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睿當年深得攝政公任紫川賞識,提拔極速,後來竟然以聯邦現役最年輕的紫玉將軍身份入主內務府偵緝司,號稱將司,遂能參預朝廷重大機密。


    未過一年,任紫川暴亡。宋睿以保護不力的罪名被禁靈錮氣,流放北地,過了近三年的牢獄生活。


    這三年間宋睿日夜無事,動的就是腦筋!遭受大挫後的心智提升,實是無以估量。


    所以現在,宋睿頭腦之敏銳,更勝三年之前。


    而且,宋睿大難之後,意外遭逢命中的貴人,另有非常際遇,外界消息一點都不閉塞,對近年國中的事情也都十曉七八。


    這片刻間他已經憶想起來,精甲城這個姓周的功曹,應該就是當今朝廷三公院兩大上柱國之一、太尉周始薪的兒子,忘了是他的三子還是四子,在自己被軟禁之前,他還隻是本郡統兵長史屬下的四大郡尉之一,記得是個二十不到的少年人,想不到這短短兩三年時間,竟然已經爬到了戚金臨的前列,成為精甲郡的二號實權人物。


    也難怪戚金臨憤怒啊!


    忽然想起,當年的自己可不也是剛剛二十出頭,就已官拜從三品的紫玉將軍,進而更執掌了內務府兩大司之一的偵緝司了麽?


    一念及此,宋睿心頭不禁苦笑:“少年得誌,都是如此的遭人痛恨啊!”


    這時,馬車又停了下來,隻聽車夫喊了一聲:“馬郡尉,周大人出城迎接京城來的貴人,快給老子開城。”他聲音頗粗糙暴虐,毫無尊敬對方之意。


    對麵有人大聲喊道:“呀,原來是千鈞督尉大人,今兒是您親自出駕啊,真是對不起了,我馬上來給周大人問安!”這聲音裏卻透著一股阿諛之意。


    千鈞督尉大人?宋睿正在尋思著。就聽到一陣咂咂的踏雪聲響,似乎對麵有幾人向馬車走了過來。


    原來馬車已經到了北城的城門口。


    宋睿不易覺察地移動了一下身體,戚金臨忙低聲說道:“先生不必驚惶,小馬郡尉是我們的人。.tw[]”


    宋睿慢慢點了點頭。身體坐直,頭顱微微下垂,顯示出一名屬吏應有的恭敬態度。


    戚金臨低聲道:“先生,得罪!”然後昂起頭來,撩起特意加厚的皮簾,推開了車窗。


    隔溫的火璃窗一打開,雖然僅是窄窄的一道縫隙,但猛烈的涼氣卻立刻蜂擁而入,灌了進來。


    坐在戚金臨身後的宋睿忍不住微微一顫,遍體生寒。一直從頭麵涼到心頭。


    他皺皺眉,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撫向左手,左手的無名指上有一枚小小的銀戒,兩指在銀戒上輕輕一轉,一道暖意頓時湧動而起。霎時兩手已是熱哄哄的,再過片刻,上起頭頂,下至腳心,股股熱流周遊三骸七體,頓感好轉許多。


    臉上一紅,看看戚金臨。


    戚金臨暗暗歎口氣。知道宋睿昔日雖然功力不弱,但畢竟氣血被鎖已達三年之久,隻能借用這煉金者的小物件來禦寒了。


    宋將司廢矣!


    戚金臨心下微有不忍,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窗外,麵上更是一本嚴肅,仿佛不知宋睿正在偷窺。


    宋睿又皺皺眉。


    令他奇怪的是。戚金臨似乎並未運息透氣,卻居然能視如此劇寒為無物,連鬢角的毛發都不帶半分濕潤之氣。


    “這位戚大人,卻不知擅長何種心法,氣血居然如此旺盛!那車夫說什麽‘周大人’。難道戚金臨竟是要偽裝成周功曹來送我出城?”宋睿隱約感覺到,自己似已成為某個陰謀詭計的一部分。


    他暗暗咬牙,即使如此,他也隻能繼續下去。這兩年多的軟禁生涯,已經讓他的耐心消耗到了極致。


    雖然這個城市溫和而美麗,但我,不能繼續浪費自己的青春!


    “羸馬子,是我。”戚金臨沒有時間再去注意宋睿的心理變化,他的聲音很輕,但語氣非常篤定,毫不遲疑地直視窗外。


    窗口處現出一張下巴留著細尾胡的瘦臉,二十來歲年紀,臉色被寒冷逼迫得臘黃臘黃的,明確無誤地表示出,他很怕冷。.tw[]


    這種完全意外的天氣,對大多數居住在精甲郡的人來說,都是一種無法承受的苦難。


    “大人……”那張黃臉愕然了一下,繼而顯然是在戚金臨的暗示下臨時改了口,“原來是周功曹周大人,是,是,屬下馬上去開門,屬下這就去開城門。”向宋睿的方向看了一眼,伸手“哢”的一聲,為馬車關上了視窗。


    這輛車非常豪華,視窗上的冰火琉璃是長於煉器的秀行國近年的佳造,有滅寒隔熱透氧驅蟲的多重功效。車裏也不缺乏取暖設備,一旦完全封閉,沒過一會兒,暖意就又漸漸找了回來。


    車中的兩個人都默默無言,聽著外麵的馬郡尉指揮著部下,吱吱呀呀地推著城門,“周功曹”、“周大人”之類的語句不時飄了過來。


    馬車又啟動了。幾個彈指間,就感覺四周仿佛突然一空,呼呼的烈風明顯加大了許多。


    出城了。


    馬車平穩地行進著,又走了大概一兩裏路,戚金臨忽然說道:“宋將司,你這次遠遊,意欲去往哪裏呢?”


