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日月如梭,時光的腳步如一匹快步前進的駿馬橫衝直撞的擦身而過,不會有車毀人亡卻可以讓青絲變白發,彈指一揮間,花開花落幾度春秋遽然而逝,轉眼間已經到了永祿十年(1567年)仲夏季節。


    八月時雨漸止秋意濃濃,橫貫武藏的利根川肆意的狂躁漫長的夏季,利根川一側的江戶城修建的端莊大氣,方圓四百町步的主城區麵積被稱作天下第一城,號稱關東第一個高塔的七層天守閣仿佛一根天柱直插雲霄,四個角落裏分立著四座五層天守閣,形成一個造型規整的四方形城市。


    兩個紮著孩童發髻的小男孩鬼鬼祟祟的伸頭探腦打探四周的動靜,其中那個身穿青衫長的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大膽的伸出半個身子觀察一會兒,就對身後的小男孩說:“待會兒一定要跟上我的步子,再被逮到小心我要打你了哦!”


    另一個黃衫小男孩嘟囔著:“為什麽江戶城怎麽大?為什麽我們要記清楚每一條道路?為什麽我不能去玩雙陸,為什麽……”


    “鬆千代!想吃拳頭嘛?”青衫小男孩嚇的鬆千代直縮腦袋,似乎很滿意他的表情就拽著他的袖子甩開步子,一溜煙似的穿過非常“危險”的步道,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僻靜的荷花池邊,一聲不吭的鑽進涼亭裏坐下來,荷花池的麵積不大造型別致,如五角星的造型充斥著設計者的惡俗趣味,看這兄弟倆輕車熟路的鑽過來,應該是很熟悉這個地方的。


    又過一會兒。從角落裏鑽出兩個年紀稍大些的小男孩。一邊走到涼亭裏一邊抱怨道:“最近好難出來啊!巡邏的姬武士一趟一趟的好嚇人。我們倆還是偷偷摸摸的跟在侍女的身後繞過來的,差點以為真的來不了呢。”


    這兩個男孩大約十一二歲的樣子,一個個高一個偏矮一個長臉一圓臉,兩人勾肩搭背像個不務正業的傾奇者,隻是身上沒有掛著亂七八糟的墜飾,衣服幹幹淨淨質地不凡上麵還印著九曜巴的家紋,他們是號稱長尾家“雙子武士”的長尾卯鬆和長尾小法師丸。


    最近一段時間這二人組不太愛用幼名,就把名號換成新通稱長尾喜平次和長尾彌四郎。長尾喜平次是長尾政景的二兒子,長尾彌四郎是長尾景信的大兒子,這倆人的父親不太對付經常見麵就吵架,這弟倆關係到好的像親兄弟似的,頂多當著他們父親的麵裝作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其實私底下是鐵杆死黨。


    長尾喜平次歪頭打量一圈:“你們沒發覺少一些人嗎?”


    “對啊!怎麽沒看到珍王丸的人呢?”長尾彌四郎有點脫線,總是後知後覺比別人慢半拍。


    “兄長剛想溜出來,就被母親大人給逮住了,今天是不能來了。”鬆千代撇撇嘴巴不開心的擺弄著手裏的玉墜掛飾發呆,“我們倆溜的比較快。沒被母親大人捉住,不過這會兒應該被發現了吧!”


    “切!別說這種喪氣話。這世上就沒有我虎千代害怕的事情!”虎千代撇撇嘴腦袋揚上天,他手裏也握著玉墜掛飾,而且是一塊白玉觀音像掛墜,幾位迷信的夫人聽信某男人不負責任的提議“男帶菩薩女帶佛”,就給家裏的女兒全部配發佛陀的玉墜,男孩全部佩戴菩薩玉墜。


    “這地方不怎麽安全了,我們得盡快換個地方了。”長尾喜平次掃視一周確定沒有人,就轉身說道:“秘密拠點的事情就拜托兩地了,找到新的拠點記得留個紙條,還是老地方。”


    “切,幹嘛那麽神神秘秘的,明天我就去你家喊你出去玩。”虎千代嘴巴逞了句強,趁著長尾喜平次沒反應過來就迅速轉進:“聽說喜平次哥哥收了個小姓是吧?叫什麽桶口與六的,是不是很好玩的家夥啊?”


