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若拉著明景辭從大門進去,把喜帖塞給守衛以後,守衛恭恭敬敬地引著他二人來到喜堂入座。


    喜堂內張燈結彩高朋滿座,正中一個大紅喜字尤為喜慶。


    丹若一眼掃過喜堂四周,在心中感歎了一句:這連府可謂極有仙緣,以前有被貶下界的連葉上仙和追隨而來的蘇青塵,今天又來了她和明景辭。但……座首那個白衣烏發、氣質清冷如蓮的白濂神君怎會也在此地?且坐在了上首,與連老爺子並排,莫非……他來此處是扮演蘇青塵的爹?


    丹若在心中想了想,覺著此事很有可能,又有些荒唐。


    由於自小與蘇青塵時常一同玩耍,因此丹若知曉,蘇青塵與九重天上掌管瑤池蓮花的白濂神君交情不錯,連葉上仙便是那瑤池中的蓮花所化。因此邀白濂神君來扮一扮蘇青塵的爹,丹若覺得,他是會賣蘇青塵這個人情的。


    但荒唐之處就在於,白濂神君此時乃是他原來的麵貌,麵若冠玉清冷如蓮,完全不像是個中年男子。他這個樣子來扮蘇青塵的爹,實在是太荒唐了吧?


    與明景辭疑惑地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白濂神君。


    白濂神君感受到了兩道灼灼的目光及仙澤,看向了丹若和明景辭這邊,微微一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於是丹若和明景辭便好整以暇地坐在喜堂中等待著婚禮的開始。鑼鼓鞭炮聲繚繞於耳,隻聽得明景辭柔聲道:“待我們成親,一定要辦一場比這個更盛大的婚禮。”


    丹若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隻見一身喜服的蘇青塵和連葉走了進來。蘇青塵一襲紅蓋頭看不清麵貌,但隱隱可見窈窕的身段。而連葉……連葉上仙這麽個長相,到不是說難看,他五官眉目是極其俊朗的,就是略為粗獷了些,胡子也略為旺盛了些。


    粗獷的連葉走到喜堂正中站定了腳步,對著坐在上首的連老爺子說道:“爹,這親,我不成!”


    丹若一口茶含在嘴裏,差點噴了出來。


    傳聞中四海八荒裏最沒有神仙味的神仙,當屬連葉上仙,沒想到他被貶凡間輪回了多少世,仍是這個性子,就連說話的語氣都透著些粗獷。看來傳聞是對的。


    暗笑完了連葉的粗獷,丹若則開始擔心起來。如今高朋滿座眾目睽睽,他連葉怎地當眾拒婚?不知蘇青塵怎麽樣了?


    蘇青塵身子一顫,隨即又恢複了平靜。


    隻聽得連老爺子道:“胡鬧!還不快快拜堂!”


    而旁邊的白濂神君則是幽幽地看了蘇青塵一眼,嘴唇動了動,似想說什麽。


    連葉恍若未聞,一把脫下自己的大紅喜服,對著連老爺子道:“爹,我不想娶她,要娶,也應該娶自己喜歡的人!”


    蘇青塵“嘩”的一下掀開蓋頭,定定地望著連葉。


    四下響起了抽氣聲,而後便有了些竊竊私語,大體都是說:新娘子如此漂亮,怎地還會有人不娶,莫不是腦袋被門板夾了?


    丹若擔憂地看了蘇青塵一眼,卻見她仍是定定地望著連葉,一言不發。


    “白姑娘,我對不起你,你一定還能找到更好的夫君,但是我不能跟你成親。”說完把那大紅喜服往地上一扔,從賓客如雲的喜堂中大步走了出去。


    後頭響起連老爺子氣急敗壞的聲音:“逆子,你給我回來!來人啊,給我拉住大少爺!”說完撫著胸口平靜了一會,又對旁邊的白濂道:“白公子莫生氣,待老夫親自把小兒逮回來,再讓他與令妹拜堂成親,保準辦得比這次更風光。”


    白濂“啪”的一下把茶杯重重擱在桌上,那周身清冷如蓮的氣息中已夾了幾分怒氣,開口卻是淡淡地:“不必,在下這就領舍妹回家,我白家在上雖則沒了長輩,但隻要有我在,就不容許舍妹受這等侮辱。今日之事我也不想多作計較,隻是從今往後我白家與你連家不會再有任何往來。”一席話說得平淡無波,但連老爺子的臉卻綠了綠。


    他連家靠著連葉這個大兒子,以種地發了家,其中的貿易往來,大多都是靠白家。如今白家長公子放了這一襲話,無異於斷了他連家的財路。連老爺子努力平複著心中的怒氣,逆子,真是逆子啊!


