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廬州飛機上,胡一亭一想到離開晶圓廠繁重枯燥工作,渾身輕鬆起來。


    晶圓廠作為高科技製造業,卻被台積電幹成了超高強度工種,以至於胡一亭在選擇晶圓廠管理模式時,完全繞不開。


    但他發自內心不希望把企業辦成台積電那樣的高壓鍋。


    前世曾有台媒采訪報導,發現台積電製造部一個30人的科室,人人有高血壓,在醫院精神科長期就診的居然有12人之多,占40%!


    台積電輝煌的業績和豐厚的報酬背後,是張忠謀創造的每天12小時每周6天工作製,和7乘24待命應call模式,嚴格的每日review-meeting製度,這三座大山把台積電晶圓廠打造成了一個毀人不倦的高壓鍋,把員工壓榨成了身心俱疲的病人。


    台灣芯片代工業的蓬勃發展,是無數員工在拿青春和健康在換錢,外人看著很風光,似乎進廠後一年就買房買車,殊不知在高強度工作的一線,超過一半的員工幹不滿十年就會黯然離開。


    離開的原因,有的人是因為無法適應,畢竟這種長期高強度疲勞工作簡直就像永無止境的高三備考,壓的人喘不過氣。更多人是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完全占據個人身心,導致沒有私人時間進行娛樂、戀愛、享受,他們迫切希望結束這種極端工作環境,想要尋回正常人的生活狀態。


    去廬州的航班上,胡一亭閉目反思,重光是不是有必要采用這種台積電模式。


    雖然張忠謀是個很懂技術的人,但也被業界認為是最會壓榨勞動力的企業家,自己也許不該把企業辦成台積電那樣……


    胡一亭記得,重生前的台積電,一般三年以上資曆的工程師每年收入180萬新台幣,折合大約每月3到4萬人民幣,十年以上資深工程師一般到年底有二百萬新台幣左右的股票分紅,而在97年,台積電員工收入大約比重生前15年左右少一半。


    所以,重光晶圓廠目前提供的待遇非但不亞於台積電,還提前達到了十幾年後的水準。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重光晶圓廠裏員工們打了雞血一般的輪軸轉,怕是大多出於高薪厚祿。


    可雖如此,胡一亭並不滿足,他希望給員工提供更好的生活。


    自己重生不是為建立一個台積電那樣的高壓鍋工廠,而是想要建立一個自己理想中的高科技企業,未來要讓中國勞動者也能享受像英特爾美國晶圓廠裏工程師們每周五天的八小時工作製待遇。


    “以後爭取在報酬不變的前提下,逐步在晶圓廠實行八小時工作製,這意味著人力成本大概要提升一半,年底分紅也會少一些。但人不是機器啊,少賺些錢,換來安逸些的生活,應該是晶圓廠裏大多數工程師的心願。”胡一亭想。


    “張忠謀的台積電靠代工賺錢,重光晶圓廠根本不需要賺錢,隻要為重光集團解決產能就行!扮演的角色不同,員工當然應該比台積電過的更好!


    高薪外加良好工作環境,健康的工作時長,胡一亭相信,將來全亞洲的工程師都會被吸引,願意跳槽重光!”


    心中暗下決定,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但眼下顯然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畢竟重光一號fab的工資水平已經是全亞洲最具競爭力的。


    根據重光內部了解到商業情報,過去的1996,台積電和台聯電這兩家晶圓代工大廠,員工工資平均水平隻有重光一號fab的一半。重光一號fab的薪酬結構是按照美歐晶圓廠工程師收入製定的,這也是為什麽浦海晶圓廠裏這些工程師們即便被康耀祥罵的狗血淋頭,在審核會議上被批得戰戰兢兢,也依舊甘之如飴繼續努力投入工作,原因就在於此。


    員工們知道,即使費勁折騰混出國去,千辛萬苦找個晶圓廠工作,收入也不過如此而已。更何況國外晶圓廠為了技術保密等諸多原因,幾乎不考慮使用大陸背景的工程師,出去當二等公民被人歧視提防,除非有心理疾病,否則正常人誰受這個罪?而文科生則更慘,他們中的大多數,出國後隻能去中餐館刷盤子。


