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已經很強了,就算不害人你也能活得很好,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你就是不肯收手?”靜室之內,一身青衣的女子質問著朱鵬,那股為了他人不顧一切的意態,卻不知將這世間多少男子都比了下去。


    “聒噪”


    一身漆**袍的朱鵬手足不動,隻是隔著那灰白色的氣幕瞪了葉青衣一眼,他並沒有動手,然而他頭頂上方飛旋不休的古樸白骨塔卻自生氣機感應的旋動。朱鵬周身所籠罩的灰白氣罩驀然散出一圈衝擊性的力量將太陰真人身周的一切都吹拂擊飛,這股力量自然而然以首當其衝的葉青衣為著力點,女孩便好似一隻被狂風吹拂的蝴蝶般被遠遠衝開,重重的撞到身後牆壁上,雖然意外的沒有受到重創,但她周身上下每一寸骨骼,卻是沒有一處不在呻吟不在傷痛。


    “強?到底有多強才是真正的強大?”


    周身的灰白氣幕散去,朱鵬收回頭頂飛旋骨塔的同時也自那氣霧中現出了自己的身形,他一步一步走向葉青衣,伸出手掌將眼前美麗的如詩如畫的女子按著脖子一點點的舉起,注視著女孩那因缺氧而漸漸通紅的小臉,掙紮不休卻恍若螻蟻撼樹的模樣,發出一聲聲低沉的怒吼:


    “如果我真的很強,為什麽我隻能有區區百年的生命?


    如果我真的很強,為什麽我隻能殺了自己最尊敬的師尊?


    如果我真的很強,為什麽當初的我不得不親手殺了你……回答呀葉青衣,自小便做為我靈鬼培育的你在閉眼時到底能不能理解當時手上沾滿你的血……我的感受?”


    天師府道宗表麵風光無限,似乎每一寸土地都為最純淨的陽光所照射,然而誰又清楚?


    在那陽光所無法穿透的陰暗角落裏,其血腥與殘酷是怎麽將正常的人折磨成瘋子的。天師府道宗妖、魔、鬼、怪四隱殿,其中以鬼殿綜合實力最為強大,不僅僅是因為曆代鬼殿殿主的強大睿智而已,更是因為龍虎天師府鬼殿特有的“人鬼雙殿主”傳承,根本就無法破解。


    心意相通的雙子聯手,當然是同樣境遇同樣修為的另外三殿殿主所難匹敵的。


    十數年前的朱鵬,還是一個臉上有著由內而外純淨開朗笑容的陽光小正太,那時的他已經被譽為是天師府……不,是自明朝以來道家前所未有的修煉天才,五百年來唯一有可能晉升至築基境,衝突凡人百年壽命束縛的道門希望。


    其體內天生便有純淨未散的先天元氣讓他不過十歲就是煉氣三層境,這是有天賦。三歲定基,五歲修道,十年以來勤修不輟,身負天才之名而心不亂,氣法根基紮實,向道之心虔誠,這是有毅力。遍覽道藏經典,靜心鑽研且屢有體悟,身為稚子幼童但那時朱鵬心中的道門學識已不遜色天師府道學講師,這是有資質。身邊更有一位青梅竹馬一意照顧的要好師姐,這便是有仙緣……


    少年成名,前途遠大,倍受道宗看重,一應修煉所需生活用度天師府都已經給予提供了最大的支持。那時的朱鵬也純淨的可以,他隻覺得皓首窮經在道藏裏打滾一輩子,日後一不小心突破到築基境便已經是其一生最大的幸福了,然而這一切一切的美好都在一日之間被徹底得撕成粉碎。


    一日夕陽西下時,因為四隱殿之一鬼殿殿主死亡的因由。


    一柄冰冷冷的鐵劍在同一天被塞到了朱鵬手中,一名來自道宗張氏的中年道人指著一處通體暗色的道殿告訴朱鵬:“要麽進去殺了裏麵的人,將之祭煉成本命靈鬼,要麽進去被裏麵的人殺掉,被其祭煉成本命靈鬼……”