    宋睿一愣,宋將司,這個稱呼真是遙遠而又陌生啊!


    “戚大人……”


    “宋將司千萬別折殺小人了。”戚金臨側過身來,兩手按在兩人之間的坐墊之上,脊背前傾,頭顱深深低下,“本城耳目眾多,萬事小心為上,小人內務府駐精甲城司馬戚金臨,此刻不能全禮,隻能以此暫代磕首,請宋將司恕罪。”


    宋睿暗暗心驚,原來戚金臨還有這個暗中的身份。


    外號為“神罩”的內務府是伏羲聯邦的國家安全機構,下設二司:偵稽司、敵間司,偵稽司主內部安全,敵間司主國外行動,偵稽司派駐各郡的官員,內部通稱為“司馬”,職權範圍均不屬本郡首長管轄。


    “內務府竟已全麵倒向鼎新派了麽?”


    當年伏羲聯邦初建。議定伏羲本國設置十郡,其餘五大公國則各領四郡,整個聯邦總共為三十個郡。


    聯邦初期,伏羲國地大勢強。君賢臣達,諸公國無不凜服,恭謹服伺。


    然而,自古以來就沒有不死的仙人,不敗的家族,自亦沒有不朽的君主,不亡的國家。


    自五十三年前,聯邦對北方大國滄海帝國用兵失敗,連當時的伏羲王陸濟雲本人都戰死之後,中央的王權已逐步衰落。諸公國日漸強盛,聯邦的朝政經常由各屬國的大公輪流執掌,而王室對此卻無可奈何,上下主從已有顛倒之勢。


    如此此來彼往,紛紛攘攘二十餘載。


    直到三十年前。聯邦王族中出了位不世出的奇人,那就是創立內務府的大國師、王叔陸柯暮,在他的提議下,聯邦建立了議政三公院,由當時的執政公中山大公任宏圖、太尉周港、和他三人一道,入主三公院,主持聯邦一應軍政大事。


    那之後形成慣例。執政公管理政務,太尉主持軍務,國師負責安全部門。


    如此一係列措施,確實分掉了執政大公不少權限,略略安定了伏羲古國的陸氏王朝。


    但沒過二十年,形勢複變。中山公國接連出了好幾位賢明大公,勢力益強。


    十一年前,任宏圖之子、第二任執政公任紫川更親率大軍東進,六年十數場苦戰,遂大敗滄海帝國。不僅收複了昔日失地,而且開疆拓土,將勢力徑直延伸到環霧玉海之北,然後才接受滄海帝國的和約,索貢勒石而還。


    任紫川以此巨績偉勳,終於鎮服朝廷,五年前被升格為攝政大公,伏羲聯邦也被迫改元換紀,稱為新曆。任紫川這一派係,從此被稱為鼎新派,其中涵義,不言而喻。


    雖然任紫川在兩年後就離奇暴亡,攝政大公的名號隨即也被朝廷取消。但來自中山公國的壓迫之力,卻並不因為他的死而減弱。


    現任的執政公任淩天,本身功勳雖遠不如其父,然其滔滔的口才和號召力,卻毫不遜色於聯邦中的任何一位智者,加上其父遺下的鼎新派的龐大勢力,三公院裏雖有以太尉周始薪為首的皇道派官僚全力抗衡,但若離了國師執掌的內務府,卻怎麽看都不像鬥得過中山公的樣子。


    王叔陸柯暮於三年前任紫川死後就交出內務府所有權力,退隱田園,再不理國事。現任國師陸明曦是他的兒子,同時也是本朝伏羲王的堂弟,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本來是作為平衡諸方勢力而存在的內務府,難道宗旨已然有變?


    宋輕輕扶住戚金臨,說道:“我早已是罪大之身,戚大人,昔日官銜,不理也罷。”


    戚金臨不敢掙紮,抬起頭,正視宋睿:“四年前,若非宋將司選中小人擔任此城的偵緝司馬,小人早被周萬丈借故貶斥降罪,甚至處死了。宋將司對小人有提攜之恩,保命之德,小人全家上下,無不感激。今日能代父母妻子行此三磕之禮,萬望宋將司成全。”


    宋睿皺皺眉,想了一下,最後還是放開了對方的兩臂,任由這位大他足有十五歲的戚長史恭恭敬敬地行完三磕大拜。


    宋睿當年為中山公任紫川恩寵,剛剛弱冠便已被拔為紫玉將軍,隨即安插到內務府偵緝司擔任主官司長,號稱將司。


    除了老國師陸柯暮,內務府自總領司大人以下,位居其上的官員也有不少,但沒有誰敢真正指揮他。


    不過,宋睿為人看似少年輕狂偏激,實則辦起事來卻相對恬淡,往往鎮之以靜。雖然偵緝司的實際決定權操在他一人之手,但他卻向不獨斷專行,尤其是指定諸郡司馬這種大規模的人事命令,更不會妄自決定。


    下屬官員的甄別評定調配任命,主要還是依靠司內的三名副手司丞――除了京城附近的個別大城,他們的提議幾乎都得到了宋睿的批準。


    精甲郡的司馬當日是如何定下的人選,宋睿早已全然忘卻,不然也不會現在才知道戚金臨的暗藏身份。


    ps:


    今日連更,哼……下麵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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