    鬆千代撅著嘴巴道:“我想回家了,這麽久不見我,母親大人一定會生氣的。”


    “笨蛋!才剛出門就想回家,說出去會被人恥笑的啦!勝王丸那家夥也能欺負你,實在太笨了!”虎千代氣不打一處來,劈哩啪啦一堆話不要錢似的噴灑出去。


    長尾彌四郎撓撓頭皮,尷尬地說:“要不咱們說點別的吧!上次才說到足利亞相大破北條相模守,相模雄獅甘俯首稱臣的段子,下麵該講什麽了?”


    “北條氏政拜領一字那段說完了嗎?”長尾喜平次問道。


    虎千代咧嘴一笑:“說過了!那個家夥被嚇的站不起來真的很蠢誒!”


    長尾喜平次咳嗽一聲清清嗓子繼續說:“那就說說大破裏見氏這段吧!話說永祿六年三月十三日,上総裏見氏家督裏見義弘拒絕足利亞相的詔令,揚言上総國的土地來之不易必須寸土必爭,雖不能勝亦要頑強抵抗以振關東武士之雄風……”


    虎千代興奮的手舞足蹈:“快說大炮那一段,我最喜歡聽這一段了!”


    “咳!足利虎千代注意講談的秩序,我們定下的規矩一定要遵守,下次帶來一貫文罰款過來。”長尾喜平次不理虎千代,拉著腔調慢慢說道:“這上総裏見氏本非此地領主,上総守護是阪東八平氏之一的千葉氏所持有,指引關東大亂迭起武家名門紛紛衰落凋零,下克上之歪風四起這上総國也就從千葉氏手裏丟失,落入有關東副帥之稱的裏見氏一族。”


    “關東副帥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其實就是關東管領的異稱,這裏見氏本是南朝新田氏一族的餘孽,堅定的反幕府派被剿殺的連領地都沒有,在上杉禪秀之亂前後脫離南朝方投奔鐮倉公方,在結城合戰裏戰死一個家督據說有個兒子就跑到安房國紮根,並把國中的大領主安西氏驅逐出境。”長尾喜平次似乎是專職講談。也沒有驚歎木就像講《平家物語》的民間芸能者那樣娓娓道來。


    虎千代撇嘴道:“這是下克上啊!”


    長尾喜平次故作深沉的點頭說道:“這就是下克上。後來又克掉千葉氏逼迫房総平氏嫡流向下総國退卻。在這裏得說幾句公道話,裏見氏幾代家督都是很厲害的武士,把一個出身都不明確的武家推舉成房総半島的第一武家還是很厲害的,這個家族天生就不服管教,曾經不服關東管領的約束,而後又古河公方的管轄,到如今依然不服亞相的約束。”


    虎千代不耐煩的抱怨道:“大炮呢!我想聽炮轟久留裏城門一夜破,裏見義堯放火切腹自燒天守閣的段子。還有父親大人怎麽對付裏見氏的那群混蛋武士的。”


    “那叫大筒呀!九州大友家給起個名字叫國崩。”鬆千代小聲反駁道:“那不叫大炮……”


    虎千代瞪大眼睛恐嚇鬆千代:“你懂個雞蛋,我說那叫大炮那就叫大炮,父親大人就這麽叫過,還說大筒是手持加粗加長的鐵炮,大炮才是轟的一聲打出好遠炮彈的東西,大炮的威力可大了,炮彈可以從江戶城這邊打道那邊。”


    長野喜平次又被打斷顯得很不高興,剛想發作就被長尾彌四郎拽著胳膊:“喜平次別招惹虎千代,咱們畢竟是臣下的身份。”


    “切,咱們還是他姐夫呢!”長尾喜平次嘴上不滿意。心裏已經認同他的勸告,閉上嘴巴就和虎千代、鬆千代一通亂扯。


    小孩子說話又一茬沒一茬。剛才還聽說書這會兒就不知道扯到那去了,長尾喜平次似乎也忘記維持秩序之類的東西,不忘吹噓道:“我跟你們說,上次南蠻人船隊來到江戶城的時候我就纏著我兄長央求他帶過去看,拿船好長好大還有那個大炮好多門,據說最大的一門可以打出我們這麽重的炮彈呢!”


