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這是怎麽回事!?”


    哈爾看著在水中掙紮的肖伊急得直蹦,然而他並不會水,那實胖實胖的體格,恐怕一旦入水便會跟塊石頭似的立即沉底。隻是,這也是朱鵬想要的,若沒有一個足夠慘的倒黴鬼“珠玉在前”又怎麽襯得出他救下肖伊的恩情之重?


    風景美麗絢爛的尤河中,一隻被湍急水流衝得離岸邊漸遠的粉嫩小蘿莉正竭力的掙紮哭喊,隻是水火無情,不識水性的肖伊依然被衝得漸漸沒頂了,可以想象,當她真正力盡沉下去時,這個世界便再無禪達小公主肖伊這個人了。


    麵對這種情況,除了朱鵬外所有人都慌張了,彼此間的心性在這一刻體現的尤為明顯,有的孩子受了驚嚇,此時此刻隻知道大聲的哭泣嘶嚎而已,而有些就理智多了,一邊哭著一邊往禪達的方向跑,希望可以找到大人過來救援。隻是這尤河說是離禪達不遠,但以孩童的腳程也要走上個小半天時光,等到他們把大人領過來,肖伊溺水而亡的屍身恐怕都搜不到了。


    “伊諾,這一切都是你的錯,是你唆使我帶肖伊來尤河的,這一切都是你這個賤種的錯。”黑胖黑胖的哈爾此時此刻聲嘶力竭的喊,他似乎意圖證明什麽,擺脫什麽。隻是他四周除了朱鵬之外,所有人都亂了,又有誰會在意他在說什麽?


    “不愧是禪達治安官哈瑞克的兒子,言傳身教下別的技能不說。至少在推卸責任方麵比普通孩子敏銳太多了……可惜,你沒有在伯爵和凱教官麵前展現這項才華的機會了。”朱鵬在剛剛遊玩時刻意分開自己,哈爾與肖伊跟後麵夥伴的距離。在朱鵬一腳把肖伊踹下尤河後,岸邊便隻剩下自己與哈爾兩人離得近了,其它夥伴都離得稍遠一些,所以朱鵬隻要把聲音放低些,卻並不擔心會被哈爾以外的旁人聽到。


    腦子已經亂了的哈爾遲鈍的還沒反應過來朱鵬的言辭,下一刻他便覺得下身一陣的劇痛,朱鵬突如其來的一腳踹在他的襠下。然後將劇痛下失去對身體控製力的哈爾大力推下尤河中。一邊推著還一邊喊:“哈爾,理智些,你並不會遊泳呀。”伴隨著這聲注腳。哈爾如同一塊石頭般“撲通”一聲掉入尤河,以遠比肖伊更快的速度沉底。


    他的身軀對同齡人來說本就太過肥胖,更何況朱鵬還尤怕他不死的補了一腳致命一擊,別說一個半大孩子。便是成年人要害處受了這麽一腳。也會半天緩不過勁來,哈爾幾乎沒撲騰掙紮幾下,便開始迅速沉底了。


    看著腳下尤河中撲騰的兩處水花,並非特別擅長遊泳的朱鵬並沒有急著下水,而是相對隱蔽的做著身體預熱,他在地球並沒有接受過專門的水下救生訓練,昔日的道癡也不需要這一類的技巧。但朱鵬卻也知道溺水狀態下的人是很難保持理智的,往往向四周胡拽亂抓。救人者一旦在水中被被救者纏住,很可能導致兩人一同喪命的結局。朱鵬的計劃進行到此時才真正步入關鍵:


    其一。讓哈爾死在這裏。


    其二,救下肖伊性命。


    讓哈爾死在這裏十分容易,朱鵬站在尤河岸上多等一會就行了,但在不影響第一點的情況下救下肖伊性命,卻需要對時間的稍稍把握,不過隻要救下肖伊,便是哈爾不死也沒什麽。


    他便是將所有的事都向其父、凱教官與伯爵匯報,也一定會被當成推卸責任的托詞,連他父親會不會相信都是兩說--誰能想象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會為了利益布下一個精確縝密的殺人計劃?


