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青黛隻是一名低微的美人,入宮自然沒有多麽煊赫的排場。隻是梁秉記帶著四名宮女和二十名侍衛護衛左右,也不可能有鑾轎。隻不過是一輛青緯、上抹金銅珠頂,四角銅飛鳳垂銀香圓寶蓋並彩結的馬車而已。


    青黛沉默著坐在車內。秋豐秋遠坐在她對麵,秋豐有些緊張,絞著手指頭,道:“小姐,咱們這一進去,還能再出來嗎?”


    秋遠淡淡地道:“自然可以。就憑詹公子在,你想幹什麽不行?”


    秋豐開心地笑了:“就是,秋遠,你昨兒晚上可沒見到…他的表情,見到小姐後,那嘴張得,真真就是呆頭鵝一隻。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她壓低聲音:“咱們小姐讓他朝東,他是絕對不會朝西的!”


    青黛瞪了她一眼,她吐了吐舌頭道:“小姐,我昨晚上看他可對你喜愛的緊呢,我還聽到他要到咱家提親呢。小姐,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實情,就憑他對你的癡情,難道還不夠嗎?”


    青黛易容過的蠟黃臉色也不禁一紅,抬手敲了秋豐腦袋一下:“死丫頭,誰讓你又偷聽來著!”


    她歎了口氣,幽幽道:“秋豐、秋遠,你們都要記著:這世間的男人都是一樣的,他們都是喜新厭舊、貪多不厭的。男人還有個賤脾氣:對他們來說,越是不易到手的女人就越是珍貴;若是到手了,沒多久也就膩了。所以,你若是想要一個男人牢牢地記住你,那就要讓他嚐盡思而不得的痛,狠狠地痛,痛到他刻骨銘心,想忘都忘不了。要讓他對待你比對他自己還要珍惜,這樣才算是徹底得到這個男人。我若是現在就告訴他真實身份,他當然會心花怒放,也會寵愛我,隻不過這寵愛會維持多久?能與立足已穩的胡善祥相抗衡嗎?”


    青黛微微歎息:“有些時候,短暫的離別並不等於忘記,隻能會更助長思念。他在心裏回憶一遍,思念就會加深一次,越是有得不到的絕望,我在他心裏就會越發完美。待到他相思入骨、刻骨銘心的時候,”


    她淡然一笑:“那才是恰到好處。”


    秋遠隻抿嘴微微的笑,秋豐大張了了嘴巴:“天哪,這真是太複雜了!我可不懂!”


    車駕轔轔出了孫府前的胡同,拐上了大街,直向紫禁城駛去。秋豐悄悄將車簾掀起微微的一絲縫兒,留戀的看著繁華的街市,想著不知何時才能從那黃金籠子裏出來,不禁歎了口氣。青黛和秋遠對視一笑,任她看得津津有味,也不去管她。


    正流連不舍時,一隊鞍韉鮮明的羽林衛兵急匆匆從街上駛過,為首高大棗騮馬上的一人身穿錦繡絢爛的飛魚服,麵沉如水,正是錦衣衛指揮使徐澄海大人。秋豐連忙縮回腦袋,將耳朵貼在車壁上,隻從簾子縫裏看外頭的動靜。就見得徐澄海身後的小兵舉起手中的黃綾卷兒高喊道:“奉皇帝詔曰:昨夜萬歲夜寤用神入室,經欽天監相測:今日呈歲煞衝月,乃大凶之象,尤與喜神相克,不宜嫁娶。故降旨:今日九城之內,禁止婚嫁!欽此!”


    青黛聽了抿嘴一笑,秋豐和秋遠忍不住都是“撲哧”一聲笑出來。秋豐不敢笑出聲,忍得肚子都痛了,一邊捂著肚子一邊悄聲道:“連欽天監都扯出來了?這也太假了吧?全城禁止婚嫁?小姐,看樣子詹公子是真的急紅了眼呢。”


    秋遠道:“那他今天還不是一樣要選秀?”


    青黛懶懶一笑:“這就叫‘燈下黑’,所以啊,他今天注定會白忙一場的。”想起昨夜他熾熱的懷抱,青黛心裏微微有些亂,她抬手掠了掠鬢邊的落發,將酸澀的心思壓下,長長的歎了口氣:大哥,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沾衣的死總是有你的一份責任。我若是就這樣放過你們,以後怎麽有麵目去見她?


    車駕過了金水橋,卻不能從正門午門進入,而是繞向西,再從西直大街進玄武門、順貞門。雖然京城之內因為那一道特別的聖旨,許多戶娶婦、嫁女的人家門口都因駐守了一隊如狼似虎的禁軍而變得雞飛狗跳。青黛和同時入宮選秀的秀女的車駕卻是一路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進了宮,沒有一隊士兵想起來去檢查一下。


    因不需選秀,梁秉記就將青黛安排在秀女暫居的靜安宮一處偏殿暫待。他自去回稟皇後。秋豐趁人不注意,拉過跟在梁秉記身後的一個小內官,往他手裏塞了一個銀錁子,道:“這位公公,不知道會將我家小姐分在何處?還請小公公與梁總管通稟一聲:我家小姐身體嬌弱,不能住在陰濕寒涼的地方。請梁總管多多費心,給我們小姐安排個好些的去處。”


    那個小內官卻是慣常在皇後身邊服侍的,此次跟去孫府,也是聞聽孫家豪富,去跟著打打秋風的。不想孫張仰隻奉承了梁秉記一人,那一萬兩的銀票,他站在梁秉記身後可是看得真真的。


    他們這些隨從不過是按平常規矩得了些喜錢,跑這一趟差事連磨鞋底的錢都不夠。他心裏正在氣惱孫家的小氣,此番聽得秋風這番話,掂了掂手裏的小銀錁子,眉毛都沒抬一絲,陰陽怪氣地道:“這位姑娘,進了宮,可就不能再稱‘你家小姐’了,要稱‘小主’。皇宮是什麽地方,能容得你挑三揀四的?皇後娘娘聖明,自會按份例給你家小主指個地方的。你們先在這兒等著,待萬歲和娘娘閱完秀女之後,會統一分封的。宮裏規矩大,別跟在外頭似地沒規矩,到處亂跑。闖到了不該去的地方可是要掉腦袋的。可記得了?”


    說完,在鼻子眼兒裏“哼”了一聲,掉頭揚長而去,剩下秋豐站在那兒氣得跺腳。回頭抱怨青黛道:“小姐,你看看這個死閹貨的嘴臉!他就這麽看扁我們,等以後我一定要他好看!小姐,你明明知道這些閹貨都是見錢眼開的,為什麽隻讓我給他二兩銀子,讓我吃他這頓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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