    鬆千代嘟著嘴說:“我想父親大人了……好久不見啊!還要多久才能回來呀?”


    “我也不知道,我也想父親大人了,要去陸奧多久才能回來啊!”虎千代意興闌珊的踢著石子,一抬頭看到他母親虎禦前帶著幾十個姬武士殺氣騰騰的闖進來,臉色立時大變大呼一聲:“我母親大人來了!大家快跑呀!”


    “糟糕!虎禦前一定是尋蹤覓跡找過來的,虎千代、鬆千代,請多保重!”長尾喜平次一個華麗的轉身,拽著傻愣的長尾彌四郎飛快的鑽入樹叢裏消失無蹤,虎千代拉著鬆千代要慢半拍,還沒跑幾步就被幾個姬武士快步追上一把捉住。


    徒勞的掙紮一會兒垂頭喪氣的放棄抵抗,虎千代神情沮喪道:“都是你這個笨蛋跑的那麽慢,一定是被母親大人給盯上梢了。”


    “虎千代不要亂冤枉你弟弟,就是你最調皮每次都是你帶著鬆千代逃課!”虎禦前柳眉倒豎瞪了虎千代一眼,輕斥道:“今天上午是真田彈正殿講博弈之道,你們倆竟然逃課跑到這裏玩耍,知道你們這麽做會讓我和檀香多傷心嗎?”


    虎千代畢竟是個孩子,看到他母親傷心失望的神情,噗通一聲跪下來道:“孩兒錯了,孩兒隻是……隻是想父親大人了……”


    “我也想父親大人了,嗚嗚……”鬆千代一哭兩個孩子一起哭,才九虛歲的孩子知道個什麽,一會兒就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井伊直虎的心立刻軟了,摟著兩個可憐的孩子安慰道:“你們的父親大人在陸奧正在幹一件偉大的事情,相信我很快會回來的,不要哭了,咱們回去上課好嗎?”


    “嗯!”兩個小孩主動拉著井伊直虎的手,乖乖的跟著大隊人馬緩緩離去。


    又過一會兒草叢裏輕輕一動鑽出兩個人,卻是早已桃之夭夭的長尾兩兄弟又折返回來,長尾喜平次猛地一拍腦袋懊惱道:“大事不好!今天逃課的事情一定被母親大人知道了,這下可要有大麻煩了!回去的話一定會造成嚴厲懲罰的吧!”


    “我也是,我母親大人一定會揍死我的。”長尾彌四郎愁眉苦臉的蹲下來數螞蟻,這家夥遇到闖不過去的困難就喜歡數螞蟻。


    長尾喜平次苦惱的走來走去嘴巴裏念念有詞。看到蹲著數螞蟻的長尾彌四郎忽然眼珠子一轉。湊到他身旁笑嘻嘻地說道:“彌四郎。這次辛苦你一下,裝作掉進池塘裏被我英勇搭救,於是我們倆的衣服就全濕了不能去上課好不好?”


    “啊?怎麽又是我掉池塘裏啊!上次是我崴腳,上上次是我撞樹,上上次是我……”長尾彌四郎掰著手指抱怨著,被長尾喜平次一拍肩膀把後麵一截給拍忘了,糾結著:“上上上次是什麽來著,我想不起來了。”


    長尾喜平次大義凜然地說道:“因為彌四郎比較憨厚老實。犯錯的話大家也一定會原諒你的,而我喜平次這麽聰明的武士,每次見義勇為耽誤上課的事情也是可以被老師原諒的,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長尾彌四郎猶豫道:“噢!那我能不能把衣服脫了跳下去啊!這衣服好貴的,濕透了我母親大人會打死我的。”


