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補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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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江,你膽大妄為,欺君罔上,勾結反賊,私放欽犯,此番依律免去你本身一切官職,判你脊杖三十,刺配遠惡軍州!”


    這場審判來得如此之急,是宋江之前遠沒有料到的。但好在昨夜已經有人秘密探監,提前告知了這一消息,是以眼下的宋江才能夠如此鎮定,臉上甚至不帶一絲波瀾。


    代表恩相前來的張幹辦說了,勾結梁山賊寇的事情惹得官家龍顏大怒,原本執意是要判個斬立決的。恩相擔著天大的幹係,死命替他宋江周旋,終於勸得官家回轉,最終是定了個刺配的刑罰。


    而且去處魯公早已經給他安排好了,目的地舒州可不是甚麽遠惡軍州,乃是淮南西路中的一處大州,魯公連夜給知州寫信要他照應宋江,且那州中的通判時文彬,又是宋江舊日上司,想必他宋江到了那裏,一定能很舒心的。


    蔡京前前後後安排得這麽細致了,又從官家手上救下他一條性命,況且罪名還並非誣告,他宋江此時還能說甚麽?唯有選擇認命。好在蔡京對自己如此上心,就是沉浮個三五年,將來終有複起的希望。


    脊杖的輕重,更讓宋江直接體會到靠山對他的關懷,他是縣城裏押司出身,自然清楚,江湖上有不知有多少硬漢,在實打實的挨了官府一頓打後。再在路上趕上幾百上千裏的路程。不少人都熬不過這個殘酷的過程,冤枉死在半路。而他自己這頓脊杖,打在身上軟綿綿的,也就比撓癢癢要重那麽一丟丟。


    恩相大人啊,恁的恩情,俺宋江是萬死難報呐!


    過程走完了,就該離京了。懂事的宋江並沒有怪罪蔡京這個時候沒有露麵。反而是十分配合的在兩個公人的押解下,悄然離開了開封府這個傷心之地。


    不曾想,就在三人出了南熏門,繼續往南前行走了二十來裏地時,居然又遇上蔡府的張幹辦在此辦酒送行,見此一幕,宋江感動得都快哭出來了,直抓著張幹辦的衣角,情不自禁的便往地上磕著頭。


    因為戴枷的緣故。這個頭無論也磕不下去,但望著發髻上沾滿了木枷磕起塵土的宋江,張幹辦也動情了,當即拿出宰相府中的氣派,居高臨下的交待兩個公人道:“宋將軍別看眼下是落了難,但那也是我家相公相中的人才。爾等路上若有半分怠慢。下一次出京,就是你們倆的發配之路!”


    都是京城裏廝混的人,誰不知道蔡京的權勢?倆人頓時嚇得點頭如啄米,這張幹辦手段嫻熟得緊,先來了一回大棒,接著便是甜棗了,一人丟了五十兩馬蹄銀,兩人歡喜得跟甚麽似得,忙不迭在一旁伺候張幹辦和宋江喝酒。


    酒過三巡,宋江起身告辭。張幹辦又灑了幾滴離別之淚,目送宋江而去。直等三人走遠,張幹辦從暗處招來一個彪形大漢,沉聲道:“人都認準了?”


    這大漢聞言答答道:“認準了!”


    隻見這漢生得頗為奇特,兩眼泛紅不說,須發皆是黃色,看著便很怕人。


    “認準了便去罷!”張幹辦利索道。


    那黃須大漢點了點頭,朝張幹辦拱拱手,沿著宋江走過的老路,尾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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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吃了張幹辦一番威嚇,兩個公人自然不敢像對待尋常犯人那樣再對待宋江,一反常態,好似奴仆伺候主人般,一路上任憑宋江吩咐,是要歇便歇,要停便停,要行再行,伺候他簡直比伺候親爹還要盡心。好在宋江不是個不懂事的人,每每遇上酒肆之類,便請兩人喝酒吃肉,加上一有空便刻意說起自己從前的威風往事,唬得這兩個公人一愣一愣的,愈是在心中敬服宋江。這一路走來,簡直堪稱大宋司法押送史上的一段佳話。


    話說這一日,一行三人出了京西北路最東邊的潁州,看看就要進入淮南西路的壽州,就在這兩路交界之地,聽來往路人說,前麵有一處一眼望不到邊的亂墳崗,很是險惡,常有各種凶惡的傳說。宋江是個n進宮的老配軍了,自然知道這種兩不管地界的危險性,當即道:


    “之前走過的一段,都是人煙稠密的所在,倒也沒見有甚麽賊人。不過但凡這種兩界之地,賊人最多,說不定這般大喇喇上去,就撞上了!依我看,俺們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白天住店,等到四更之際,趁著月圓之時,悄沒聲的過去,二位看如何?”


