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說,孟嵐山的死屬於是為國捐軀,所以,世人應該敬仰之。


    可再往細處看,這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一些前因後果在。


    於先帝時代,他曾因明哲保身、東躲西藏,錯過了救治先帝的最佳時期,也因此,他才背負了一個屍臣的罵名。


    而這一次,他卻是以自己的風燭殘年之軀,盡努力挽救了今上一命,僅從這一點上來看,他就是當之無愧的精忠之臣。


    縱觀前後可見,他是敗也天子,成也天子。


    可不管怎麽說,他都成了舍生取義的救駕功臣,即使當年有些不恰當,現在也可以徹底地翻過去了。


    屍臣一說,到止為止。


    從世俗的角度上來看,孟嵐山的死屬於是非常罕見的喜喪。


    而更值得一提的是,他還在自己的風中秉燭之際發揮出了僅剩的餘熱,於臨死前創建下了不世之功。


    如此美好的結局,還有什麽可遺憾的呢?


    且,孟嵐山生前無病無災,沒有任何形式的遭罪,人老如此,已經非常接近理想中的大圓滿了。


    若再有什麽遺憾的說法,就是有些過於奢求了。


    可見,此確為喜喪,且絕對的喜喪。


    群臣們紛紛以此為鑒,勸慰起了齊譽和孟既明節哀順變。


    當下要務,應多去想想怎麽操辦老先生的後事才是,唏噓感慨,毫無意義。


    孟子雲:養生者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所以,應當以喪事為重。


    說起喪事來,那可就有些特別的講究了。


    按照傳統風俗,但凡是喜喪,都要在停靈之後大擺宴席,盛情地招待來往親朋好友。另外,還要請來嗩呐班子,以渲染熱鬧的氣氛。


    對於壽終正寢的老人,此節必不可少。否則,就是吝嗇了。


    而官場上,還有更加講究的道道。


    按照通用慣例,孟嵐山去世,其子孟既明不應該自請丁憂嗎?


    這是一個無法避開的超級問題。


    你若不請,那就是隻忠不孝了。


    孟既明斟酌再三,決定請丁憂返鄉,然後結草為廬守孝三年,之後再言為國盡忠。


    可是問題來了。


    今上目前還處在昏迷當中,這丁憂的上請,誰來批複?


    要不,停靈以待?


    可以是可以,但,齊譽不太鍾意這樣的安排。


    他的觀念,更偏向於早一點地入土為安,如果懸棺不落,還談何安息?


    也就是說,孟既明必須返鄉一趟,好讓先生落葉歸根。


    商討完了後,孟大人便將目光投向了時任監國的太子。


    李宏裕哪遇到過這樣的難題?


    一時間,竟然是有些不知所措。


    正感惆悵之際,他忽然想起父親之前叮囑過的話:內事不明,可問殷俊;外事不決,可問博軒。


    這事屬於內政,何不多聽聽殷愛卿的意見?


    善!


    “那個……殷愛卿對此又是怎麽看的呢?”


    “嗯,可這樣辦……”


    為顧及太子的麵子,殷俊特地走上前去,對太子作出了耳語式的諫言。


    而李宏裕則是一邊聆聽一邊點頭,並且還露出了受教之色。


    聽完了後,他便朗朗說道:“孤認為,當下混亂方定,急需肱股大臣來穩定綱紀,以此為鑒,孤想奪了孟愛卿的丁憂之情。正所謂,忠孝不能兩全,應以大義為重。”


    “不過,孤倒是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以供你的扶柩返鄉之需。”


    孟既明正欲再言,卻見齊譽朝他搖了搖頭,會意後,隻得閉上了嘴巴。


    從大局上來看,殷俊的觀點確實沒錯。


    當下時局方穩,身為核心大臣的孟既明,又怎麽可以丁憂在家呢?


    對於這事,齊譽非常認可殷俊的觀點,故,必須支持。


    定下來了後,孟既明便再次靠上前來。


    “齊賢弟,依你之見,家父的葬禮該如何操辦?”


    “殿下隻給了你三個月的時間,這委實不多,如果除去來回到達時的途中占用,所剩已然無幾。依我之見,不如取消停靈,改為是直接地扶柩返鄉。待回到了永川之後,再行正式發喪。屆時,我也會親往戴孝,去送恩師一程。”


    取消停靈?


    好吧!


    相比齊譽的看得開,孟既明就顯得有點糾結難釋了。


    他總覺得,自己沒有盡到為人子該有的孝道。


    自打父親下西洋歸來,就一直處在瓊州省行醫濟世,於這期間,從未有過一次返鄉。而這次難得歸來,卻是連自家的家門都沒有進就駕鶴西去了,這怎不令人心酸?


    不過,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存在真正的十全十美?


    還是想開一點吧……


    接下來,便是簡單的告別禮了。


    以太子為首的一眾,全都對孟嵐山的遺體跪拜作別,其態甚恭。


    死者為大,更何況人家還是救駕的功臣,這一跪,老人家絕對能受得起。


    齊譽也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響頭,然後就作揖至膝,目送恩師的遺體離去。


    待事情全都妥帖了後,他又來到外甥女孫巧雲的身邊做些安慰。


    客觀來論,這丫頭的機緣不是一般的好,想拜入孟嵐山門下者甚多,唯她獨成。即使是其舅齊譽,也不過是個名義上的外門弟子而已。


    這多年來的師徒情義,早已刻在了她的心裏,如今與師長辭,怎不令她傷心?


    見外甥女哭啼個不停,齊譽隻得好言撫慰,費了好大勁,才算是勸住了她。


    冷靜下來的孫巧雲突然眼睛一閃,低聲說道:“舅舅,我有一件大事,想要向您稟告。”


    齊譽聞言一怔,奇道:“什麽大事?”


    孫巧雲滿含恐懼地說道:“於動手術期間,皇後趁先生一個不注意的機會,在陛下身上動了一點手腳,這一幕,卻是被我給發現了。當時,我剛要出言製止,卻見她一個怒視瞪來,嚇得我又不敢說了。”


    “此事為真?”


    “千真萬確!”


    這事,非常嚴重!


    必須要作出深入了解,否則,必有閃失。


    謹慎起見,他打算和外甥女密談一番,然後再做決斷。


    鑒於此,他便以探望天子為由,拉著孫巧雲進入了養心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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