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裏冷冷清清的,一路遇到的太監宮女也都是死皮耷拉臉,毫無生機,遠處偶遇幾名後妃,有氣無力的喂食金魚,都是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


    在一座規模不小的殿宇旁邊,小太監停住了腳步,說這裏就是皇帝的寢宮。王寶玉報上名字,守門的太監立刻進去傳話,遍地的娘們般聲音,倒是讓人不太適應。


    很快,守門的太監就出來了,說皇上讓王寶玉進去敘話,還看了看王寶玉腰間的屠龍刀,嘴巴試探的張了幾下,到底也沒敢讓拿下來。


    王寶玉大模大樣的背著手走了進去,裏麵裝飾的倒也十分華麗,少不了遍地龍形的圖案,依然是冷冷清清,說話都能聽到回音。


    漢獻帝劉協就在裏麵,身穿寬鬆的睡袍,黑亮的頭發用黃金發冠攏在頭頂,一絲不亂,足可見劉協平日也是個認真之人。


    隻見他斜靠在布滿書卷的桌案前,手裏拿著一卷書發呆,偶爾長歎一聲。


    見到王寶玉進來,劉協直了直身子,有氣無力的指了之身邊的一個墊子,說道:“寶玉來了,坐吧!”


    王寶玉坐了下來,笑嗬嗬的問道:“聖上,在讀聖賢之書啊?”


    “皆是迂腐之言,了無生趣。”劉協道。


    “那個,是丞相讓我來的。”王寶玉道。


    劉協將書卷放在桌子上,手拄著頭,唉聲歎氣道:“唉,我這個嶽父,總為我安排好一切,令我跟廢人無異。”


    “你這麽發牢騷,就不怕我回去跟丞相說?”王寶玉問道。


    “不怕,早不讓我做這個皇帝,反而落個逍遙自在。”劉協道。


    “你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多少男人都想坐在你這個位置上。”王寶玉道。


    “那是不知做皇上之苦,整日就呆在這裏,都不如天上的鳥兒自在。”劉協說著,幹脆將整個腦袋都枕在了書案上,閉上眼睛幽幽的說道:“自從坐到這皇帝的龍椅上,我的眼睛便盲了,看不清朝堂上的忠奸,分不出枕邊人的親遠,開始還覺得苦痛,如今有嶽父操勞,索性什麽也不再去管。”


    “別怪我多嘴,你這幅樣子,還真不像做皇上的。”王寶玉直言道。


    “我本就是個陳留王,母妃早亡,故而養成小心謹慎的性情,從未有覬覦皇位之心。是那董卓硬是將我推上皇位,後輾轉飄零,幾次欲死,幸有嶽父提攜,方保得平安。你且看這宮中一切,皆是嶽父之恩,讓我情何以堪?”劉協毫不隱瞞的說道。


    王寶玉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說什麽好,皇上更像是曹操養在籠子中的金絲雀,也許原本他還有蒼鷹的性子,但做事束手束腳,磨了這麽久,所有的棱角都基本磨平了。


    但是,曹操這麽做究竟是對還是錯,是真是偽,不好評價。一方麵曹操飛揚跋扈,目無朝綱,被人稱作挾天子以令諸侯;而另一方麵,曹操畢竟沒有篡位,也從未露出過這個意思,反而聽他的口氣,似乎還希望這個姑爺能夠上進,成為一名稱職的皇帝。


    “寶玉,我聞聽你曾在皇叔那裏,怎就來到了此地?”劉協問道。


    “這事兒說不清楚,一切都是緣分,就像我怎麽也沒想到能跟您坐在一起說話一樣。”王寶玉道。


    “當年皇叔在此,曾勸我殺嶽父,一成大統,但我並未答應。”劉協說出了一段秘聞,但在王寶玉看來,這件事兒多半曹操早就知道了。


    “為啥不答應啊?”王寶玉這麽問,純屬好奇。


    “沒有嶽父就沒有劉協,更沒有大漢王朝,其中的利弊,我自然清楚。”劉協道。


    “你這個想法也許是正確的。”王寶玉讚了一句,聽劉協話裏的意思,倒是偏袒曹操比劉備還要多些,也許在劉協心中,劉備謀逆的可能性甚至都要大過曹操。不過,這本是嶽父和叔父的利益衝突,說到底是人家的家事,王寶玉摻合不了,換了個話題道:“那個,如果你不願當皇上,為什麽不趁著業餘時間,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總比這樣無聊度日要好吧?”


    “喜歡的事情?”劉協怔怔問道:“寶玉,你閑時都喜歡做什麽?”


    這個問題勾起了王寶玉的傷心事,自己將春哥集團全都交給馮春玲打理之後,確實閑過一段時光,但每日陪著老人愛人孩子,說說笑笑,多開心,多熱鬧。王寶玉歎息道:“我哪能和你比啊,不學無術,不過你倒是真可以考慮寫本書什麽的。”


    劉協就這麽歪著擺了擺手,歎氣道:“我所寫之詩卷,皆被嶽父毀去,每每斥罵,非要我讀這些無聊之書,苦悶啊!”


    “嗯,我記得一個叫李煜的皇帝,詩歌寫得好,但皇上卻當得不咋樣,到底亡國了,我想丞相這麽做,也許是對的。”王寶玉道。


    “我怎從未在史籍中見過這個皇帝?”


    “嘿嘿,可能我記錯了名字。”王寶玉嘿嘿笑,劉協確實不知道,這差不多要千年之後的事兒,舉例不當。


    不知出於何種緣故,也許是無聊,劉協對於這個從未聽說過,也做皇帝十分失敗的李煜很感興趣,饒有興致的問道:“可曾記得他寫得詩?”


    “隻記得一首,叫《虞美人》。”


    “誦來聽聽。”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王寶玉朗誦道。


    劉協聽得眼睛閃閃發光,拍手稱讚:“好詩!正與我這般心境。”


    看到劉協這幅樣子,王寶玉心中卻陡然一驚,暗叫一聲不好,要是這首詩被流傳出去,被曹操知道了,自己的腦袋一定會被搬家。


    “聖上,你記住了嗎?”王寶玉問道。


    “並未記全,且與我抄錄下來。”劉協著急道,甚至將寫聖旨的禦筆都遞了過來。


    “那太好了!”


    “什麽?”


    “不好意思啊,這首詞我不能寫給你,要是讓某些人知道了,我這個腦袋就沒了。”王寶玉坦率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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