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君上望來,蘇琉婉爾一笑,道:“科舉考試,乃是朝廷為寒門士子打開的一扇天窗,宗旨為公平公正地選才任能,繼而培養和挖掘出可用的肱股棟梁。”


    皇帝先是點了點頭,後又搖搖頭道:“梓童所說也不能算錯,但,僅為表象而已。科舉真諦,並不在此。”


    真諦!!


    蘇琉佯裝不懂,露出了一副求教姿態。


    皇帝高深地一笑,侃侃說道:“其實,科舉的真義並不在於選才任能,也不在於教化天下,而是另有其他。”


    皇後‘哦’了一聲,道:“恕臣妾愚鈍,請陛下詳解。”


    天子點了點頭,說:“科舉的真實目的,乃是為了牢籠有誌之士!通俗來說就是,讓全天下的聰明人和有誌人,全都掉入到八股文的牢籠裏。讓他們苦心鑽研,皓首窮經,在夢想中了卻自己的殘生。這樣一來,他們就不會異想天開,更不會被邪道所惑,一生中堅守著自己的當官信念。往大了說,讀書人安定了,社稷也就安定了,即使有人造反鬧事,也不過一群烏合之眾,成不了氣候的。”


    一頓,他又接著道:“另外,通過科舉考試,還可以暗示給天下人,這個國家乃是朕的國家,這個天下乃是朕的天下。隻有朕,才能賜給你們進士功名,隻有朕,才能放官給你們做!這,才是科舉的真諦所在。”


    噢……明白了!


    其實你不說,我也是明白的。


    蘇琉看破而不說破,貌似恍然地點了點頭。


    “若站在咱帝王家的角度上考慮,出發點確應如此,隻有把所謂的聰明人給穩住了,江山社稷才能安定如磐。”


    “梓童聰慧,一點即透。”


    讚過了後,皇帝突將話音一轉,又道:“然而,有一個人卻是個例外,雖然他被朕成功地裝進了科舉和仕途的牢籠裏,可他就是沒有安定下來。不僅如此,他還讓朕感到焦慮不安。”


    皇後笑問道:“陛下所說的乃是何人?”


    “齊譽!”


    “是他?”


    “沒錯!”


    接下來,皇帝便把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他通過齊霄的所作所為側麵反映,深度剖析,一條一條地道出玄機。


    結論就是,他篤定地認為,齊霄的這些知識一定是跟著他父親學到的。也由此可鑒,齊譽的某種改革,已經達到了難以想象的深度。


    而此改革所形成的全新思潮,一定對傳統皇權造成衝擊,甚至是發起挑戰。


    “如果能做到防患於未然,那就好了。”


    “朕確實有做,但卻沒能防住!”


    在之前時,自己曾派吳晚榮和殷俊、以及內衛們前去摸底,可無一例外,全都連根雞毛都沒摸到。


    他們所回饋來的,皆是不切實際的虛假表象。


    現在倒是想明白了,但為時晚矣。


    當下的齊譽已然成勢,再行調任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若是強行為之的話,就有可能會引發南疆一帶的政治動蕩,這是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


    更何況,在那神秘的南洋,還潛藏著讓自己寢不安席的建武帝,他若是趁著混亂登高一呼,那可就真的玩大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


    所以,當下的南洋還得由齊譽壓陣,不宜改換他人。


    可是,他的改革仍在繼續,若在依舊放任不管的話,未來的後果將會更甚。


    從這點上來看,應該盡快地換掉他。


    “陛下,齊譽之前的慷慨援賑,讓他收獲了甚高的聲望,若是公然處之,可能會引發老百姓和士子階層的不滿。依臣妾之見,不如改從其他方麵進行束縛,這樣會穩妥一些。”蘇琉一邊添著香茶,一邊諫言道。


    “其他方麵?朕何嚐沒有試過?可結果呢,不僅沒有收到成效,反而感覺弄巧成拙了!”皇帝連連搖搖頭,歎息著說道。


    見皇後有些不解,他又細解道:“在早初時,朕曾把齊譽的妻小留為質子,結果卻是,其子齊霄把京城裏弄得是烏煙瘴氣,製度混亂。其妾殷桃更是離譜,卡住蒸汽機的技


    術堅持不授,讓朕在工部麵前丟盡了顏麵。”


    “然,更讓朕感到膈應的卻是他的女兒齊小彤。朕本想著,先賜她一個縣主的身份,然後順理成章地給她賜婚,繼而剪其羽翼。結果卻是,梁首輔竟在一個月內連退了三次婚,齊譽也跟著上奏說,其女小彤神秘失蹤,苦尋無果……”


    可以看得出,皇帝對於賜婚的事仍然耿耿於懷,拿得起卻放不下。


    權且不說天子的金口玉言,無人敢背,單就是這副男不願娶、女不願嫁的堅決姿態,就足以讓人在背後嘩然取笑了。


    這番牢騷,確實是皇帝積壓已久的心裏話,現在這麽一發泄,大有一種一吐為快的舒爽感。


    在發完了牢騷後,皇帝又重新回到了剛才的話題上。


    所謂的‘從其他方麵束縛’,不僅沒有取得丁點的成功,反而還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


    這不是弄巧成拙又是什麽?


    得不償失啊!


    求,皇帝此刻的心理陰影……


    不過,這一係列的挫敗,反而讓他的頭腦變得清晰起來。


    經過理智分析,他敏銳洞悉到了症結所在。


    “說到底,還是朕坐井觀天了!”


    “陛下何出此言?”


    “常年處在這深宮之中,致使朕無法觀望到外麵的世界,也無法獲悉到外界所發生的真實變化,即使有人報,也隻是其中一斑。正是由於信息上的閉塞,所以,朕才對南洋的形勢造成了誤判。”


    “陛下勿要妄自菲薄……”


    皇帝卻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誠然道:“梓童不用刻意安慰,對於事情的症結所在,朕還是看得很清楚的。”


    一頓,他又感慨著說道:“不瞞你說,朕還真想遠赴一趟瓊州,去看看那裏到底是何模樣。”


    皇後聞言,眼睛隱晦地一閃,笑著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巡幸南洋,天經地義,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也就是說,蘇琉對此是表示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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