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觀星台,可謂是人山人海。


    比往日裏,幾乎多出了三倍的人數。


    當然了,其中的絕大多數騷客,都是由黃飛的手下來喬扮的。


    就場麵上說,觀月者都很文雅,皆排隊趨前,沒有一個插隊的人。


    然而,就在一片非常和諧的之乎者也聲中,忽見有幾個黑又壯突然大吼了起來,貌似,很憤怒的樣子。


    他們怒斥了一陣兒,便開始有了肢體動作,於騷亂中,忽聽‘啪’的一聲碎裂之響。


    細看卻見,竟是那架天文望遠鏡碎了一地。


    嗯?為何毀壞國寶?


    憤怒者稱:這架鏡子,乃是齊譽當年專為蘇皇後亂政所作出的佐證工具。現如今,天意成讖,還有什麽可狡辯的呢?坤極之主亂我朝綱,皆是因齊大人當年的包庇所致!


    還有憤怒著稱:通過《駁齊少保昔日之狡辯》一文不難看出,齊大人的昔日之舉明顯有妖言惑眾之嫌。所以,他的這麵邪惡之鏡必須得砸爛,免得它繼續地貽害世人。


    雲雲!


    總而言之,就是怒斥狠批,針對齊譽。順便地,還不忘聲討一下那一位牝雞司晨的壞女人。


    最終,在數百名憤怒者的煽動下,旁觀吃瓜的文人們全都被代入到了忿然的節奏之中……


    而打了雞血的他們沿街呼喊,並各自發表著各聲討檄文,霎然間,便形成一股聲勢浩大的軒然巨波。


    影響力就不用再細說了,簡言之就是一個字,巨!


    然而,等到王之藩回過神來並奮力趕到時,真正的憤怒者早已經逃之夭夭了。


    而對於真正的士族階層,他又不敢強行耍橫,最後隻得不了了之。


    他萬萬沒有想到,如觀星台這種毫不起眼的鬼地方,竟然也會惹出對於蘇皇後不利的幺蛾子來。


    以上,便是事件的大致經過。


    在炫耀完了自己的功績後,黃飛便笑嘻嘻地離去了。


    忙活了一晚上,人家也確實應該去吃點東西了。


    殷桃在聽完了後略略一想,便對丈夫說道:“夫君,你做此動作,莫不是想給蘇皇後來個施壓?或者說,警告她安分一些?”


    “你說的隻是其一,此外還有其二。”齊譽把了盞茶,笑說道。


    “其二?為何?”


    “依舊是想善意地提醒一下咱們的皇帝陛下。”


    說罷了,齊譽又詳解道:“天子,雖然貴為是九五之尊,但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傲世輕物,在他的眼裏有兩大恐懼,一是天意,二是民意。在之前時,我已用天意的文章警示過他一回了,而現在,我再用民意的實際行動來進行一番刺激。想來,他這次絕不會再輕視了。”


    ‘民意’倆字,他說的語氣偏重。


    殷桃隻是略一琢磨,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之前,《駁齊少保昔日之狡辯》一文成功帶起了風向標,而這一回,又直接用粗暴的方式砸爛了所謂的國寶,這種暗寓直指民變。


    皇帝又不是二傻子,肯定能夠看得出來。


    可以說,這一個損招掄下去,他不可能再無動於衷了。


    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平息民憤。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今晚的皇帝,真是被刺激地失眠了。


    這襲突如其來的民憤,卻是直接擊中了他的敏感神經,就連烏黑亮麗頭發,都一下子蒼白了不少。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下輩子,說什麽也不能再當皇帝了,實在是太勞累、也太辛苦了……”


    皇帝拖著自己的病軀,重新坐到了聖案之上。他那病懨懨的憔悴樣子,看得人拔涼拔涼的。


    實事求是來說,這段時間確實把他給累壞了。


    罷免大吏、整肅朝堂;新員委任、重塑秩序;修建陵寢,以安後事。


    哪一樣,不是勞心傷神之舉?


    別說是皇帝了,即使是生產隊的驢得水,也得累得掉一身膘。


    “楊恭林!”


    “微臣在!”


    “於朕擬旨!”


    “喏!”


    皇帝強行振了振精神,並正襟危坐地挺起了腰。


    於此同時,他也順勢敲了敲自己悶痛不減的腦袋。


    “你大致這樣去寫:皇後曾因自身失德而引發天之異象,朕一直對此謹記在心。但是,朕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當時並未予以懲治,而是選擇以觀後效。如今三年即過,民憤猶存,朕應順應民意,給予她禁足的懲戒……”


    “敕令,皇後於一年中隻允許出宮一次,平日裏,皆不得踏出乾清門半步……”


    禁足?


    且還不出乾清門?


    這,應該就是天子所做出的最大地表態了。


    楊恭林一邊擬寫,一邊暗作著思量,他越想越覺得存在蹊蹺。於是於事後,他便第一時間通知給了齊大人。


    陛下為什麽會這樣處置呢?


    不如,推敲一二?


    必須滴!


    殷桃認為,皇帝這是對當下的輿情所做出的正麵回應,而這樣的表態,也確實恰到好處。此舉既可以平息民憤,又可以保全蘇琉,兩頭都很好地照顧到了。


    “夫君,你覺得對不對呢?”


    “大致正確,但卻不夠全麵。”


    殷桃一笑,道:“那,就有請夫君再補充一二吧!”


    齊譽捋須說道:“陛下以天生異象為由,給蘇琉下了個‘失德’的定性,然,他卻絲毫不提其亂政之事,這明顯是在避重就輕。至於懲罰方麵,他也隻降了一個不疼不癢的禁足令,敕令其不得跨出乾清門,可這話又沒有完全說死,還留了個一年中隻可以外出一次的隱晦漏洞。”


    “由此不難看出,天子並不反對蘇琉參政議政,所以,他才暗埋了這麽一個大的伏筆。即使有人將來拿此說事,也不會尋出條文上的矛盾。”


    殷桃略感失望道:“這豈不是說,夫君的計劃有些失敗了?”


    “並不是!我覺得火候剛好!”


    齊譽一笑,解釋道:“乾清門,雖然隻是一個連通前朝和後宮的普通過道,但是,它卻有著非常特別的象征性意義。天子明令蘇琉不得跨過此門,意思就是斷絕了她於前殿垂簾聽政的可能性。即使有所參政,那也隻能在後宮暗箱操作。而這種狀態,正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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