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蕭蕭,吹得臉頰澀澀生疼。


    府城的東門外,依舊還是那片楊柳樹林,不過它們如今綠意盡失,顯得有些蕭條。


    齊譽觸景生情,回憶起了過往。


    猶記得,在旁邊的這條青石小徑上,自己還曾和殷俊黃昏散步,就在那一晚,自己和他有了第一次的親密接觸:捶了他一記老拳。


    如今景物依舊,卻是人事全非。


    是啊,當下的彼此,已經不可再同往日而語了。


    現在,都已經是舉人身了。


    齊譽感歎一聲:“這個死娘炮,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阿嚏!”


    嗯?誰?


    嗬,說曹操,居然曹操就到了。


    卻見,殷俊正遠遠地走來,在他的身上,還背著一些行囊。


    嗯?


    他怎麽來了?


    莫非是,要和他一路同行?


    齊譽數了數人頭,算上殷俊剛好是六個人。


    兩人共一乘,然後分三輛車,這和之前得到的消息是一致的。


    這樣做目的,是為了省些盤纏。


    看來他也是這六人的其中之一了。


    也罷,就將就著吧。


    不喜歡看他那副白麵首相?


    沒關係,咱躲著也就是了。


    不料,這回卻是躲不開了。


    眾人剛商量完了分車,齊譽就覺突有一坨猿糞從天而降,不偏不離,恰巧砸到了自己的頭上。


    娘希匹……


    居然和他同乘一車!


    那豈不是說,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之內,自己都要和他蜷縮在同一輛車裏頭,一路上……促膝長談?


    好吧……


    不過,齊譽也有點奇怪,在記憶裏,這廝也算得上是家境優越,怎麽也會選擇拚車而行?


    一個富家子,連這點盤纏錢都要省?


    莫非是,他家道中落了?


    此時的殷俊自然也看到了齊譽,他糾結並帶遲疑地愣一陣兒之後,還是選擇上車了。


    這……


    齊譽愣了愣,也不得不爬上了車。


    ……


    啪!!


    隨著清脆的一聲鞭響,一行人在凜冽的寒風中出發了!


    而背後的永川府城,也逐漸地在視野中消失不見了。


    由於是兩人共一乘,倒也不顯得寂寞,途中彼此聊聊人生,談談理想,然後再做一番金榜高中的白日夢,一路並不缺歡聲笑語。


    當然,這種歡快的氣氛也隻限於兩輛車,齊譽和殷俊的車廂卻一直都


    是死氣沉沉。


    他們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麵麵相覷。


    卻是誰也不愛搭理誰。


    可是這長路漫漫,老這樣憋著也不是辦法呀。


    總要開口說句話吧?


    於是,齊譽就率先打開了話匣子,道:“我說,你家裏頭那麽有錢,為什麽還要蹭車呢?自己單乘一輛豈不是更舒坦?”


    殷俊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村夫?你哪隻耳朵聽我說過我家裏頭很有錢了?”


    嗯?


    齊譽一怔,又是一想,心道:好像是哦,他確實沒有說過這句話。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殷俊輕輕一歎,道:“錢財?嗬嗬,身外之物而已,對其得失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得失?丟錢了?


    齊譽哂笑道:“嗬嗬,你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等你吃窩頭都能感覺到是美味時,你就體會到金錢的重要性了。”


    殷俊搖搖頭,很淡然地說道:“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這才是人生之大樂,銅臭之氣又有什麽值得留戀的?”


    嗯,按照自己的經驗,越是鄙視錢的人,就越是缺錢。


    由此可以判定出,這廝的家裏絕對是破財了。


    剛開始時,齊譽還有點幸災樂禍,但隨後一想,又有些同情他了,於是就隱晦地勸了一句:“勿憂,勿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這一句是出自於《登科後》,其實前麵還有兩句,齊譽卻是故意沒有說。


    這首詩的總體意思就是,不要看以前自己多麽落魄,多麽潦倒,可一旦金榜題名的話,那就是扶搖而上,徹底改變了此人生。


    有希望才是前進的動力嘛。


    果然,殷俊在聽了這話之後就不再沮喪了,眼睛也恢複了往日的光彩。


    是啊,一旦高中,不就什麽都有了嗎?


    齊譽: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


    ……


    隨著入冬的漸深以及越發的往北,氣溫也開始冷了起來。


    這天,寒流來了。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


    大降溫!


    一行人也全都不約而同地穿上了棉衣和棉鞋,有披風的還要加上披風,全都裹得像是個大粽子似的。


    沒辦法,天氣實在是太冷了!


    相比起殷俊的顧忌風度而犧牲溫度而言,齊譽就顯得更加地注重於切身實際。


    嗬嗬,戴上老娘做得棉手套和棉帽子,再把娘子縫製的大棉襖往身上一穿,嘖嘖,真是全身舒坦呀……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有些美中不足的是,頭上這頂棉帽子的款式不太好,有點像是攔路打劫的土匪,感覺流裏流氣的。


    管他好不好看呢,自己先暖和了再說!


    殷俊想穿還沒有呢!


    ……


    兩天之後,寒流終於過去了,氣溫也開始逐漸回暖。


    南方人都怕冷,似乎這是常見現象。


    見寒冰開始融化,這一行人全都長舒了一口大氣。


    齊譽也脫去了棉帽子,開始感受著溫暖帶來的愜意。


    殷俊卻是相反,他所感受到的,卻不是舒服,而是溫暖帶來的難受感。


    甚至說是活受罪。


    為啥呢?


    在寒流的侵襲中,他的耳朵以及小腳趾頭處滋生出了凍瘡,現在天氣忽然回暖,就變得癢癢了起來。


    那種欲罷不能的難受味,非江南人士可以想象的。


    兩邊的耳朵還好上一點,大不了用手撓上一撓,可是那小腳趾頭處就不那麽方便了。


    要知道,殷俊可是風度翩翩的公子哥,一直都是非常注重個人形象的,他怎麽可能去做摳腳大漢呢?


    隔靴撓癢?


    那不頂用呀!


    雖然很難受,但他還是硬咬著牙,就是忍住不去脫鞋。


    見他如此的狼狽樣,齊譽心裏暗喜起來。


    幸災樂禍的同時,也佩服起了老娘的先見之明,若不是她心細提前想到了,自己豈不是也要遭這份罪?


    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無論是在什麽時候,老人們都是思考的那麽的周到。


    這種體貼入微的真摯情感,隻有你在很細心地品味時,才能發覺到她的存在。


    之後的幾天,殷俊忍受著腳癢癢,齊譽看得是心癢癢,二人就這麽癢癢地一路同行,直到臨近了一處大城。


    是的,到了大城可以落腳休息了,也順便采買一些補給,以供後麵路上的所需。


    齊譽難得的心軟了一回,他很誠實地告訴殷俊:其實,凍瘡是可以醫治的。


    殷俊強壓住心裏的尷尬,虛心請教。


    齊譽笑道:“你可以去藥鋪裏購買一些凍瘡膏,抹上去之後就會感覺好受一些。”


    “你……怎麽不早說?”


    “早說?你都從來沒有問過我,我早說什麽?”


    殷俊一想,哦,好像是這樣的哦!


    之後,他終於放下了矜持,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哈哈~~~”


    在他離去之後,齊譽很舒爽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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