    “那可不行,衣服不濕透的話一眼就會被看穿是弄虛作假的啦!就連我的衣服也要浸透冰冷的池水才行……誒!見義勇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真是個正直勇敢的武士啊!”長尾喜平次長歎一聲轉過頭拍拍長尾彌四郎的肩膀,作出一副“你可以的”表情,鼓勵長尾彌四郎跳進荷花池裏去。


    ……


    江戶禦所占地四百町步。換算成現代麵積那就是接近四平方公裏,在利根川出海口寸土寸金的寶地建這麽一座四平方公裏的的禦所。其用地之奢華令聞者乍舌不已,比對京都的江戶禦所連半平方公裏都不到,京都城從傳統的九條大路的條坊製經過幾百年擴張,到如今遍布鴨川東岸大片地方成為新城區也還不到三十平方公裏,這差距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由於江戶禦所建的比較大,使得江戶城的麵積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外擴充,第一期建設麵積突破順利的兩千五百町步,靠近禦所附近的核心町並已經基本建設完畢,優先遷入來自越後直江津町、新潟町等地方的町民,使得江戶城的總人口迅速突破五萬人,並以每年超過百分之三十的速度遞增。


    龐大的城池使得江戶禦所裏被建成一個個分片的聚居區,比如西禦所就在一片花圃包圍的屋敷裏,距離最近的中禦所需要乘坐馬車行走半刻鍾才能到達,西禦所的主人是織田犬與織田市這對姐妹倆,她們最大的愛好就是種花,從尋常的野花到從阿拉伯商人手裏幾經轉手,遠渡重洋從英格蘭商人手裏得來的鬱金香花都應有盡有。


    比起城下町裏熱火朝天忙碌的炫耀,被花園樹林包圍的江戶禦所顯得格外寧靜悠閑,幾個年長的侍女帶著一群小侍女澆花,除蟲,修剪枝杈,西禦所的花園麵積非常之大,以至於禦所裏的侍女們每天要做的日常工作就是維護花圃的美麗整潔。


    在花園旁的角落裏有一處靶場,每天早晨都會有許多頭戴缽卷的姬武士站在靶場上練習箭術,她們左肩披著射籠手,右手帶著扣弓弦的弽,手持一柄造型別致的弓胎弓,偶爾還會騎著健壯的混血戰馬來往疾馳練習流鏑馬箭術,本屬於男人的絕技也漸漸被這些年輕的女孩學到手裏。


    花園的角落裏遠遠的站著幾名小侍女小心翼翼的陪四個小孩子玩耍,阿市站在回廊上看著幾個孩子會心的一笑,臉上帶著淡淡的母性光輝,高挑的身材和豐滿的身子絲毫看不出昔年那個小女孩的模樣。


    阿市今年二十一歲卻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長女茶茶生於永祿六年,次女初姬生於永祿八年,還有今年四月剛出生的三女兒阿江與,或許是運氣不太好竟然連生三個女兒,不過家裏也沒有人責怪她,她的那幾位姐姐也是接連生下一堆女兒。


    花園裏那四個小孩子有兩個是她的女兒茶茶和初姬,還有兩個年紀稍長的是阿犬的女兒幸姬和兒子小法師,這四個孩子年紀比較小又因為母親是親姐妹住在一起,在他們母親的照料下自然而然變的更加親近。


    轉身走回房間的妝奩台前坐下,對著玻璃鏡前精心的修飾自己的裝扮,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足利義時不喜歡濃妝豔抹也反對平安時代的濃粉塗麵、剃眉塗齒的裝扮。他的女人們也見樣學樣換上更加簡約的妝束。


    可是女人花費在打扮上的時間總是格外的多。尤其是漂亮女人更加如此,如阿市這樣美麗動人的妙齡女子,即使沒有社交活動也要更換兩三種裝束,換上五六套打褂間著,在西禦所裏專門有幾個房間搭造成櫥衣室,其中用衣架儲存的衣裳足有數百件之多。


    卸妝清洗脫掉打褂間著再化妝換衣裳,每天重複相似的程序幾個來回早已駕輕就熟,她的生活非常悠閑每天有大把的閑暇時間。孩子們有乳母侍女十二個時辰貼身照顧也不用她勞心,夫君足利義時不在的日子裏她隻有用化妝、社交、閱讀書籍以及適量運動保持身材來打發時間。


