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追了。”朱唇微啟,神情淡然,仿佛剛剛不曾有任何事情發生過一般,冥雲叫住了想要追擊的手下。


    “你們下樓等我。”


    “屬下遵命。”


    秋水蒙蒙的眼眸掃過眾人,觸到妖孽男子的時候,微微停頓。


    “姐姐!”龐若蘭目若星子,笑容甜美,正欲跑向冥雲。卻突然被妖孽男子強拉入懷,吃驚的“啊!”了一聲。


    “你!”龐若蘭想要用力掙脫,卻不及男子力氣,被妖孽男子強製抱在懷中,坐於腿上。


    “寶貝,你要去哪?”妖孽男子在她耳邊吐氣如蘭,近在咫尺的潤唇幾乎要吻到龐若蘭的臉額。


    “你,你快放開我!”龐若蘭麵飛紅雲。


    “我喜歡你!無論天上人間,尊貴平凡,無論要麵對什麽,麵對的人是誰,我都不在乎!”妖孽男子說話間卻望著冥雲。


    冥雲眼神微動,側頭避開了妖孽男子炙熱的目光,微不可聞的歎息。


    “放開她!”瀲幽眼神冰冷,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威迫感,這樣的瀲幽龐若蘭第一次見到。


    “幽蘭,過來。”朱唇微啟,冥雲話落,妖孽男子禁錮著龐若蘭的手鬆了力道。


    起身跑到了冥雲身後,心思聰慧的龐若蘭暗付:朱雲龍,你又多了個競爭對手……


    “嗬嗬……”妖孽男子苦笑道: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此處引用《蒹葭》一詩,出自《詩經·國風·秦風》)


    好美的詩,朗朗上口,這男子真是才華橫溢。龐若蘭暗付:“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這是詩中男子第一次出現的幻覺:明明看見對岸有個人影,可是怎麽走也走不到她的身邊。“宛在水中央”,這是詩中男子第二次出現的幻覺:忽然覺得所愛的人又出現在前麵流水環繞的小島上,可是怎麽遊也遊不到她的身邊。那個倩影,一會兒“在水一方”,一會兒“在水中央”;一會兒在岸邊,一會兒在高地。真是如同在幻景、在夢境中,但詩中男子卻堅信這是真實的,不惜一切努力和艱辛去追尋她。這首詩生動深刻的寫出了一個癡情者的心理狀態,寫出了詩中男子對所愛者的強烈感情。


    體會到妖孽男子的心理狀態,龐若蘭又是被男子的癡情所打動,又是為男子的才華所折服,不禁好意接口道:


    “誰,執我之手,斂我半世癲狂;


    誰,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離;


    誰,撫我之麵,慰我半世哀傷;


    誰,攜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誰,扶我之肩,驅我一世沉寂。


    誰,喚我之心,掩我一生淩轢。


    誰,棄我而去,留我一世獨殤……”


    “你……你這不是在幫他。”冥雲歎息。


    “姐姐……”龐若雲實是不知如此優秀,癡情,魅惑的男子冥雲怎麽會不喜歡不動心,心下黯然:或許冥雲有著和自己一樣,無法訴說的難言之隱吧……


    “我們走吧。”瀲幽拉著龐若蘭的手,一起出了華鳳樓。被瀲幽擋住視線的龐若蘭也因此沒有注意到,留在桌子上那個深深的掌印,木製的桌子已經腐爛凹陷。


    夜靜謐,微微涼,華鳳樓二層閣樓裏的兩人一立一坐,許久,無話。


    “你……不要再做沒有結果的事情。”冥雲歎息道。


    “我遊曆4國,終尋到你的下落,這段時日唯一進入幽冥穀中還能全身而退的人隻有她一個,我猜跟著她會遇到你。”妖孽男子神色黯然。


    “你絕非池中物,我不想了解你的過去,也不會進入你的生活,我不需要你報答什麽,當初不過偶遇,很多事情,你以後自會明白。”冥雲說完,轉身離去。


    “……”妖孽男子閉上眼睛,飲了一杯酒,接著是第二杯,第三杯……


    “幽蘭姐姐,我的東西落在了剛剛的座椅上,我得回趟華鳳樓。”瀲幽道。


    “是什麽東西啊?姐姐陪你一起回去吧?”龐若蘭說。


    “是母親去世的時候留給我的一方絲帕,姐姐等我下就好,瀲幽很快回來。”


    “哦。”龐若蘭點點頭,坐到了路邊的石階上,玩弄著自己的芊芊玉指,不經意間勾出了還在山上時王媽送自己的兩方絲帕,突然就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這邊瀲幽走到閣樓的時候看到的是有些醉意的妖孽男子,還在一杯杯的喝著酒,仿佛喝的是水一般。注意到瀲幽走來,微微抬頭,皺眉道:“怎麽不陪著你的幽蘭姐姐了?”


