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徐徐,不僅吹綠了漫山遍野的鬱鬱蔥蔥,也吹紅了鄉間小巷上綻放的木棉花。


    春天來了,萬物複蘇,一派生機勃勃,處處都徜徉著怡人的氣息。


    然而,在這片春光爛漫中,卻透出那麽一絲絲緊張的味道。


    為何呢?


    且看前方:


    一條由窮書生排起的隊伍大長龍,差不多蜿蜒延綿了有一裏路的樣子,放眼望去,視野中全都是人頭湧動。


    是的,齊大郎上任後的第一屆科舉考試正式開始了,讓他頗感意外的是,這一科考生比他預想中的要多,而且還不是多了一點點。


    可以看得出來,新生代的讀書人的數量比以前明顯增多,這是一個好的現象。


    要知道,讀書不僅需要自身的努力,還需要一個家庭的錢財支持,是個既費精力又費財力的特殊行當。


    然而在近一年來,瓊州之地百姓們的生活比之前大為改觀,家裏不僅囤糧充裕,也有一些零花錢了,所以,才會有這麽多的人捧起聖賢書。


    飽暖才思功名事?


    這麽說也沒毛病,確實可以這麽理解。


    好了,書歸正傳。


    按照當下的行政劃分來說,瓊州府城以及其周遭一帶,都屬於知府大人的自領轄區,也就是說,這一方遭的考子們的縣試,都是由府衙的禮房負責安排。


    縣試並非是隻在縣衙,府衙也有可能參與其中,具體如何,就要看實際的行政劃分。


    就瓊州府衙來說,童考還算是輕鬆的了,一旦進入到了府試和院試的環節,工作量可是翻了番的倍增。


    府衙與縣衙相比,在科舉時所麵對的壓力要大得多。


    咣!


    隨這一聲鑼響,考子們開始進場了。


    進場的流程還是一如既往,幾乎從未有變。先是檢驗浮票、驗明正身,然後就是搜身檢查,之後就可以跨入龍門了。


    由於齊知府廢除了傳統的擔保製度,也就沒有結保和唱保的環節了,所以,在搜查通過後的學子,就可以直接進入考場了。


    名義上的主考官齊譽,在考場的龍門處發表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講陳詞。他在激勵學子們盡量穩定發揮的同時,也勸誡他們千萬不要作弊,雲雲。


    “汝等靜下心來好好做題,不既要緊張也不要胡思亂想,待你們取到了童生之後,就可以去到府學裏進一步深造了。”


    “是!”


    “在考試中,用自己的實力來證明自己的學生,是誠實的,是高尚的,是純潔的,是值得讚揚的。反之,就是失德的表現……你們都記住了嗎?”


    “回大人,都記住了!”


    對於這位文治武功皆是卓越的齊大人,考子們無不心悅誠服、頂禮膜拜,他說得話,誰敢不聽呢?


    不聽倒也可以,但有可能會被叉出去的。


    咣!


    一聲鑼響,縣試第一場正試,開始了。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味道,不熟悉也隻有眼前的人物了。


    齊譽回過神來後,開始四下巡場


    。


    他巡場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去糾察作弊者,而是想看看考場方麵的保障工作做得如何,比如說考棚有沒有出現透風,存不存在漏雨的可能。自己可是在這方麵吃過大虧,又怎忍心讓這些寒門子弟步自己的後塵?


    總體來說,各方準備還算不錯,可以給劉實誠加個雞腿了。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齊譽便準備暫離科舉考場,轉去理工學院的考場看看。


    離開之前,他還特地瞥了一眼某處的恭桶,似乎於恍然之間,自己又回到了科舉時代,口中還不忘誦了一句:子曰,久入鮑魚之肆而不知其臭。


    齊譽輕輕一歎,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後,就悄然離開了。


    科舉考棚和理工學院離得並不算遠,在出了這邊的龍門之後,再步行少許路程,就進入學院的大門。


    這樣的安排有利於提供後勤保障,非常合理。


    相比起傳統的科舉考棚,理工學院的考試布置就簡單多了,瞧,在那大廣場上把桌子一擺,就直接開考了。


    齊譽負手而行,開始巡場。


    人群中忽而一瞥,卻見一個身材矮小的身影正在那裏伏案做題,一絲不苟,看起來非常用心。其身側,還站著他的監考老師殷桃,此時正麵帶微笑地俯看著他,臉上盡是讚許和欣慰之意。


    嗯?


    旁聽生也要參加考試?


    正想走過去激勵兒子幾句,並順便看看他的試題做得如何,卻不料忽有一衙役靠前來報:“啟稟齊大人,朝廷上有大吏到了,請您移駕去迎。”


    大吏到了?


