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公方殿下收回成命。”吉良義時毫不猶豫的拒絕這個任命,在足利義藤憤怒和不解的注視下,緩緩說道:“我義時年紀幼小才學不足,才致使今夏兩戰損失慘重,配下國人元氣大傷,雖然僥幸偶有勝利,但是比起京兆殿下這等大將還是差了許多,所以懇請公方殿下請用細川京兆殿下作為總大將。”


    “你的打算就是這個?讓細川晴元代替你?哼!”足利義藤冷哼一聲站起來,走到天守台上眺望著京都的大內裏,冷冷的說道:“說出你的理由,否則你還是軍代!”


    吉良義時雙目微閉端正的盤坐著,半天沒有開口的意思,足利義藤立刻會意過來,揮退所有家臣並警告近侍不得靠近後,他才緩緩的說道:“因為六角家。”


    “六角家?”足利義藤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


    “根據可靠情報,六角定賴重病,六角家內政務全由六角義賢來主持。”


    “這能說明什麽?”


    “說明六角家換了主事者,因為細川晴元的繼室是六角定賴的嫡幼女,與六角義賢是一母同胞,兄妹兩人的關係很好,根據情報來看,六角義賢與他的妹夫細川晴元關係也非常好,細川晴元的嫡子聰明丸就是六角義賢的妹妹所生,並且細川晴元病逝的前任正室三條夫人也是六角定賴的猶子,這足以說明細川晴元與六角家的關係十分親密。”


    “這和請細川晴元出來做總大將有什麽關係?”足利義藤皺起眉頭苦思冥想,他似乎抓住了什麽,抬起頭來疑惑道:“你的意思是用細川晴元引出六角義賢?可是如何把他引出來?”


    “一場慘敗與慘敗後的和睦。”


    “什麽!”足利義藤一下站起來,幾步走到他身前怒吼道:“你說慘敗後和睦?到底是什麽意思?是讓我像三築低頭嗎?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麽?”


    “三築是個狡猾的人,想必這一點,公方殿下也確信無疑的吧?”吉良義時似乎對足利義藤的怒火視而不見,“所有人都會想到這個時候三築一病倒,近畿的三好家就會陷入大亂,難道三好義賢,鬆永久秀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嗎?公方殿下可曾見到三好家的家臣們發生騷亂了嗎?”


    “似乎確實沒有騷亂的動靜……不對!是安靜的仿佛一切如常一樣!這很不正常!”足利義藤也很聰明,很快就想明白哪裏不對勁。


    “三好家為什麽沒有亂?因為三好家的家臣們有足夠的理由,可以確信家督三好長慶平安無事,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知情的,三好家的中樞大權還在三好長慶的手裏,因此三好義賢才能安心的帶著兩萬大軍在近畿南北征戰,芥川山城才能穩如磐石。”吉良義時的一席話如驚雷閃過,震動足利義藤的心神。


    “也就是說,這從頭到尾都是三築排演的一場総劇,是這個意思嗎?”足利義藤受到不小的打擊,踉踉蹌蹌的連退幾步跌坐下去,此時他麵色蒼白額頭上大汗淋漓就像一個久病初愈的病人,甚至連烏帽子歪掉了也沒注意到。


    他一向自詡智勇雙全,自幼學習謀略權術雖然軍略上缺乏經驗,但作為一名幕府公方,他不需要親自坐鎮前線,即使軍略差一點問題也不大,另一件讓他得意的就是他有一手精妙的兵法劍術,京都的名家都曾做過他的師範,無論是念流、陰流、中條流、新當流皆有所涉獵,而且他的劍術天賦超強,十幾歲就已經獲得免許皆傳,未來有衝擊劍聖的希望。


    但這次他還是不可避免的遭受巨大的精神打擊,他一直認為三好長慶是一個奸邪之輩,善於借勢弄權的無能之徒,依靠自己的一門和譜代架起的空中樓閣,最多也就比木沢長政那個惡棍強那麽一點,隻要畿內的武家重新團結在幕府的旗幟下,這等宵小就如同冰雪遇烈日般消融。