    白濂放完話,站起身來拖了一臉失魂落魄的蘇青塵就走。跟隨而來的當然還有丹若和明景辭。


    蘇青塵仿佛沒魂兒似的,就任由白濂拖著她。他走便走,他停便停。


    一路穿過了幾條小巷,沒多久就走進了一座府邸,乃是白府。


    白濂拉著蘇青塵坐下,開口想說什麽,卻是先歎了一口氣。


    丹若走到蘇青塵旁邊坐下,輕輕地喊了喊她:“表姐。”


    蘇青塵恍惚地抬頭,喃喃道:“我追了他近百年……就連在凡間和他結為連理也不行麽?”


    丹若呆了呆,歎了口氣道:“表姐,此時他在凡間,生生世世的輪回又怎會記得你,待他受罰完了,回到九重天,那時你再找他算賬也不遲。”


    “算了……在凡間同他計較什麽,待他回到了九重天,我還有大把大把的光陰來與他相守。我隻是想著在九重天之時沒能與他互相表明心跡,在凡間做一做夫妻也好,哪知道……”蘇青塵苦澀地搖了搖頭。


    丹若唏噓了一聲。


    一旁沉默的白濂神君此時卻開了口:“若是要把他召回九重天,左右不過是我一句話的事。當初他人也是被我貶下凡間的,若你想要他早日回來,等過完這一世我就把他召回來吧。”


    蘇青塵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把他貶下凡間,我會惹出這些事麽?”


    丹若則是詫異地看了白濂一眼,想著蘇青塵與他的交情可真不一般。而後又感覺自己的衣袖被明景辭扯了扯,隻見他唇邊攜著笑意,對她指了指外麵,意思是要她同他一道出來。


    驚疑地看了明景辭一眼,丹若對蘇青塵道:“表姐,你好好歇息歇息,我們暫且不打擾你了。”說完和明景辭一道出了房間。


    出來在池塘邊一株柳樹下站定以後,丹若問道:“你喊我出來做甚?”


    明景辭攜著淡淡的笑意,仍帶了些戲謔意味地道:“你表姐看似敢愛敢恨,實則在感情上與你一般,愚鈍得很,莫非這是你蘇家的傳統?”


    丹若瞥了他一眼,不滿地道:“此話怎講?”


    “你竟看不出來那白濂對你表姐有意?”


    丹若張了張嘴:“怎會,若他對我表姐有意,怎地還會為她主婚?”


    “所以說你太愚鈍。”明景辭敲了敲丹若的腦袋,這一親昵的舉動讓丹若腦中有片刻地空白。“白濂神君當初貶連葉上仙下界,如今竟因為你表姐的失意而召回連葉,這背後的意義,你竟看不出來麽?”


    丹若不服氣地道:“說不定那是因為他與表姐交情深厚。”


    “交情深厚到讓一個被貶下凡間的上仙提前回到九重天?他們天界賞罰分明,這樣的先例還未有過。”明景辭又敲了敲她。


    “可這也說不通啊……若他對我表姐有意,不應該、不應該是不讓她與連葉在九重天團聚麽?這樣說來,這位白濂神君在感情方麵,也忒慫了些。”


    明景辭歎道:“因此我委實佩服這位白濂神君的隱忍。”


    丹若亦歎道:“因此我委實佩服你的眼力,這都能看出來,莫非是流連花叢的老手?”


    明景辭勾起一抹戲謔的笑說道:“我覺得你有些符合剛才你對白濂神君的評語……”頓了頓才緩緩說道:“在感情一方麵,也忒慫了些。”


    丹若踢了他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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