    躍入水中,冰冷的尤河水包裹著身體,但朱鵬的心卻是熾熱的,沒有背景的半大孩子想要在這個上升空間幾乎被封死的西歐中世紀社會中上位,不兵行險招幾不可能,更何況朱鵬種種布置,已經將可能發生的危險壓到了相對最低。


    快速遊至肖伊的身旁,朱鵬從其身後方潛去,一手攬住女孩的脖頸向後倒拖,一邊不讓女孩抓到自己一邊仰泳式的將之托離水平麵,伴隨著新鮮的空氣和身後男孩溫柔的話語安慰,肖伊本來近乎癲狂崩潰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放鬆身體……對……真是個聰明的小公主,放心,我們很快便安全了。”以仰泳的姿態帶著並不重的女孩借著水流的力道向岸邊遊去,越是接近成功,朱鵬的心反而越是冰冷沉靜。行百步者往往折於九十,越是接近成功時,反而越要忌諱意外的發生,尤其是在身邊還存在不可掌握的“變數”下。


    果然,在遊動到趨近哈爾一側時,那個討厭的胖子似乎發現了自己最後一縷生機,越發激烈的折騰不說,還舍了不多的氧氣叫喊道:“肖……肖伊救……我。”


    畢竟是沒經曆過世事險惡的小女孩,自身剛剛安全的肖伊聽到同伴的呼救便開始同情心泛濫。“伊諾,哈爾在那裏,我們過去救他吧?”


    “當然,不過我的體力有限,一會恐怕要你抱著哈爾哦。”


    朱鵬輕輕笑著答應肖伊的要求,然後毫不猶豫的向哈爾的方向遊去,隻是不知是不是因為體力的關係,肖伊隱約覺得伊諾抱著自己的遊速慢了許多,那邊剛剛喊出自己最後一口氧氣的哈爾已經掙紮的越發無力了。


    朱鵬眼中閃爍著莫測的光,將自己仰泳上托的肖伊衝向哈爾的方向,同時還調整氣息斷續的喊道:“哈爾,我們過來救你了,抓住肖伊的手。”隨著距離的接近,伴隨著這一聲話語,已經開始下沉的哈爾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噗”的一下自水中上竄一截,一下便壓抱在了朱鵬刻意讓出的肖伊身上。隻是就像前麵所說的。溺水近死的人除了本能外,幾乎是沒有理智的,所以水下救援時一定不要正麵營救。不然被救援者往往會拖著救援者同入地獄。便如同此時哈爾與肖伊之間的關係般,憑心來說哈爾未必是有意的,但事實上是他猛的一撲把肖伊和其身後的朱鵬壓了下去,自己在水平麵上喘息了數口空氣。


    “哈爾,別這樣……嗚嗚……”被那肥胖的軀體壓下水麵,肖伊不可能像朱鵬般早就做好憋氣準備,很是嗆了幾口冰冷的河水。哈爾還本能的攀附上來。那肥重的身體壓著肖伊與朱鵬都往下沉。


    前期還是一方麵救援一方麵求救,然而到了後期就是哈爾與肖伊在爭搶呼吸權了。可以想象在這一刻女孩的心中是怎樣的憤怒,她無法理解人在溺水狀態下的本能反應。在她受知識所限製的認知中,哈爾就是在為了自身不惜將好心過來救他的自己與伊諾陷入死地。


    在雙方越來越火爆過分的搏鬥中,身為女孩體力不足的肖伊漸漸落入了下風,然而就在她滿心憤怒與絕望。甚至在冰冷河水的覆蓋下再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時……一柄滿是鐵鏽的屠宰刀被塞入了她的手中。


    與此同時。肖伊的背後傳來了低沉陰冷恍若惡魔訴語般的話:“他活著,咱們兩個就都得死……”


    漆黑的夜幕,燃燒的火炬,四麵黑壓壓的圍了一片人,哈爾已經冰冷的屍體躺在那裏,他父親哈瑞克抱著自己的兒子哭得聲嘶力竭。哈爾母親死於難產,哈瑞克一手將之撫養至今,用某人話講就是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好容易把哈爾養得黑黑胖胖五大三粗。然而今天卻突然的白發人送黑發人,換誰都難以接受。


