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由高某、孫某、陳某,三老員外組成的群爹薈萃,對付於府衙的公堂,上演了一出三父奪子的好戲。


    對於主審官齊譽而言,像這種不疼不癢的奇葩案子,實在沒有必要拖著不判,最好是當機立斷,以免多增笑料。


    可是,有點不太好判呀!


    這倒不是判誰綠帽判誰吃瓜的問題,而是尋不到所謂的判罰依據。孩子不同於財物,可以進行均分,所以,還得想個折中的方法才行。


    齊譽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與此同時,他也在暗裏觀察著這三人的思維神態。


    然而,對於這三位老員外而言,他們並沒有指望齊知府真能說出個一二三來,而是秉著搏一把的心態盡力爭取。換句話說,他們並不在意這孩子的親爹到底是誰,而是在意這孩子最終會判給誰。


    身為黃土埋了大半截的老絕戶,有兒子送終就已經很不錯了,還有什麽可挑的呢?


    不過,齊大人的判定必須得做到服眾,否則在道理上說不通。


    他們全都是這樣想的。


    齊譽不懂讀心術,但是,還是從他們的神態裏領會出了真意。


    嗬嗬,僅僅是想要一個公平的判決?


    本府滿足你們!


    齊譽帶著笑意睜開了眼睛,對著案下的三人說道:“三位員外,此案屬於是人情世故,不宜從律法方麵多做糾纏。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所以,本府還是想著以調和為主,你們覺得如何?”


    三人同道:“大人隻要處理公平,我等絕無異議。”


    “公平?那是自然!”齊譽點點頭,又道:“本府曾為我朝的鼎甲探花郎,自認還有些文采,不如趁此時機,給你們那孩子賜姓取名如何?”


    榮譽嗎?


    嗬嗬,那隻是其一,深意中還有其二!


    咋講?


    先按下取名這事不說,但賜姓可就另有深意了,這孩子跟誰去姓,那就代表著判給誰了,這個道理非常簡單,任誰都能明白。


    可是,這一上來就賜姓,其依據何在呀?


    齊譽見他們三人略有遲疑,嗬嗬一笑道:“汝等放心,本府判案素來講究公平公正,童叟無欺,絕不會偏袒你們其中的任何一人!”


    一旁在聽的彭文長聞言一怔,心道:還童叟無欺呢,今天可是你第一次審案,又何來的素來一說?


    不過,那三人一聽到公平公正和絕不偏袒後就心中大樂了,齊齊道:“隻要不施偏袒,吾等願聽齊大人的明斷!”


    齊譽誠然道:“本府保證,絕不偏袒!”說罷,他又朝一旁的衙役吩咐道:“速取筆墨過來!”


    “是!”


    少頃,一頁宣紙沿案鋪開,齊譽執筆,飽墨而落,也用狀紙上的台閣體寫下了三字。待墨幹後,他便扯開來,給案下的三人觀看。


    喝!


    這是寫的啥呀!!!


    “啊……”


    “這……”


    “呃……”


    三個老員外都把眼睛瞪得跟那牛蛋似的,嘴巴也驚得幾乎可以放得下一個鴕鳥卵,臉上問號滿布,一副完全不知所以然的模樣。


    隻見那紙上赫然寫著:郭春海。


    姓郭?


    這……這……


    齊大人為何不在高、孫、陳中三選一呢?此外,他賜姓為郭,又是怎麽個說法?


    三人雖心有疑問,卻不敢明著逼問,隻憋得全都血壓飆升,臉色也窘得映日荷花別樣紅了。


    齊譽理直氣壯地笑道:“本府公平吧?”


    確實不失公允,三姓誰都沒選。


    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亂來。


    高某終於鼓足了勇氣,對案上的‘亂來’提出了質疑:“大人,請恕我等讀得書少,不曉這郭字深意,更不解這斷姓之依據,還望解惑一二。”


    孫、陳二人聞言也附道:“望大人解惑!”


    嗬嗬,早知道你們會問。


    且聽我說。


    齊譽幹咳了一聲,笑道:“嗬嗬,我專取郭字為姓,自然有其道理所在。這麽說吧,這個孩子乃是汝等共同付出,同心協力所得。而在一時之間,本府也實難分辨出,他究竟是你們之中誰的骨血。既然這樣,我也隻能采取一種相對公平的方式,判他為你們三人的共同之子了。”


    “至於為何偏取郭為其姓,自然有我道理所在。你們且看這個郭字的筆畫組成,很有意思……咳咳,我取高字的頭,再取孫字的子,最後取陳字的耳,這麽綜合起來就組成了一個合體的郭字。也就是說,這個郭姓,暗含了你們三姓,每家都在其中。”


    “這……”


    齊譽認為,最公平的方法就得這樣,如果真在三姓當中選其一,另外的兩者肯定會不樂意的。既然是這樣,那還不如誰都不選,來這麽個三合一的綜合姓。


    “你們覺得公平嗎?如果皆認為姓郭不妥的話,那咱們就改為抓鬮。不過這麽一來,本府就不能判那孩子是你們的共同之子了……”


    抓鬮,那等於是直接賭命運。


    且,隻有三分之一的希望。


    這怎麽行?


