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說,兵貴神速!


    既然已經決定了抗安援宋,那就要立即行動起來,以求盡快出發。


    於是,齊譽果斷下令,已經集結待命的大小五十多艘戰艦以及兵房的五百名神槍手於次日淩晨時正式出征南下。具體時間定為,三更造飯,五更出發。


    想法挺好,可事實卻事與願違。


    咋回事呢?


    今天晚上,子時才剛剛過了,朝廷的禮部便有邸報飛至傳來。


    其上說,於大年初一時,太皇太後因突犯心疾驟崩於慈寧宮,應舉國縞素以示哀悼。故,禮部下令各個地方在接到邸報後立即舉辦一場哀悼儀式,轄區內大小官員都要前往吊唁,以盡臣子忠孝。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卻不能不辦。


    可這麽一來,出兵的事就被耽擱了時機。


    必須得想個折中的方法才行。


    先說回眼下,對於太皇太後的駕鶴西去,齊譽還是持一些疑問的,記得恩師孟嵐山曾對自己說過,在他還為禦醫時,經常去給那老佛爺請平安脈,據他轉述,這位老人的鳳體素來體健,常年也是無病無災,為皇族之內少有的長壽之身。按照先生的經驗估計,這位老佛爺最起碼還能再活十年,可是,如今怎麽突然薨殂了呢?


    奇怪了吧?


    持著這個疑問,齊大郎便秘密召見了來送邸報的京城公差。


    “見過大人,不知您喚小人過來所謂何事?”


    “且坐,本府叫你前來,主要是因心中有些困惑,故望閣下不吝解之。”說罷,齊譽便大方地塞過去五十兩銀子,並帶著親切的口吻說道。


    那公差先是一驚,在聽到了有所求之後,才放心地收下了這份銀錢。


    而後,他又急忙陪出了一張笑臉,說道:“大人盡管開問,隻要是小人知道的,定然言不無盡。”


    “如此甚好!”齊譽捋須一笑,立即掛起了一副‘你懂得’的表情問道:“老夫很想知道,在太皇太後薨殂之後,有沒有什麽閑言碎語響起,或者說,她老人家的離世,有沒有引發什麽惹耳的謠傳?”


    這……


    常言道,聽話聽音,尤其是這種隱晦表達的弦外之音。如果耳不聰、目不明,就算不得是合格的邸報公差。


    顯然,眼前的這一位就相當達標。


    那人隻是略一琢磨,便明白了齊大人的話中之意,忙回道:“回齊大人,小的確實聽到了一些私下裏的小道謠傳,隻不過,這些話暗含幾分大不敬,所以我……”


    “嗬嗬,你莫要擔憂!出君之口,入我之耳,出了這道門後,誰還會記得說了什麽?”齊譽貌似無意,但又飽含深意地說


    道。


    “那……好吧,小人今天就鬥膽地說上一說。”


    “好,請講!”


    接下來,那公差便道出了他所獲悉到的一些‘私下耳聞’。


    按照他的所述,在天皇太後歸天之後,皇族內部曾傳出過她的死是遭人所害的說法,但是,這則傳言很快就被宗正大人出麵給強壓下去了。


    至於其中真假如何,外人自然無從得知。


    在此之後,又有新的小道消息傳了出來,說,先帝之死的往案現在又有了進一步的進展。


    哦?具體為何?


    那傳言有雲,大理寺寺卿曾在私下裏對某位內閣成員提到,先帝是服用了一種含有毒素的紅丸後才引發的崩殂,換句話說,他是被人蓄謀害死的。然而令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始作俑者,居然是前皇後胡氏。


    是她?


    嗯,沒錯!


    據那知情人士透露,被打入冷宮的她,對此逼問供認不諱,已將曆曆往事全都交代地清清楚楚,沒有一絲疏漏。如此一來,她就犯下了萬惡的不赦之罪,至於她會麵臨什麽樣的刑罰,那就要看聖天子的意思了。


    不過從大概率上來說,她的命運也唯有一死了,甚至,還會株連到她的族人。


    齊譽一邊聆聽著,一邊點頭,緊蹙著眉頭在那裏若有所思。


    他心裏突然冒出來一個令他自己都感震驚的想法:在這兩件事情的背後,會不會暗藏著那位新進的晉坤極之主的手筆?


