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酒家的一個小間內,正端坐著齊譽和殷俊二人。


    二人之前有一餐桌,桌上擺了四個清淡小菜,看起來很節約的樣子。


    小酌了幾杯之後,二人便閑聊了起來。


    齊譽先就殷俊委托的那封家書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又采用春秋筆法,把自己在永川府的經過提了一提。當然,進士及第牌坊的事不能講,主要是怕殷俊聽到了之後感覺牙酸。


    今天請他吃飯是有目的的,即,想讓他給自己出個主意,若是自己顯擺一番把他給氣走了,這頓酒錢豈不是白花了?


    所以,在三言兩語之後,齊譽就把話題轉移到了自己的生計上來。


    依舊還是:取財之道。


    殷俊也是新來京的外地人,對這種生活上窘迫感同身受,所以,兩人彼此誰也不會嘲笑誰。


    聊天進入正題。


    對於如何賺錢,齊譽首先排除了繪畫彩繪畫的想法。


    殷俊對此感覺挺納悶的,彩繪畫怎麽了?為什麽就不能用呢。


    但是,卻見他愁眉緊鎖,似有難言之隱,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齊譽幽幽一歎,道:“白麵首,你說除了畫畫之外,還還能幹點啥呢?。”


    殷俊抿著嘴,點頭道:“不瞞你說,我還真想到一個可行的辦法,隻怕你礙於麵子,不願意去幹罷了。”


    齊譽臉色一喜,笑道:“你且說說看,幹不幹是我的事。”


    殷俊還是不放心,依舊提醒道:“咱可先說好了,即使你不樂意,也不許出口罵人!”


    嗯?


    聽這口吻,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呀!


    不過,齊譽還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了。


    殷俊終於放下矜持,神秘兮兮道:“在留京的這段日子裏,我也沒閑著,隻要抽出空來就四下逛逛,目的也是尋找賺錢的門路,你還別說,還真讓尋到了一些。”


    “嗯,繼續說。”


    “其實,這京城裏的秀才人數特別多,大約占到了士子數量的九成,但是,平日裏卻很少見到他們的身影,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殷俊嗬嗬一笑,把懸念提了起來。


    齊譽對此很不耐煩:“我若知道的話還問你呀?少廢話,快點說!”


    殷俊吃了個癟,隻得訕訕道:“京城這地可謂是人才如雲,一個做館先生都要副榜舉人起步,這麽一來,地位偏低的秀才們就找不到體麵事來做了。不過,他們也有著自己的生存之道,比如說畫些畫本什麽的,收入還是很可觀的。”


    連環畫?


    齊譽恍然地點點頭:“你詳細地說一下。”


    殷俊嗯了一聲,繼續道:“流程上是這樣的,他們先畫出手稿來,然後就去尋願意出錢買下的文社,最後再由文社印刷售賣,據說,這其中的收入還是很客觀的,絲毫不亞於坐館先生。至於畫本的題材方麵,像那些個《春宮圖》啦,《歡喜佛》啦,是最受歡迎的。”


    噢……


    聽明白了,小黃畫!


    可是,自己是堂堂的鼎甲探花,如今又做了朝廷命官,若是被傳揚出去的話,豈不是被淪為了圈內人的笑柄?


    齊譽擔憂的搖搖頭。


    殷俊斜了一眼:傻子了吧,你不會用筆名呀?


    齊譽會瞪了一眼:被扒了馬甲怎麽辦?


    兩人又東扯西扯了一陣兒,還是沒得出個結論來。


    此事暫時作罷,換個話題。


    旋即,齊譽又聊到了自己入仕行太仆寺的事,對於此,殷俊也沒能分析出個什麽來,最後隻得草草結論:聖意難測!


    席間,殷俊倒是透露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說工部打造出的狼牙筅在前線上大展神威,將士們在配備了此利器之後如虎添翼,連連打出了兩場大捷,殺敵萬餘人。


    嗬!


    真是實至名歸的大捷呀!


    說到抗倭,齊譽就不禁想起老朋友戚景來,彼此兩年多沒有見過麵了,不知道他現在混得如何了。


    殷俊還說,前不久,皇上已命禮部南下再次犒軍,估計年前時就會趕回來,到那時,可以獲悉到更多的抗倭信息。


    又聊了幾句之後,二人便相互作別,各自離去。


    ……


    次日一早,齊譽利索地吃過早飯,在和家人們打了個招呼之後就走出了家門。


    他興致衝衝的,這是幹什麽去呢?


    答案是:去搞調研。


    就在昨天夜裏,他苦想了整整一宿,琢磨來琢磨去,最終還是認可了殷俊的建議。


    即:繪製小黃畫。


    最起碼,在現實中是行得通的。


    不管最終自己做還是不做,先了解一番總沒壞處。


    現在距離上任之期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必須充分利用起來。與其憋在家裏苦思冥想,還不如多出去走走看看。


    首先,要先了解一下當下印刷行業的整體情況。


    這個並不難打聽,很容易就能獲悉。


    當下的大奉王朝屬於是盛世,印刷行業十分發達,無論是官方的、還是民間的,到處比比皆是。


    也因此,帶動了相關產業鏈的日臻完善。比如:鬆煙(傳統墨)的工藝改良,活字印刷術的更加普及,造紙業的大幅拓展,等等。


    要知道,盛世和亂世的生活節奏完全不同。


    就亂世來說,一日三餐半鬥米是生活上的全部追求;而身處於盛世的人卻不一樣,他們在除了吃喝之外,還需要一些精神食糧。


    因此,才有了畫本這一類型的小行業。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屬於是一種文化複興的現象,更是盛世之中特有的東西。


    官方部門自然不能去尋,他們也不會印製那些帶顏色的文冊,如此一來,就隻能去尋民間的文社了。


    文社有很多家,可以進行谘詢和挑選。


    齊譽連問了幾家,得到的回複大體都和殷俊所說的差不了多少。


    即:要想賺到錢,就必須要走‘通俗’路線。


    嗚呼!


    想我齊譽乃是堂堂探花,難不成真要去畫《春宮圖》?


    鎮定,別急,再問一家看看。


    若依舊還是尋不到其他出路的話,似乎也隻能就這樣認命了。


    於是,齊譽繼續朝前走。


    一抬頭,卻見不遠處正有一家文社,看起來還是有些規模的。再細看,那門幡上號曰:熊氏文社。


    不難猜出,這家文社的東家姓熊。


    嗯,再去這家問問。


    進了門,卻見虛掩的賬房裏站著兩個魁梧的漢子,其中一個昂首挺胸,看起來有些嚴肅;而另一個彎腰低頭,看起來比較謙恭。


    小二介紹說,這兩位是他們家的大小東家,模樣上氣宇軒昂的那位叫做熊文,綽號叫做熊大;而彎腰低首者叫做熊武,綽號熊二。


    還有就是,熊大負責洽談買賣,並兼任編撰,即,編輯。


    齊譽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很和氣地說道:“我就是來談買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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