    三老彼此互望了一眼之後,居然全都默認了齊譽的‘一姓’裁判,看得出,他們誰都不想失去這個孩子。


    不過話反過來說了,有這麽三個有錢爹供養一個孩子,絕對難為不著!


    至於那兩個老不死的,就權當是不搭禮物認的幹爹吧。


    事實證明,這三個人心有靈犀,很有默契,真不愧是相識多年的好朋友,就連想法上都是如此的高度統一。


    “大人,我等願接受此裁決!”


    “嗯,好!”


    啊?真的姓郭?


    聞此言,不僅是執筆記錄的彭文長,就連一旁在聽的眾衙役們都有些愕然了。


    案子還能這麽判?


    怎麽覺得有點蝦扯蛋呢?


    很雷!


    卻不知,更雷人的事還在後麵……


    隻見孫某躬身施禮,謙虛地問道:“齊大人,‘郭’字的含義您已經詮釋過了,但不知後麵的這‘春海’倆字,又有什麽樣的特殊說法?”


    郭春海之春海,何意?


    齊譽哈哈一笑,道:“春字經過了拆分,為‘三、人、曰’,而海字經過拆分則為是‘每和三個點’。嗬嗬,如果把郭春海這三個字連起來解讀的話,其意便為:由高、孫、陳,三人而曰,其貢獻為每人一點……”


    這便是郭春海三個字的內涵?


    咳咳,雖然粗俗了些,但卻是以實為鑒,且生動形象。


    大俗即大雅!


    三員外先是互望了一眼,而後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齊譽欣慰一笑,起身宣判道:“好了,本府現在就宣布最終判決:男嬰郭春海,為汝等三人的共同之子,汝等應該共撫養之。在汝等百年之後,他必須按照綱常孝道,為汝等摔喪盆送終……”


    於是,這一件離奇的爭子案,便在齊大人公平公正的判決下,以這樣匪夷所思的方式結案了。


    然後,就是下一個案子了。


    “傳,下一個上堂!”


    “喏!”


    隨後,在衙役們小雞啄米般的風火棍的敲擊聲中,一個年輕的少婦走上了大堂。她步履輕浮,臉色蒼白,精神上看起來有些萎靡不振。


    而在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和她的長相有些貌似的中年男子,據報差說,那男子是婦人的兄長。


    大堂前,二人先是行了大禮,禮畢後,那婦人才平起身來遞上訴狀。


    這件案子屬於是妻告夫,不管怎麽說,總算是有了個明確的被告。


    攤開狀紙,仔細端詳,沒想到的是,最先映入眼簾的依舊還是那副雋秀風雅的台閣體字。


    經過對比不難發現,這狀紙上的字,和剛才的那副筆跡完全相同。


    咦?


    真是奇了怪了……


    難道說,這位才女她專為府衙級別的案子寫訴狀?或者說,這僅僅是無意中的巧合?


    算了算了,別想那麽多了,還是先關注眼下的案件吧。


    訴狀如下:


    被告人石某,瓊北文昌縣人氏,為元贇元年的孫山秀才,後鄉試折戟,屬於是有功名的下士身。同時,他也是原告葉氏的丈夫。


    據狀紙上說,在近幾年來,石某因嗜賭成性而耗盡了家資,繼而終日遊手好閑,最終,他置孕妻在家於不顧,為鄉鄰們詬。


    沒辦法,懷有身孕的葉氏隻得回到娘家暫住,以尋求衣食苟安。之後,她響應了齊知府的農桑號召,帶著身孕在家養蠶織布,以賺取生存用的勞資。


    卻不料,手癢難耐的石某因手中缺錢,居然厚著臉皮去到老嶽父的家裏索要工薪,葉氏按著不給,隨即便產生了口角。


    爭執中,石某不僅搶走了銀子,還氣死了他的老嶽父。而更令人感到寒心和憤懣的是,他居然在推搡中摁倒了妻子並致其小產,若不是救治的及時,其妻命休矣。


    葉氏的兄長氣憤不過,便將小舅子石某告上了縣衙。


    結果,卻是無法立案。


    這次又是咋回事呢?


    原來,早在數月之前,文昌縣的縣令就因貪墨罪被齊譽給當場拿下了,而朝廷選任的新縣令又遲遲未到,所以才得不到縣衙方麵的立案。


    沒辦法,他們也隻得來到府衙喊冤。


    整件事情的脈絡非常清晰,稱得上是一目了然。


    齊譽看罷了訴狀,眉宇間泛起了陰雲:此乃是惡性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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