    “宋將軍是老江湖了,恁都如此說了,咱們就這麽辦罷!”兩個公人也怕在路上無辜丟了性命,當即都表示讚同。


    說不走了便不走了,隻見這三人就近找了處酒家,早早吃飽睡了,等到三更時分,三人悄悄起來,也沒有驚動店中任何人,趁著黑便往前路趕去。


    這三人一路上,也不說話,隻是全神貫注的摸黑趕路。出於信任,也是為了趕路方便,兩個公人連宋江身上的枷都取了。這位畢竟是蔡相公信任的人,大人物們要救他脫離苦海,也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說甚麽也用不著半路脫逃這等低級的手段!


    “將軍,等等!下午吃得太飽,出來時又不敢驚動店家,眼下實在是憋不住了,等小人先出個恭!”


    這人話還沒說完,緊接著便傳來一陣解脫後的低吟聲,宋江和另一個公人見狀,都捏著鼻子往上風處躲。那出恭的公人看到兩人移動的身影,赧顏道:“是有些臭。對不住、啊……”


    “叫甚!還不閉上你的鳥嘴。你這廝已經夠惡心了,臭氣恨不得隨風飄三裏,若再叫大點聲,把蟊賊引來,你擔待得起麽!”陪著宋江的公人罵起同伴來。


    那邊沒有吱聲,想必是還在全力辦大事,這邊宋江和另一個公人也不再說話。隻是默默等著,不想這一等便是半盞茶的工夫,宋江身邊的公人不耐道:“你這廝到底拉屎還是****,也不看看這時甚麽地方,由著性子磨蹭!”


    那邊沒有回話,倒是一直哼哼唧唧,這邊公人實在看不過去了,提著水火棒便上前催促。哪知剛走近,話還沒說完。隻見蹲在地上出恭的同伴突然暴起,瞬間這公人隻感覺喉間一痛,渾身的血液恨不得都要往外漏出一般。這公人一手捂喉,一手指著黑影咿咿呀呀,最終,不甘心的栽倒在地。


    如此大的動靜。這邊宋江要是再沒有察覺到異常。那這幾年的強人生涯就是白混了,隻聽他動起急智,作興奮狀,高聲道:“對麵是哪路的朋友,小可是山東梁山泊王倫大頭領麾下,江南綠林盟主托塔天王晁蓋大頭領的過命朋友,不幸被奸人所害發配淮南,幸得好漢拔刀相救,如若不棄,還請留個名姓。小可和晁蓋盟主必當厚報!”


    這正是宋江聰明之處,明明是不情願甚至害怕,眼下卻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麵孔,這全都是為了消除對方心中的戒備心理,為後來留活口伏下一個伏筆。而他在“不經意間”又抬出晁蓋的名頭來,想必足夠鎮得住場子了。


    宋江話一說完,便下意識緊緊握著手上木枷,警惕的盯著兩個公人橫屍處,哪知,那個黑影反朝自己疾奔過來,宋江吃了一嚇,心跳如鼓,暗暗叫苦道:“阿也,嚇他不住!”


    “哥哥,是俺呐!”待那黑影奔近,沙啞的嗓子裏突然冒出一句話來,直又叫宋江吃了一驚。


    “燕順兄弟?!你、你怎麽會在此間?!”


    宋江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聯想到自己無端遭人出賣,卻始終摸不到頭緒,再到這個人的突然出現,宋江忽然惶恐起來,這一連串的打擊讓他變得異常敏感,雖然他並不願相信燕順會背叛他,但是之前發生的種種詭異糾纏在一起,叫他早失方寸:“你、你……是童貫派來的?”


    “童貫?童貫派我來作甚?”燕順是個糙人,對宋江這話隻是感覺到莫名其妙,當下也沒有往深處想,隻是頗為得意的對宋江道:“哥哥,幸得賺了這兩個撮鳥,咱們這便走罷!”