    答案無人知道。


    在了解完了這些秘辛之後,齊譽便有意無意地端了端茶杯,而那個公差在見狀後,也很識趣地起身告退。


    再接下來,就是如何悼念太皇太後的禮儀了。


    唉,一些形式主義而已!


    多大點事!


    齊譽在略作思量之後,便將此事直接丟給了禮房經承劉實誠,讓他按照禮法全權處理,而他自己,卻是玩了一出莫名失蹤。


    他在親筆寫了一副痛悼的‘拜挽’之後,便消失在了大眾的視野中。


    這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猜對了!


    此刻的他,早已踏上了兵援呂宋的戰艦。


    嗚呼!


    卻不知,齊大郎此去是支援了別人,而別人卻根本不願去支援他。


    這裏的別人,並不是指弱雞呂宋,而是指其背後的大奉王朝。


    哦?


    此話怎講?


    哪,先且看皇帝手中的那道奏章,隻見上麵用方正的‘台閣體’恭謹寫道:啟奏陛下,瓊州之地秋雨泛濫,江湖決堤,淹沒良田萬畝,百姓失所流離,其狀苦不堪言……此際,


    微臣自感我瓊州猶如是無根之木,孤懸海外,環顧轄土四下,卻無半個援助之手,何其哀哉!……還望陛下垂憐我百姓疾苦,調撥百萬石救命錢糧,以解時下之燃眉之急……微臣齊譽,百拜乞盼。


    這道奏章,書得乃是瓊州去年時的秋季水患,距離現在,已經過去快小半年時間了。


    那,為什麽直到現在,這道折子才被呈到了聖案之前?


    原因無他,這是人家戶部尚書在舉行內閣集議的時候,貌似有意無意地拖了那麽一把。


    這一拖不要緊,時間上就這麽悄然地流逝了。


    悄然?


    確實是!


    在此之前,皇帝還真不知道瓊州發生了這等級別的自然災害,直到內閣奉上奏折時,他才真正恍然知曉。


    或許有人說了,這救災如救火,講究的是爭分奪秒,內閣此舉,是不是有點過了?


    不,從製度上來說,內閣此舉並未逾矩。


    哦?


    此話怎講?


    諸位還否記得,咱這大奉王朝政事方麵的運作製度?


    從流程上來說,除了軍情之外的所有國之大事,都必須先由內閣進行‘票擬’,在其內部通過了之後,才會呈送至聖案之前由天子陛下進行‘批紅’。


    也就是說,關於賑災事宜,內閣內部有著充分的討論權,且在流程前後方麵,還排在了皇帝禦覽之前。


    所以說,內閣此舉並不逾矩。


    然而,在有關此事的票擬之中,戶部尚書因調撥銀子給工部打造鯤鵬水師引起了財政吃緊,繼而泛起了婉拒賑災的小心思,於是,就采取了最為有效的拖延之策。


    這事孰對孰錯,還不好說!


    在老尚書單方麵看來,朝廷的軍隊建設乃是重中之重,絕不可有半分延誤,即使犧牲一些百姓利益,也合乎情理。


    所謂的大義嘛!!


    以鍾義首輔為首的其他內閣成員,在權衡了有關大義的利弊之後,也選擇了站在戶部尚書一邊。


    所以,齊譽的折子才會被壓了箱底。


    現在拿出來再看,已經失去當初的緊急。


    從現實上來說,時間到了這兒,該賑的災早就賑完了,即使現在再撥錢糧過去,也救不了所謂的急了。


    皇帝雖然理解內閣的苦衷,但還是感覺有點對不住齊譽。


    那,現在要不要表示一下呢?


    一時之間,他竟然有些遲疑了。


    既然懸而不決,那不如緩緩再說,反正也不急了。


    想到此,皇帝便對著身旁的大太監三德子擺了擺手,而後者也忙從假寐中醒來,高聲唱喏道:“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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