    這會兒她正在思考下午在中禦所裏的聚會該穿哪件衣服比較好,無意中瞥見妝奩台下壓著一封未署名的信箋,拆開仔細一瞧卻是織田信長寫給她的親筆信,阿市輕哼一聲道:“看來禦所裏不三不四的人太多了,是該找個機會清退幾個討厭鬼了。”


    折起信箋隨手塞到燭台上引燃,豆粒大的火苗迅速躥起將精致的信封吞噬,凝視著不停跳動的火苗漸漸熄滅,阿市的眉頭不由的微微蹙起,這時身後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屋子裏為什麽會有燒焦的味道。這地上灰燼是不小心燒掉什麽東西了嗎?”


    “姐姐回來了啊!”阿市轉過身來驚喜的撲在她的懷裏。


    阿犬和阿市這對姐妹花在江戶禦所裏人氣非常高,不但因為她們倆的長相酷似雙胞姐妹。更因為她們倆有著相似的高挑豐腴身材,姐妹倆脾氣好不愛拿架子待下人也很好,阿犬喜好清靜阿市喜歡讀書,兩人最大的愛好就是擺弄花草,許多文靜的侍女都很喜歡她們倆。


    “這燒的是什麽東西呀?”


    “是兄長的親筆信……每個月都要寄來一封信,反反複複強調那些東西真是討厭死了,今天又看到就被我給燒掉了。”阿市不滿意的撅著嘴巴,露出小女孩才有的嬌憨神態,江戶禦所裏隻有兩個人能看到她撒嬌,一個是她的夫君足利義時,另一個就是她的姐姐阿犬。


    阿犬秀眉微蹙似乎很苦惱的樣子,從間著裏抽出一疊信箋,對阿市說:“兄長也給我寄來好多信箋,裏麵要求我把江戶城裏裏外外的事情都告訴他,最好是刺探評定會的情報……我正愁著該怎麽拒絕才比較好呢。”


    阿市接過信箋打開一看,寫的東西完全是照抄一遍她的信箋,隻是抬頭署名換個字簡直沒有誠意,抬起頭說:“兄長真是過分啊!怎麽可以讓我們做這種事情呢!明明我和姐姐已經嫁入足利家了呢!”


    出嫁從夫是東方社會的傳統習俗,日本自奈良時代引入大唐帝國的律令製就漸漸加強男權社會的砝碼,但進入平安末期源平時代武士登場又出現反複,武家社會最初是隻直到野蠻愚昧殘暴的集團,他們不懂律令隻是頑固的依照自己的習俗管理子女婚喪嫁娶。


    婿養子盛行出現倒插門的上門女婿,女子也可以和自己的嫡兄庶地擁有分割財產的權力等等製度,讓武家社會一度被厭惡和不理解的,直到鐮倉時代末期,武家集團從野蠻的殺戮中集體蘇醒,逐步摒棄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確立嫡長子集成製度,再一次加強武士對社會財產及女人的支配地位。


    到如今兩百多年裏,文化習俗也逐漸向中原王朝靠攏,足利將軍家為保證嫡長子繼承的安穩,並防止別出的兒子與嫡子爭奪將軍,不惜讓其他嫡子庶子出家為僧,為防止女兒嫁出去抬高武家的影響力,並反過來幫著丈夫對付自己的娘家,就逼迫嫡女庶女削發為尼。


    阿犬和阿市早已經變成足利家的女人,這對姐妹花為足利義時先後生育六名子女,地位不及正室夫人虎禦台那般舉足輕重,可是在禦所裏受到的寵愛和厚待可一點都不少,好歹姐妹倆也是犬禦前和市禦前。


    就像齋藤歸蝶嫁入織田家,就努力的幫助自己的丈夫織田信長進攻美濃。憑借歸蝶的影響力還真就吸引來不少苦無門路擔心被冷落的美濃武士。女人出嫁從夫哪裏還會管娘家的死活。這一點從虎姬身上得到完美體現。