    “我們的事情與她無關,你,可以讓花婆婆出現,但,不要傷害她。”瀲幽道。


    “呦,怎麽了這是?你真的動心了?別忘了我們的計劃裏本就有她的存在,好像這還是當初你的建議呢,嗬。”妖孽男子笑道。


    “現在計劃有變,據內應來報,朱玉龍喜歡的是冥雲小姐,以他的性子,恐婚事難成。”瀲幽坐下,自己倒了一杯酒。


    “朱玉龍反正活不了多久,三大武林世家早晚都要被滅,就看死在哪路人的手上了。”妖孽男子不以為意,仿佛在他眼裏朱玉龍早就成了死人。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能夠入我心者,隻她一人。”瀲幽直視妖孽男子。


    “她和冥雲多有牽扯,恐怕難以置身事外。”妖孽男子一口飲進杯中酒。“她和霸業之間,你又作何選擇?”


    手掌輕按桌麵,瀲幽眼神一暗,隨後起身而出,衣絕飄然。


    “嗬嗬,你自己恐怕也不知道答案吧……”妖孽男子苦笑。“畢竟,我們都是無法選擇的人……至高無上的地位,在常人看來是求之不得,而對於你我,實是輕如鵝毛,卻又無法擺脫……”


    再想飲酒,卻見剛剛瀲幽手掌觸碰過的木桌一片暗墨腐蝕,繼而整張桌子從上至下,全部腐爛成沫。酒菜器皿皆具掉落到地上,響起一陣瓷器盡碎之聲。


    龐若蘭在石階上坐了一會,想著自己穿越到這個架空的武俠世界,想策馬江湖逍遙自在,卻是身不由己。與流螢閣聯姻之事不過是權宜之計,眼下隻有瀲幽孤苦無依,自由自在,或許將來能陪伴自己身邊,寄情山水,走遍天涯。


    “姐姐……”瀲幽蹲下凝視龐若蘭,眼若星辰,脈脈含情。


    “瀲幽!你找到絲帕了麽?”見是瀲幽,龐若蘭微微一笑。


    “沒有……母親……”口中喃喃自語,瀲幽黯然神傷。


    似是下了什麽決心般,龐若蘭拿出一直隨身珍藏的王嬤嬤送的一方絲帕,放入瀲幽手中,“別傷心了,瀲幽。這絲帕送你,它是一個對姐姐而言很重要的人繡給姐姐的,我一直視若珍寶,隨身攜帶,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又道:“這方絲帕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有了它,你便不再是獨自一人麵對這個世界。”


    “幽蘭姐姐……”瀲幽眼神微動,好似有什麽正在發生著,又好似有什麽正在改變著。


    “姐姐,若是瀲幽以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對姐姐而言相當陌生的人,姐姐會不會不理瀲幽,會不會留下瀲幽獨自一人?”瀲幽黯然道。


    “啊?”龐若蘭隻當瀲幽孩子心性,便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


    “姐姐,我們回家吧。”瀲幽起身拉著龐若蘭的手,在被拉起的瞬間,慣性的作用下,兩人身體碰觸到一起,近到能聞到對方的呼吸,雙目相對,眼波流轉,衣衫隨風飄逸,青絲染墨飛揚,時而分散,時而又交織在一起。風景如畫,宛若仙境。


    回到府中,夜已微涼,梳洗過後,龐若蘭躺在床上,心付:這架空的時代美男如雲,媚人心惑,對自己到底是福是禍……


    忽聽窗口響動,室內閃入黑影,身形之快,如風如幻。


    還未來及起身,便看到床前站了一人,蛾眉橫翠,一雙細長的桃花眼中秋波流轉,笑魘生春,說不出的嬌美動人,不由得癡癡的看呆了。


    “怎麽每次見你都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嗬,既然這麽迷戀姐姐的美貌,不如以後追隨在我身邊如何?”女子笑魘如花。


    “啊,冥雲姐姐,我……”龐若蘭坐起身,低頭羞澀一笑。


    “明日午時,龍鳳中庭大道,圖宇派。”留下這幾句話,冥雲飛身而出,衣衫飄訣。


    屋內一片靜寂,仿佛未曾有事情發生過一般。


    閉上眼睛,龐若蘭感歎這個武俠的世界人才輩出,高手雲集,自己能算作朝廷培養的最後王牌應戰天下武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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