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間。


    常常閱報的柳守業突然開口詢道:“閑婿覺得,此次北上可有潛在凶險?”


    齊譽略略遲疑,後誠懇回說:“或許有驚,但卻無險。反正,最後總可全須全尾地歸來。”


    “有驚……無險?此話怎講?”


    “有驚,乃是指朝廷會想方設法地削弱我手裏的權利。畢竟,我握有重兵、雄踞南洋,無論任何統治者都會心生忌憚。但是,他們又不願意撕臉皮,把關係鬧得太僵,我若在京有恙,部下難免生亂,這個道理他們自然明白。綜合以上考量,我的此行會有些磕磕絆絆,但最終有驚無險。”


    大致上算是聽明白了。


    這一趟可能會遇到阻力,但不會有致命性的危險。


    即使如此,柳守業仍不放心。


    他權衡了一番建議道:“聖人曾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既然你明知山有虎,又何必主動招惹呢?”


    對於這個話題,齊譽不願過多涉及,他隻是淡然一笑,道:“嶽父請放心,其中取舍小婿自有分寸。”


    見他胸有成竹,柳守業便住口不再勸了。


    國家大事,他操不上心,也沒有能力去建議什麽。


    末了時,齊譽做出了一項特別交代。


    “我走後,家裏的一切全由娘子主持,嶽父大人若遇困難,可直接尋她化解。還有就是,無論我在京城遭遇了什麽,誰都不能進京尋我,這一點非常重要,切記,切記!”


    “好吧……”


    柳守業雖不明其中情由,但


    還是答應了下來。


    至此,一眾親戚就算是走完了,再接下來,就是等待朝廷的回複了。


    正如齊譽所料的那樣,上麵果然批準了申請。


    僅僅十多天的時間,相關回信就送達到了永川府,公文上還讚美說:齊少保願為烈士扶靈,堪為道德楷模,豈能不允?


    雖然,這都是些口不稱心的場麵話,但聽起來卻是非常悅耳。字裏行間,全都做足了麵子工程。


    由此可見,無論是蘇琉還是陸博軒,都迫於外界壓力做出了讓步。即使,他們忌憚齊譽進京,但還是佯裝出了一副認同的樣子。


    如不這樣,就會麵臨天下百姓所指,繼而引發不良輿論。


    在滔滔民意麵前,再大的權利都得收斂。


    好了,且說回齊譽的此行。


    鑒於齊霄為‘質子’的前車之鑒,這次北上,齊譽決定不帶任何家人,身邊隻留下黃飛等些許的護衛。


    殷桃本是想跟著去的,但在齊譽的不斷勸說下,她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孩子尚幼,怎麽可以離得開親娘呢?


    罷了罷了!


    母性泛濫的殷小夫人沒耐住兒女們的撒嬌,隻得做出妥協。


    一切都安排好了後,齊譽就準備動身了。


    在一個霧蒙蒙的清晨裏,他依依不舍地惜別了那兩條曼妙身影以及一對啼哭的孩童。最後,在一聲幹脆的鞭響中,一行人決然離去。


    進京輕車熟路,不需特別向導,一切按部就班即可。


    如以前同,先走水路再轉陸路,幾


    經周轉便臨近京城了。前後來說,總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就踏入了順天府地界。


    此北行期間,曾有不少的名流以及地方官員投來拜刺,想趁機拉近關係。不過,全都被齊譽婉言拒絕。


    這樣做不僅可以少浪費時間,還能防止意外情況發生,小心為上避免冒失。


    他心裏非常清楚,自己一行備受世人關注,除了明麵上的那些眼睛外,暗地裏還有不少目光緊盯著呢!


    表麵上風平浪靜,實際卻暗流湧動。


    所以呀,小心駛得萬年船。


    雖說,自己手握重兵盤踞南洋,且還建下了不世之功,有這層光環籠罩,一般政敵很難造成傷害。但也別忘了,自己的基石全都集中在地方,京城內並沒有經營的勢力。


    尤其是殷俊失蹤後,能為南洋說話的人少之又少,細數下,也不過周春生、陶辭、賴達源等人。


    然而,他們職卑言輕,尚不足以與陸博軒這等級別的大佬抗衡,可以忽略不計。


    事實如此,不容忽視呀!


    好了,言歸正傳。


    齊譽一行在抵達京城後,並沒有著急向殷府通風報信,也沒有向吏部登門點卯,而是先去了自家府邸暫棲安頓。


    這樣的處置似乎有點目中無人,但他卻是故意如此。


    如果所料不錯的話,接下來的時間一定會有自己一脈的人前來拜訪,並趁機說明京城裏的真實情況,以為之後的處事依據。


    自己必須創造空間。


    果不其然,陶辭、


    賴達洋、周春生等人在聞訊後紛紛趕過來匯報,把能說的、建議的,全都一股腦地傾了出來。


    隻可惜他們職位不高,尚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在其位,難謀其政,強行去作剖析,最多也隻能是膚淺的判斷。


    對此,齊譽並沒有過多追問,適可而止住了口。大部分時間,則是詢問朝廷目前的情況。


    他們介紹,朝堂的運作大體還算順暢,並沒有出現之前擔心的牝雞司晨以及宦官幹政,一切都循規蹈矩有序不亂。


    期間,幾人也受到了一定重用。


    當下新政推行,正值用人之際,屬於難得的仕途機遇。


    唯獨周春生依舊如前,他不顯山不露水,誠懇待人低調做官,平日裏除了本職工作外,基本上沒有額外的交際。


    齊譽笑問他,若逢機會不妨再升升官?


    他卻是搖搖了搖頭說,‘仕途這般,已然足以,倘若再升,難免會才不配位,反而被人恥笑。’


    看得出,他不追名逐利,這輩子大抵如此了。


    送走了他們一行後,齊譽便換上了一身素袍,端坐在大廳裏喝茶品味。


    這處院落,算得上他的發跡之地,如今回首,頗有一種憶苦思甜之感。依稀間,還會帶起一股子念舊情緒。


    正感慨,忽有人送來了一封請帖,說是請齊大人赴宴敘舊。


    這是洗塵宴?


    乍一聽,好像真有那麽一點意思,但從宴請的地點上看,卻感覺有些不搭調。


    竟然是一家名不見經傳


    的小酒館。


    噢……想起來了!


    此地,不正是當年自己和殷俊的常聚的地方嗎?


    猶記得,四個小菜濁酒一壺,端得是經濟實惠、意氣風發。


    回過神來,齊譽立即看向了落款處,上麵赫然寫著‘老朽鍾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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