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北方的生活習慣,是不怎麽睡床板的,所棲的臥榻,被稱為是炕。


    說起炕來,還有一些南方人不太熟悉的冷知識。


    炕,不僅是睡覺休息的地方,同時還是吃飯和嘮嗑的場所。無論是會客說事,還是敷衍招待,都是先上了炕然後再說。


    自然而然,換衣試衣也包羅其內。


    於是,洪濤和聶青蓮便齊齊脫鞋上炕,一個取衣、一個試衣。


    在搖搖燈光下,卻見那女子侍候著男人脫下舊衣衫,然後又換上新棉襖。


    那件襖,其針線細膩,裁剪工整,就宛若是藝術品一般。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所用的布料有些過於低廉,配不上當下的好手工。


    不過,能在這種偏僻之地賣到此類級別的布料,這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總體上來論,還算是不錯的。


    殊不知,這件普通的棉襖,卻是激起了齊小彤罕見的自卑情緒。


    俗話說得好,寸有所長、尺有所短。能力再大的人,也有天生不足的一麵。


    單若論武藝製敵、行軍打仗,齊小彤的本事足以睥睨當世英豪。但,你若是讓她執針引線,繡花女紅,她就拿不出漂亮的手段了。


    這也是她作為女子,少有的不足之處。


    然,一旦產生了對比,她就難免耿耿於懷,感慨得不能自己。


    「啊,真是太合身了!」聶青蓮見那身衣服上下合適,不禁抿嘴笑道。


    洪濤正了正衣襟,也跟著笑讚道:「妹妹的針線還真是好,居然做得的如此合身。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廋,確實是剛剛的好!」


    「多謝哥哥誇獎……」


    「我說的都是實話……」


    在試好了衣服後,聶青蓮便將他脫下的那身舊衣衫小心疊好,並收入到木櫃子裏置放。


    看她那樣子,似乎是打算長期收藏了。


    洪濤見狀不禁一愕,道:「區區一件殘破軍衣,丟掉不要就是了,何必收起來呢?」


    「我不!」聶青蓮斷然地搖了搖頭,解釋道:「這件衣服對我來說,意義非常深遠,哪舍得將它丟棄?要知道,胸口處的那個窟窿,可是你為了救我才不小心留下的……」


    說罷了,她便回憶起了往昔時的驚險一幕。


    而齊小彤也蓋上了正在發酵的的醋壇子,改在那兒默默靜聽。


    隨著聶青蓮的娓娓道來,事情的經過,便開始逐漸明朗了。


    大體是這樣的。


    在洪濤才被剛剛得救時候,身上曾背負了很重的外傷,正是由於這位女子的悉心照料,他才化險為夷活了下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聶家父女算得上是洪將軍的救命恩人。


    不過,他也很快就迎來了報恩機會。


    在才剛剛登陸的第一天,他們一行就意外遭遇了雪狼的襲擊。


    在危機時刻,才剛剛身體痊愈的洪濤大展神威,僅憑借著一對赤手空拳就悍然擊斃了那匹領頭的蒼狼。


    在失去首領的狼群開始不歡而散,而此事,也由此劃上了句點。


    讓聶青蓮甚為感激的是,在自己遭受惡狼襲擊的緊要關頭,卻是洪濤的一個飛身撲救,讓她避開了嗜血爪牙。


    而他胸前的窟窿,也正是那時候被畜生給抓破的。


    所以,反過來講,聶家人也算是好人有好報,在救人一命的同時也間接救到了自己一家。


    有了這種恩情上的往來,洪濤和聶家人的關係開始急速升溫,很快,彼此間就開始熟絡起來。


    聶西山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閱曆方麵相對較深,他怎麽看,洪濤都不像是普通的農


    家小子。


    是呀,一般人哪有一拳打死惡狼的本事?


    由此可見,此人絕不單是力氣大這麽簡單!


    如果所猜不錯的話,他應該是身懷武藝的軍旅英豪。


    如此般的少年英雄,錯過了豈不可惜?


    於是,他就動起了個人私念,並故意放出了想要招一個力氣大且能幹活的養老女婿的八卦風聲。


    齊小彤在那兒邊聽邊腦補,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的大致梗概。


    客觀來說,他們乃生死之交建立的情義,並不是單純的知慕少艾。


    至於此事究竟該如何處置,還是得看洪濤的立場到底如何。


    這個,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此時的齊小彤,突然感覺豁然開朗,沒有在醋壇子裏再繼續掙紮以及沉淪。


    她覺得,自己可以躲在暗處無聲靜觀,以為事情的發展作出評判。


    倘若洪濤真的在乎自己,他就一定會妥善地處理好感情糾紛,倘若他壓根就不在意,自己再糾結也是於事無補。


    不過,她非常堅信,彼此間青梅竹馬、總角之交,同時又為同窗、同袍這樣的親密關係。即使這情意比不了古之梁祝,也絕對能經受得住一般性的考驗。


    正自我安慰著,忽聽大門外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嘈雜之聲。


    細聽下,似乎是一些個地痞流氓在那嚷嚷。


    你說,這大過年的,這種人怎麽還不讓人消停呢?


    哼……


    真若是不行,我就殺之而後快!


    剛想伸手解決,忽聽聶青蓮的聲音從屋裏頭傳來:「哎呀,怎麽辦呀怎麽辦,那幫惡人又跑過來訛錢了。」


    隻聽,洪濤非常鎮定地答道:「妹妹勿慌,有我在,任誰都不可能欺負你們!」


    「唔……」


    「走,咱去看看,然後再做計較!」


    說罷,洪濤便和聶家父女一同走了出來。


    與此同時,院落的那扇破舊木門也被來人一腳踹開。


    嘖嘖,真是好粗暴啊!


    見來者這麽不善,洪濤便很主動地走在了最前麵。並且,他還特地張開雙臂,做出了一個要把身後人護住的霸氣動作。.


    「小子,你又是何人?」


    「問我?我呢,乃是聶家一房的遠親,現在特地趕過來一起過年。我說,這大過年的,你們跑來這裏做甚?莫不是,想給聶家的老祖宗磕頭上香,以為瞻仰?」


    「你……真是放肆!」


    「你才放肆呢!」


    這番交鋒,可謂是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讓誰。然而沒想到的是,此舉居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特別效果。


    對方見洪濤如此強硬,口氣上竟然軟化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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