    看著將劍器交到自己手中後頭也不回走掉的張家道人,朱鵬十分清楚自己並沒有選擇的餘地--活著的天才才是珍貴的,死了的天才便什麽都不是了。


    “嗬,不過殺一個人取其生魂祭煉靈鬼而已,身為鬼殿傳人我早已做好心理準備,用得著弄的這麽鄭重其事?”提著鐵劍的朱鵬如是的自語,然後便帶著不祥的預感邁步走入了暗色的道殿,看到了與自己有著同樣錯愕不安表情的師姐葉青衣……


    鬼殿人鬼雙殿主,一死一活世相隨。


    除了當事人外,沒人知道那日的道殿內到底發生了什麽,總之當一身創傷劍痕的朱鵬抱著心口被刺穿的葉青衣走出道殿時,他便已經成為了道宗鬼殿真正意義的主人。直到後來很久以後,朱鵬才偶然得知鬼殿“人鬼雙殿主”的傳承其實已經在很久以前便被廢止了,隻是因為自己身上那突破至築基境界的可能性,才讓天師府宗家那些垂老的瘋子,又一次重啟了人鬼雙殿主這古老的傳承……不過也無所謂了,當時的朱鵬已經借著末法時代的低靈氣環境解開了張家束縛在曆代鬼殿殿主頭上的束縛禁咒,並且在反抗過程中,幾乎肆意殺盡了天師府老一輩的諸多雜碎。


    這世上呀,沒有任何一種愛恨,是無由的。這世上呀,沒有任何一個理性的瘋子不是被逼出來的,便恍若昔日的太陰真人,此時此刻的道癡朱鵬。


    “當我的手,沾染了你心中流出的血時,我就已經決定。我所要的東西,便一定要得到,我所要做的事,便一定要完成,便當我替你活了你那一份。”一邊如是語著,朱鵬一邊鬆開鉗製葉青衣脖頸的手掌,從她的身側走過,也不顧女孩緩緩從牆壁上滑落後激烈的咳嗽。


    “你說我是葉青衣,但為什麽隻給了我殘缺不全的記憶?我應該學到的修真知識呢?我與你在那暗色大殿內一戰的記憶呢?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不給我那一天的記憶?”一隻手按著胸口強壓著咳嗽,葉青衣抓著朱鵬漆**袍的衣角如是的語,隻是她的手被輕易的掙開了。


    “修真的知識何其珍貴,你終究隻是個價值五百點的造人,主神怎麽可能因為我的記憶給你灌注修真的知識。至於那一天,那一戰……你還是不知道的好,不然我很擔心你能否保持現在的姿態。”回首,冷笑看著那半跪在地上的女孩,她是那般的美麗,便好似一隻折翼的青蝶落入了汙泥之中,淒豔中透出些許別致的意味。看著葉青衣堅定的眼神,那黑白分明的美麗眸子,看得朱鵬捂著臉頰哈哈大笑。


    “那一日,你貪生怕死故而醜態百出。


    那一戰,你自知劍術、修為、心誌皆不如我,所以一開始時千般好話百般媚態的迷惑我……我卻真的信了,那一次幾乎是我一輩子最接近身死的一戰,然後你劍術功底終究太差,偷襲我後卻始終難以完成殺手,最後被我拖到氣力衰竭一劍透心。也是自那一天開始,我才真正的明白什麽叫做滅意絕心,什麽叫做太上亡情。


    現在,你還能保持那美麗的姿態嗎?曾經完全屈服於生死間恐怖的你,此時此刻還憑什麽在我麵前充堅貞不屈?”一語過後,朱鵬拂袖而走,全然不顧眼神迷茫好似失了魂魄一般的葉青衣。一條漆黑色的紅瞳毒龍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狂亂心意,自覺的遊走而出,爬過朱鵬的腰身手腕,最後在他的臉頰側輕輕的摩擦,那冰涼涼的氣息與觸感讓道人漸漸恢複了平靜。


    “毒龍啊毒龍,世人皆說你為人心惡念顯化,力量雖強,卻是最不適合駕馭的靈鬼之一。隻因一旦主弱仆強你便極可能反身噬主,然而那些愚人又怎會知道,相比人心的鬼蜮肮髒險絕莫測,以實力而論忠誠的你已經是幹淨的不能再幹淨了。”撫著毒龍那冰涼的身軀,朱鵬輕輕的呢語卻是滿心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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