    她對長尾家的偏袒大概止步於她姐姐綾公主家的兩個外甥,那還是因為姐妹情深的緣故且並不幹涉夫君的判斷,至於其他的長尾家那麽多親族一門則完全不在乎,她自己的兒女和禦所裏那麽多事情都管不過來,哪有時間去在乎那些従兄弟家裏過的怎麽樣。


    如鐮倉時代的著名女性政治家北條政子那般,在女人之間的口碑逐步降低到不可思議的低劣評價,背叛自己夫君源賴朝辛苦打下來的鐮倉幕府,沒有支持長子源賴家的征夷大將軍。反而參與謀害流放長子的行動,而後冷漠的看著自己的弟弟害死外孫,又看著娘家北條氏設圈套弄死二兒子和幾個孫子。


    這個女人在鐮倉時代無人敢置噱,到室町時代因為足利將軍家的血脈裏有濃厚的北條氏基因也不願多評價,但戰國時代幕府衰落就沒有那麽多顧忌,民間已經把她評價成最惡毒的女子,如果精通漢學的公卿還能舉例中原王朝幾個禍亂王朝統治的狐媚子,比如差點篡位的呂雉和篡位成功的武曌。


    阿犬和阿市不是那樣的女人,她們是安分守己沒有那麽多野心的女子,她們隻希望自己的孩子安然的長大成為可造之才。憑她們夫君足利義時的通天手段,將來說不定能給孩子謀得一國守護的名份。美好的願景總要麵臨巨大的現實壓力,看起來她們的兄長織田信長不太願意這麽低頭,反過來還要逼迫兩姐妹作出讓步,這可就真的有些難了。


    “兄長明明是最疼愛姐姐和阿市的,可為什麽現在要逼迫我們做不喜歡的事情呢!”阿市不理解織田信長的舉動,在她印象裏兄長永遠是寬厚的有求必應的,可是這幾年身為兄長的作為讓她非常失望。


    阿犬也覺得織田信長實在有些過分,當兄長的沒有個樣子竟想趁機幹涉妹妹與妹夫之間的事情,而且不僅是要幹涉更要刺探妹夫的重要情報,這是要害死阿犬和阿市這對姐妹花,更要害死織田信長的幾個外甥和外甥女。


    或許織田信長不覺得這會有多大的危險,可是阿犬和阿市那麽小的活動圈子又怎會有能力做那些事情,她們可是連評定間都進不去,禦所外殿與內廷有兩道高牆阻隔,那像座燈塔似的七層天守閣可以輕而易舉的監視到城內的一舉一動,虎禦台就時常會站在頂層露台上眺望遠方,每天都有茫茫多的姬武士來回巡邏,禦所裏的小動作稍微大一點都有可能被發現。


    阿犬忽然覺得當個女人可真是難,身為妹妹也不好說兄長的不是,勉強勸道:“兄長一定有什麽難言之隱的緣故吧!”


    “不管有什麽原因都不可以讓我們作出背叛殿下的惡行啊!姐姐和阿市才不是無德行的女子,阿市真的好愛殿下和孩子們,阿市絕對不會背叛足利家,哪怕是敬愛的兄長也不行!”阿市轉身叫來侍女拿出冬季取暖的火盆燒掉這一把信箋。


    “阿市不要太在意了,那畢竟是我們的兄長……”阿犬欲言又止不知該怎麽勸,她很擔心素來個性剛強的妹妹會記恨織田信長,可是自己打心底不讚同兄長的作為,想起阿市剛從產後恢複還不能生氣,仔細想想還是放棄了。


    火盆裏的信紙化為點點灰燼,阿市似乎還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氣哼哼地說道:“明天我就把這件事情轉告虎姬姐姐,把禦所裏那些討厭的蛀蟲清理掉。”(未完待續,!


    ps:鞠躬感謝書友小紫慕、0心聲0、心漂浮、甲斐赤背騎、履誠、1魔鬼玫瑰1、augusto日on、不死的胖子、齊格弗裏德的打賞,新卷的故事開啟,希望書友們多多支持烏梅。


    在這裏要特別祝賀小紫慕成為本書第一位護法,烏梅再次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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