    隻是難以接受的不僅僅是哈瑞克而已。受了嚴重精神刺激的肖伊此時此刻雙手拿著一柄猶自沾血的生鏽屠宰刀,誰敢靠近她她便捅誰,其眼神呆滯臉色蒼白,一頭原本漂亮的金發此時好似水草般貼在臉上,讓女孩平添了幾分癲狂凶惡。朱鵬將自己人生的一盤死棋下活,卻是將事弄得大了,現在禪達的阿拉西斯伯爵,武技教官凱,治安官哈瑞克,三大實權人物盡聚於尤河岸邊,事情的發展,卻和朱鵬再無什麽關係了。


    謀事在人的方麵朱鵬已經做盡做絕,剩下的就是成事在天,隻看能爭出多少利益了。


    其實在布局之初,朱鵬也沒想過要以這種情勢拉肖伊下水的,他畢竟並不是楚軒那般“一步十算,多智近妖”的人物。甚至朱鵬管哈爾索要屠宰刀時,也並沒有想到此節,他隻是潛意識的感覺到此物有用,便將之隨身帶著了,卻沒想到這隨手的一步閑棋,卻營造出“有好處我(朱鵬)先上,有黑鍋你(肖伊)去扛”的效果。


    “哈瑞克,你也控製一下情緒,事情的經過我都已經問過了。是哈爾提議來尤河邊看風景的,但肖伊失足掉下去,哈爾救人心切下也跟著跳了下去。他是好樣的,以守護女士的騎士精神來說,我將破格授予他騎士勳章。”阿拉西斯伯爵拍著承受痛失愛子痛苦的哈瑞克肩膀,溫言安慰。


    從一定層麵上講,伯爵的安慰是很有誠意的。


    成為騎士階級,幾乎是卡拉迪亞大陸平民晉升貴族的唯一途徑,便是貴族也絕不能隨意封賞,因為騎士的另一層含義就是預備貴族。許許多多的英勇戰士自小苦練,長大之後浴血搏殺拚鬥至戰死也始終得不到騎士資格,可以說,阿拉西斯伯爵為了安慰手下心腹已經是痛下血本了,日後禪達的治安官哈瑞克再生個兒子,現在這枚騎士勳章就是他們一家晉升貴族的敲門磚。


    更何況禪達之主阿拉西斯伯爵從朱鵬和其它人佐證得知的“事實真相”並非他向哈瑞克講得那般光明幹淨。哈爾在肖伊落水後的確跳下水試圖救人不假,但他根本就不會水,隻是添亂而已,事後是那個被稱為伊諾的農戶小子下水救人的,過程中哈爾與肖伊為了求生還發了爭鬥……最後肖伊慌亂之下拔出哈爾的刀將之刺死,這樣不幹淨的被殺。哈爾莫說是騎士資格了,若是他此時還活著,伯爵取消他以後成為騎士資格的心都有了。


    作為禪達武技教官凱的女兒。肖伊不是很受性情嚴肅的父親寵愛,卻被禪達城主阿拉西斯伯爵百般溺愛,一方麵是伯爵在籠絡凱這個強大的騎士,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膝下無子無女的伯爵真的很喜愛肖伊這個聰慧美麗的活潑女孩。


    隻是現在肖伊受到刺激呆呆傻傻,哈瑞克的兒子又死了,伯爵不願意事情再鬧得更大。這才打算自己出血本安慰哈瑞克,更保留哈爾的名聲與哈瑞克的顏麵,也算是對服侍自己多年的哈瑞克仁至義盡了。


    伯爵一邊溫言安慰著哈瑞克。一邊在心裏感慨著自己是個正直的,有道德的,顧念舊情的好貴族。然而他低估了哈瑞克承受喪子之痛的苦楚,他自覺自己的安排已經合乎情理。但哈瑞克卻覺得他是在為武技教官凱推卸責任。一聽伯爵說完安排,他整個人就炸起來了。


    “伯爵大人,是肖伊,是肖伊親手殺了我兒子,那個小雜種捅了我兒子八刀,捅了我兒子足足八刀呀。”哈瑞克喪失理智的對著阿拉西斯伯爵就是一陣咆哮,那紛飛的唾沫甚至噴到了伯爵臉上。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殺了肖伊為你兒子報仇嘍?”似乎並不介意臉上的口水。伯爵對著哈瑞克如是語道。