    ……………………


    到了廬州之後胡一亭馬不停蹄,約綿強在自己下榻的五星級酒店咖啡廳裏見麵,自己則早早地就等候在咖啡廳裏,邊喝咖啡邊看文件。


    下午兩點綿強帶著他上小學四年級的女兒一起,準時出現,胡一亭和這對父女一一熱情握手,得知綿強女兒叫綿秀雯。


    “叫些東西吃吧。”胡一亭招手示意服務員過來。


    “一杯焦糖瑪奇朵,一塊黑森林蛋糕,一杯鮮榨菠蘿汁。”綿強很快點完。


    “給我也來一杯焦糖瑪奇朵,黑森林蛋糕拿三塊過來。”胡一亭補充完,對綿秀雯笑道:“大家一起吃蛋糕,甜食讓人心情,嗬嗬。”


    三人笑了起來,於是胡一亭將郭大鵬的事情對綿強說了一遍,言語中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綿強一聽就明白了,也不忌諱女兒在旁,笑道:“我知道你意思,這事我之前也有耳聞,其實啊,上麵這次挺重視的,省裏都派了紀委下去,我再吹一次風,恐怕沒太大效果。”


    胡一亭聞言有些失落,但知道天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總不可能事事都遂了自己心意。


    “那就算了,總不能連累你工作。”


    綿強笑道:“談不上連累,寫篇報道當然可以,不過省裏有位老領導一直看我的文章,我不想三番五次給他老人家添堵,上個月我才揭露過鎮陽市化工廠汙染千畝良田的事,已經鬧得省裏很多人不開心了,這次再……。”


    胡一亭微微點點頭,心知綿強想要上進,必然有他自己的考慮。


    “那我上次和你說的?估計你也……”


    “你說讓我去重光公共關係部的事兒?我仔細考慮了,覺得還是混兩年再說,看能不能進一步,畢竟企業這一塊我沒幹過,怕自己適應不了啊。”


    胡一亭笑道:“那就別勉強,以後隨時想來,我隨時歡迎。”


    綿強女兒綿秀雯笑起來:“我爸名字就是逗,胡叔叔你說別勉強……咯咯咯咯……”


    胡一亭和綿強也都笑起來。


    綿強笑道:“這事我幫你找人吧,雖然我不寫,不代表別人不能寫。”


    胡一亭眼睛一亮,笑道:“還是綿大哥有辦法,那就拜托了。”


    綿強笑著擺手:“不算幫忙,實事求是罷了。”


    眼看著綿秀雯把黑森林蛋糕吃完,胡一亭提出與二人一起逛逛,於是三人去了附近百貨商場,胡一亭一股腦給綿秀雯挑了七件價格辣手的品牌服裝和鞋子,花了五千多,綿強一來知道胡一亭的確有錢,二來也心知肚明這是求他辦事,自己不收反而見外,也讓胡一亭不放心,於是並不推辭。


    當胡一亭提出給綿強買塊五萬多的勞力士手表時,綿強這才執意拒絕,認為實在太貴了,胡一亭便選了國內這時廣告做的最多的瑞士雷達表,選了男款女款共兩塊,加起來剛剛過三萬。


    購物之後,小名雯雯的綿秀雯現在心情好極了,“胡叔叔,你可有名氣了,我希望以後能像你一樣成功。”


    “哈哈,那雯雯以後就來叔叔的公司上班,好不好?”


    “好。”雯雯答應的爽快,顯然很開心。


    這年頭的廬州實在稱不上好玩,三人逛完商場就回賓館吃飯,綿強把他在省衛生廳醫政局護理管理處值班的愛人打電話叫了過來,經介紹胡一亭認識了綿強愛人肖紅雁。


    得知胡一亭給丈夫女兒買了很多東西,肖紅雁有些吃驚,知道丈夫輕易不收禮,如今收了胡一亭這麽多東西,倘是賄賂,金額都夠坐大牢了。於是肖紅雁仔細問了胡一亭不少問題,心裏逐漸明白過來。


    “要我說那人這麽壞,槍斃都應該,這事的確要趁熱打鐵,風頭過去,再找機會就難了。


    胡一亭你剛才說廬州新天精密塑料器件公司的李長忠是重光的供貨商?”