    可目前看來他錯的離譜,三好長慶不但不差反而更強,要不是吉良義時的提醒,他肯定要踩進陷阱中招,足利義藤看著吉良義時,希望他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誤讀,三好長慶沒那麽厲害,隻要按照他當初的藍圖構想,就可以輕易擊敗他。


    “是的!”經過短暫的考慮他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三築或許真的受了傷,但傷勢絕不會重,三築借這個機會退居堺町療養,其實是在等著那些不甘寂寞的人跳出來,畠山高政是第一個,或許我幕府就是第二個。”


    足利義藤抬起頭,聲音沙啞的問道:“他想要做什麽?把我們一舉全殲了嗎?”


    吉良義時冷靜的分析道:“無論幕府出兵匯合畠山軍勢,還是直接攻打芥川山城都不會得逞,攻打鬆永久秀做城代,另有其弟鬆永長賴帶著五千軍勢把守的芥川山城,也不會有好結果,假如幕府軍不主動與畠山家合流,那麽雙方的問題都不大,一旦決定與畠山家合流,三好長慶絕對會傾盡全力打一場殲滅戰,力求一舉消滅反三好的有生力量,到那時可就真是完了!”


    “所以義時想要讓細川晴元來做,讓他再敗一次,然後再找一個中間人中介雙方和睦?”足利義藤有些不甘心的說道:“可是三好長慶曾經說過不會和睦!不要忘了義時可是殺了他的弟弟。”


    “世間萬物都在變化,沒有萬世不移之物,三築也一樣。”吉良義時笑了笑,說道:“他可沒有向神佛發誓一定要報仇雪恨,這就足以說明他的態度還是可以轉變的,隻要付出足夠的籌碼,再請出有分量使者中介,達成和睦並不很難。”


    “然後要怎麽引出六角家?”


    吉良義時笑著說道:“三好長慶很恨細川晴元,因為細川晴元害死了他的父親,阿波細川家的家宰三好元長,從三好長慶先後報複木沢長政、三好宗三就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很記仇的人,既然被讓抓住機會,他一定不會放過細川晴元,雖然不會就此殺了他,但是幽閉起來應該不困難,而且以三好長慶的秉性絕對不會放任他的妻子在外,他們一家三口都會被關起來,這不是恰好戳中六角義賢的要害了嗎?”


    “然後六角義賢必然憤怒,然後找到餘加強盟約,並約定共同出兵,也就是說把搖擺不定的六角家爭取到餘的陣營之中。”足利義藤也十分聰明,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隻需要理順自己的思路,就很順利的推導出下麵的結果,接著他狐疑道:“這真是一個很可怕的計略都是義時一個人想出來的?”


    “不,這個主意大多出自臣下的師匠山本時幸。”吉良義時自然不會這麽妖孽,這都是山本勘助殫精竭慮推導出的策略,當然也少不了他天馬行空似的胡思亂想所影響,隻不過他不會當麵承認罷了。


    “餘也認為義時不會想出這麽可怕的計略,實在太可怕了,讓餘也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足利義藤長出一口氣,接著又半開玩笑道:“就是修築阪本城的那位建築大師吧?沒看出來義時那位築城大師的師範,竟然還會這麽厲害的謀略,不如渡讓給餘做直臣吧?”


    “這個……”吉良義時一臉為難的看著他,心裏腹誹道:“擦,這就要搶我盤子啊,早知道我什麽也不說得了。”


    “哈哈哈……餘隻是開了個玩笑,別擺著那麽難看的臉,難得能看到一次讓義時為難的事情,嘖嘖!真的太難看了。”足利義藤揮著折扇大笑起來,似乎對自己扳回一局很滿意,他又傾過身子低聲問道:“此事隻有餘、義時、還有山本三人知曉?”


    “是的!隻有三人知曉。”吉良義時低頭回答道。


    “很好!那就交給義時了!記住,事畢前,餘不希望有第四個人知道。”足利義藤起身離開了評定間。


    “是!”吉良義時看著遠去的背影,露出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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