷從陳觀水的筆下流出。如果隻是畫了一張紙的萬鬼大戰、百鬼夜遊,阿鏡還會從容;但是越看下去,她越是心驚;越是心驚,越是看著眼前的少年覺得不明白。


    如果他不是陳家的少年,她現在最要做的,就是立刻把他殺死,挫骨揚灰。


    但他卻又是羅浮的人。


    紙上畫的是一個猙獰凶惡的世界。地麵上有無數殘暴的人在互相殺戮,鮮血流淌滿大地,白骨堆砌成高山。巍峨的宮殿下是匍匐如同豺狼的奴隸,浩蕩的花園裏滿是赤裸的女體,在酒杯中飄蕩的是鮮血,在火堆上是哀嚎哭泣的罪人。


    在雲層上,有無數的人在垂首俯視大地。他們沒有憐憫,沒有動容,沒有任何用來奢侈的善意。他們在等待,等待著混亂世界中的不同,等待那些憤然反抗的人,或是屈從某種命運的人。


    一層層的雲層,一層層都有人在俯視下方慘烈無比的世界,卻是不知道在那遙遠的虛空之上,是無數寂寞無言的星辰。


    陳觀水說不明白這個世界,但他真切卻感覺到了那種窒息。


    身上傳承自羅浮陳氏的血脈如同一道接連天地的透明牆壁,保護了自己,讓自己可以從容看著外邊世界發生的種種淒慘到無以言表的恐怖。那些在夢境神通如同暴雨一般降臨的殺戮、強奸、掠奪、怨恨、絕望的反抗、無語的死亡,和每一天都能看到的和平如常的街景、滿臉都是笑容的少女、溫暖的陽光交融在一切,卻是構成了一種更加恐怖的夢噩。


    果然,一切美麗的終究脆弱,一切溫暖的終究會冰封,一切微笑的終究會死去。揚州徹底被血水洗了一遍,海州也同樣被血水徹底洗了一遍。就是曾經讓陳觀水感覺到無比肮髒的那些安景侯府的下人們,現在想想,和外邊世界的恐怖比起來,他們已經是很和藹可親了。畢竟,他們現在都已經變成了死人。


    所以,在那天參加朝會以後,和東琴西棋那四個小丫頭重新見麵的時候,他把她們都扔在床上,撕碎所有的衣服,徹底占有了她們。


    但溫暖的女體溫暖不了冰冷的心,陳觀水依然覺得自己心內虛空一片。


    所以此後的每一天,他都是靜靜的活著,再不輕易動用那綠色的夢境神通。


    但是啊,眼前的女人竟然質疑自己的價值!


    真當自己不知道孔望山是孔璋那個賤人用來養殖狐狸的牢籠,用來恢複天狐血脈的試驗田!


    真當自己不知道自己那個廉價的祖母,最少有一半的可能就是血海一脈的修士!


    真當自己不知道羅浮陳氏的血脈中有很少一部分人,可以用來幫助妖族返本溯源,重現祖先的血脈!


    真當自己不知道,自己那個可憐的父親,一直都是她們這些大人物數千年人生中偶然的一顆棋子!


    可能,自己那個父親,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找了一個林家的女兒。


    然後,生下了自己這個叫“陳觀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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