    胡一亭詫異肖紅雁記住這個自己隨口和綿強提到的人名,放下夾著咖喱牛腩的筷子,“對,上次呂省管來湖山時介紹給我的。”


    肖紅雁點了下頭,看著綿強道:“我要沒記錯的話,李長忠就是原來省高院李民權的兒子吧?”


    綿強輕拍了下手,“你看我這腦子,對,就是李民權兒子,我去新天公司采訪時還確認過的,說起來一晃都快五六年了。”


    胡一亭眨了眨眼,直接道:“有用嗎?”


    綿強想了下,“不好說,這得問問才知道。”


    “行,嗬嗬,多虧肖大姐提醒,要不我哪知道還有這路數。”


    肖紅雁笑道:“李長忠愛人在安醫大,要不我光聽你說這名字也想不起來是誰。”


    綿強點頭:“這會子李長忠說不定就在廬州,要不給他打個電話,這不剛開始吃嗎。”


    說著綿強就拿出塊嶄新的重光手機撥了出去,可巧李長忠剛從湖山開發區的新廠回到廬州,一聽胡一亭在,立刻表示馬上就到。


    見綿強約到了人,肖紅雁笑道:“行,等他來了,我帶雯雯先回去,她還有功課沒做完呢。”


    “我都做完了!”雯雯抗議。


    “課外練習呢?你少偷懶。”


    “哦……”雯雯被母親的口頭暴擊打蔫了,隻得低頭吃菜。


    胡一亭看著好笑,想起自己當年,覺得白萍和胡延安對自己實在寬縱。


    “如今孩子學習壓力真大呀。”胡一亭感慨。


    肖紅雁掩口而笑:“可不是嘛,你說如今要是考不上重點中學,將來該怎麽辦呢?咱們這種家庭,都是從小嬌生慣養的,你說她以後能進工廠安安穩穩當個普通工人嗎?唉,小胡你讀書實在好,我家雯雯要有你一半,我還操什麽心呀。”


    綿強笑道:“胡一亭你自己高中還沒畢業呢,按理說該有很大壓力,哈哈,不過對你來說這種學習壓力之類的事,也就是說說罷了。”


    胡一亭笑道:“真有體會,真有體會。”心說上輩子自己可不就是這麽熬過學生時代的嗎。


    四人吃著聊著,李長忠很快趕到,熱情寒暄後表示要做東請客,於是重開宴席,把菜換了個遍。


    肖紅雁沒等上菜就帶著女兒回家了,三人送走她們娘倆,坐回包廂,胡一亭直言不諱提起郭大鵬的事。


    李長忠怒道:“這樣的狗東西,也敢欺負到胡總頭上。”


    “李大哥,咱現在不談公事,論私交,叫我小胡就行。”


    李長忠一喜:“胡老弟,那我說,這事你就別操心了,我幫你問問。”


    胡一亭吃不準李長忠能量,微笑著沉吟半晌,道:“能槍斃嗎?”


    此言一出,綿強把端著的酒杯放下了,麵色凝重起來。


    李長忠卻笑了起來,覺得能讓胡一亭求到自己頭上,這實在是個大好機會。


    “這話按理不能說,不過依我看,嗬嗬,夠槍斃的了。”


    胡一亭不知李長忠是不是在誇口,心下躊躇。


    李長忠立刻道:“今晚咱們隻喝酒,怎麽快活怎麽來,別的不提。這事我明兒一早就托人,總之一定盡力。”


    於是三人喝著聊著,飯後又在咖啡廳坐了會,這才別過。


    次日胡一亭打電話與綿強告別,要他代問全家好,之後直接去了機場,要搭班機飛往深圳,與朱小橋匯合後前往香港。


    而李長忠那邊成與不成,胡一亭並無把握,但覺得自己為這事操心夠了,不應再投入更多精力,今後事態怎樣發展,能不能踩死郭大鵬,就全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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