    “走?去哪裏?”宋江打量燕順半天,從他的語氣到動作,都不像是來謀害自己的,心中不由安心了許多。


    “當然是離了這是非之地啊,咱們再尋一處安樂窩,快活過下半輩子啊!難道眼睜睜看著你被朝廷發配,我做兄弟的卻獨自快活?”燕順高聲嚷道。


    燕順的這番話,直叫宋江心下有點感動,看來自己發配舒州,不止蔡京一個人關心,昔日的這幫老弟兄,到底也沒有白交。宋江感慨片刻,也不答燕順的話,隻是向他打聽道:“兄弟,你是怎麽知道我被刺配的?”


    “還能怎麽知道,姓聞的那廝說的唄!他說你被童貫構陷,天子盛怒之下便要辦你,要不是蔡京力保,你已經身首異處了!幹,你道氣不氣人,老子們為朝廷流了多少血,出了多少力,到頭來卻要發配你,老子還不反他娘的,繼續給他們當牛做馬?”說到這裏,燕順情緒激動起來:


    “也不知是聞達那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撮鳥使壞,還是童貫這廝從中作梗,他娘的這廝們居然沿路發下海捕文書要捉拿俺!也是晦氣,俺一路從京東過來都沒遇上事兒,偏偏前幾天跟官府的一夥人幹上,不小心受了點傷,我還一直擔心童貫會派兩個武藝高強的家夥來押解哥哥!幸得老天護佑,這兩個倒是稀鬆平常!”


    “啊也,俺那好兄弟,你當真是糊塗啊!想作哥哥的這一路都得了蔡相公護佑,前去舒州也就一年半載的事兒,等熬過這風頭,再複起便是,可你這麽大弄……唉!”宋江聞之不由跌腳道。


    “一年半載一年半載,真等個一年半載,你當誰還記得你宋公明?不瞞哥哥說,俺離開之前,曾跟他們商量一起半路救你,結果呢!一個個都是如你這般說,壓根就沒一個人,肯跟我來劫你啊我的哥哥!”燕順咬牙切齒道。


    宋江聞言一愣,旋即搖了搖頭,落寞道:“他們沒來最好!兄弟,你知不知道,俺這回,是栽在哪件事情上?”


    燕順懵懂的搖了搖頭,道:“聞達那廝又沒有明說,隻說是童貫構陷,俺哪裏知道是甚麽原因!”


    宋江“唉”了一聲,心中五味雜陳,悠悠道:“便是在河東時,我吩咐你做下的那件事。不知為何被人偵悉了,如今便成了我的罪狀!”


    乍然一聽宋江這話,燕順還有點摸不著頭腦,半晌才道:“莫不是鄭之瑞那廝的事兒?”


    宋江慘笑一聲:“嗬嗬,他們說我勾結梁山賊寇……俺自從踏入綠林以來,哪天沒有跟梁山作對?可惜啊,可笑呐,就為了還晁天王一個人情,我居然成了勾結梁山的賊人,兄弟你說,這個罪名,是有多諷刺!”


    “等等,等等……”宋江話裏包含的信息量太大,燕順一時反應不過來,等宋江一番感歎後,燕順才捋順宋江被問罪的原因,一臉尷尬道:“哥啊,似這般說來說去,好像隻能是我去告密啊!因為那事從頭到尾隻經過了我的手啊!”


    燕順的話,突然觸動了宋江某根神經,對啊,若是梁山泊對自己下的手,燕順怎麽可能安然無恙?想王倫那廝最看不慣的就是燕順這樣的人,想他吃人肉、挖活人心髒做醒酒湯,簡直甚麽都來,王倫要是出手,摟草打兔子的事,不至於輕輕放過燕順啊!


    看來,那還是自己身邊的人幹的!


    “兄弟,你仔細想想,千萬再好好仔細想想!這個事情,你有沒有跟其他人提過?我指的是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宋江急迫的問道。


    燕順見宋江語氣著急,便努力回想起來,可惜他是個榆木疙瘩,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話來,宋江見狀,從旁提醒道:“那你再想想,那次之後,有沒有跟弟兄們一起喝醉過酒?”


    燕順“啪”的一下,猛的拍了拍腦殼,言之鑿鑿的指著宋江道:“有,還真有這麽一回事!哥哥你知道的,我這人是出了名的好酒量,等閑沒人幹得過我,可那次,有一個人請我喝酒,我還真就喝醉了!”


    一聽這話,宋江心髒噗通噗通直跳,隻見他極其失態的追問道:“說,快說,到底是誰?”(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訪問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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