    邊個呀?


    見齊大人投來垂問的目光,這衙役立即搖了搖頭,並細聲回道:“對方並沒有亮出身份,所以,小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不過,那人的官服上,繡著的卻是孔雀圖……”


    繡孔雀的,那可就是三品大員了。


    嗯,果然是個大吏,必須趕緊去迎。


    為了不影響到考子們考試,齊譽選擇了悄然離開,在步出了考場後,他便翻身上馬,朝著城外疾馳而去。


    半個時辰後。


    一路疾馳的齊大人,終於飛奔至了天字碼頭處。


    放眼遼望,卻見不遠處停靠著一艘新來官船,正在那裏補給淡水。


    齊譽踩鐙下馬,朝著那船的方向大步走去,而同來的衙役,則在他的身後默默跟隨,隨時聽候。


    在靠近了些時,耳畔突然飄來了某個人感慨聲:“嗟呼!陸止於此,海始於斯!真是一派波瀾壯闊的好景致……”


    咦~~


    這聲音,怎麽感覺那麽耳熟呢?


    噢……


    還以為是什麽超級大員來了,原來是白麵首駕到了。


    前不久時,殷桃曾對自己說過,其兄殷俊最近將至,沒想到居然來得這麽快。


    嗬嗬,先去和他打個招呼。


    齊譽走上前去,對著正在陶醉的那人拱手一笑,道:“白麵首,別來無恙?嗬,這才年許沒見,你這皮膚又比以前更加細膩了,簡直是膚光勝雪,吹彈可破。”


    殷俊忍著耳朵的瘙癢順聲去看,卻見是他到了,便嗬嗬一笑回諷道:“我是變得白了,而你卻是變得黑了,若不仔細看,還以為是遇到了個挖煤的黑子呢。”


    啥?我是挖煤的?


    開玩笑,咱這叫健康的麥色皮膚,好不好?


    你信不信,連你妹這種國色天香,都被我超凡的魅力給迷住了……


    齊譽正得意地爽歪歪,一瞟間卻見,殷俊的官服上繡著的赫然就是孔雀圖,心中不由得落差感頓生,乃酸酸地說道:“我說,你老丈人把你搞成是三品官銜了?”


    “死村夫,你到底會不會說話,簡直是枉為讀書人!能叫搞成嗎?這叫平步青雲好不好?”殷俊翹起下巴,輕哼了一聲,然後又道:“不瞞你說,我現任是都察院的左副都禦史,官居正三品。”


    咳,吐!


    看把你給嘚瑟的。


    齊譽拉回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官服上的繡‘雲雁’後,落差感又變得更甚了。他一邊搖著頭,一邊感慨道:“世人常說,找個給力的老丈人,最起碼可以少奮鬥十年,此話看來非常不虛呀……”


    殷俊卻是白了他一眼,為自己辯道:“此言差矣,奮鬥在於自身的努力,又豈能全部依靠他人?於仕途上,人脈關係的重要性自然無可厚非,但是,最終的升遷還是要看陛下的態度,他若看不上你,即使你是王公貴胄,也絕無可能有出頭之日……”


    好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說這種端章取義的話,你不怕遭雷劈嗎?


    不過,不爽歸不爽,也不能偏激地否定了他的能力。


    “好了好了,你是憑借著自己的真本事得沐聖眷的,這總行了吧?”齊譽懶得與他鬥嘴,主動送了個台階,旋即,又正色說道:“哦,對了,不知你來我瓊州,所謂何事?還有,你又為何不對衙役亮出公文,反讓他糊塗來報呢?”


    這倒不是故意指責,而是實在令人費解。


    這麽說吧,就他這種堂堂的都察院大員,正三品京官,別說是在州府了,即使是放在省城,也可以像螃蟹般地走路了。


    再看殷俊,他卻是遮遮掩掩地行事,豈不透著怪異?


    你到底是來公幹的,還是來偷雞的?


    對於齊譽的此問,殷俊顯得有些警惕,他左右看了看,才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此來是協助你辦理一些大事和要事,必須小心謹慎,在還沒有準備妥當之前,不宜走漏太多的風聲,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至於是什麽大事,他卻是掩住沒說。


    嗯,這裏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尤其是這等機密要事,怎可在大庭廣眾之下明言?


    也罷,那就換個地方再議。


    “這樣,你隨我前往一家酒肆暫棲,也好歇歇身上的疲憊。咱們倆也是好久未見,思念正殷,不如把酒小酌,敘敘舊情。區區薄酒小宴,就當是我為你的到來接風洗塵了。”齊譽看了看幾近當午的太陽,百年建議道。


    殷俊回答地倒也爽快:“客隨主便,這裏我也不熟,你看著安排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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