    “殺了她,伯爵大人。老哈瑞克服侍了您足足二十三年了。”


    此時的哈瑞克脹紅著一張臉,已經透出幾分偏執癲狂的意思了。這一幕看得伯爵越發眯了眼睛,心中做出決斷。


    一隻手放在自己身後微微動作,伯爵一邊笑著對哈瑞克言語:“你是我的老部下了,我自然會還你個公道,老哈,你看那邊。”說著伯爵臉現詫異的向一側伸手而指。


    哈瑞克痛失愛子,腦子有些渾濁的隨著伯爵的手勢轉頭,看到的,卻是一抹淒厲虹光若潑水般向自己“抽”來。隨著伯爵手勢嗆然出劍,禪達的武技教官凱驀然自腰間猛地拔出一柄諾德寬刃劍,隻是一甩,淩厲,簡捷,狠辣的劍光便硬生生抹掉哈瑞克一半頭顱,劍光所及,堅硬的頭蓋骨被斬得平滑若鏡,顯出看到肖伊的狀態,凱教官也並不像他表麵表現的那樣平靜,一腔怒火已然是旺盛至極。


    由於劍光太快,哈瑞克半個腦袋被削掉後,噴出些血漿,站立片刻後才驀然倒下,屍身壓在了他愛子哈爾的身上。剛剛還和顏悅色的禪達伯爵此時一隻腳踩在哈瑞克的身上低沉語道:“你說你服侍了我二十三年,卻怎麽不說我阿拉西斯保了你哈瑞克二十三年的富貴?真當我不知你貪沒了多少錢嗎,這次剛好收繳了充實財庫。”教官凱是來禪達定居的流浪騎士,一身實力強悍可仗劍斬殺十名芮爾典重騎兵,相形之下,身為禪達治安官的哈瑞克就是伯爵養得一條狗而已,平日可以倚仗伯爵寵信和凱唱唱對台,甚至給對方難堪氣受,但真到了取舍時候,隻要是一個有理智的貴族,都不會因為一條狗而選擇放棄一位強大騎士,特殊情況另算。


    卡拉迪亞大陸尤河之畔,來自主神世界的輪回者一計絕戶,踏著哈瑞克父子的屍骨,朱鵬以一個貧農之子的身份躍上了阿拉西斯伯爵與武技教官凱的眼簾,如果是尋常的貧農之子,哪怕隻因為伯爵與教官的身份,此時此刻也應該嚇得瑟瑟發抖了,更何況兩人還並不避諱的在朱鵬麵前殺人--精神狀態不佳的肖伊已經被其父凱打昏了。


    在地位差距與鮮血屍骨的雙重壓力下,朱鵬依然表現的神色鎮定,並非他不能做出“正常”的驚恐情態,隻是朱鵬知道,許多時候該冒險就得冒,不然永難得出頭機會。


    雖然覺得似朱鵬這般不過十歲左右的年紀能有眼下這樣的鎮定自若非常奇怪,但無論是阿拉西斯伯爵還是凱都沒有“穿越”意識,他們反倒覺得眼前這個孩子異於常人的冷靜非常值得培養,莫說是在心裏無比感激朱鵬救女的凱了,便是禪達之主阿拉西斯伯爵也對眼前的少年產生了幾分興趣。


    “小夥子,你是誰的兒子?救了肖伊,又想要什麽獎賞。”伯爵一腳踏在前治安官哈瑞克的屍體上,一手撫著朱鵬的頭,眼神之中卻有些玩味之意。


    “我是農夫老卡修的第九幼子伊諾.阿法爾見到伯爵大人十分榮幸,至於救肖伊小姐的獎賞。”說到這裏時,朱鵬略略停頓,目光轉向了一側的凱身上,才繼續道:“我想成為凱教官的弟子,日後成為一名強大的騎士為伯爵大人爭戰,贏得無上榮譽。”


    事情的結果非常合乎常理:朱鵬的要求盡數得到了滿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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