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翻騰,潮汐滾動。懸崖絕壁,寒風冷凜。


    朱鵬褪去自己一身衣衫精赤著身體站立在飛鳥都稀少的絕壁上頂著陣陣微鹹的海風揮拳練功。那絕壁與地麵成七十度角頗為光滑,即便是敏捷的猿猴都很難在上麵攀登行走,一個不小心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的結局。


    此時正是晨暮時分,浩月下沉,太陽卻還沒有升起,天地間幾乎一點點的光亮都沒有,腳下就是黑洞洞的深淵,一塊石頭掉下去要過很長時間才能聽到一點點回聲。朱鵬知道,以自己此時的修為在這上麵一個不小心掉下去,死的可能也在八成以上,但玩的就是這麽一個刺激。


    在生死刺激的威脅下,道人的精神高度集中,皮膚微微透紅全身的肌肉筋骨如同一條條青黑色的虯龍一般起浮遊動,每一拳打出,都在寒冷的空氣中打出一條微微的發白氣浪,周身的空氣炸裂,拳術凶狠剛猛至極。阿拉西斯伯爵的遊曆文件已經批下來了,很快就要踏上征程的朱鵬希望在最後關頭進一步的提升自身戰力,此時底子打得越好,日後所得的好處也就越大,這在任何一個世界都是普遍通用的常理。


    卡拉迪亞大陸連通著地獄惡魔的位麵世界,生活在這裏的人天賦擁有惡魔血統,在戰爭廝殺中彼此吞噬精氣,恍若神話傳說中地獄深淵的血戰煉獄一樣,殘酷而血腥。


    中洲隊的輪回者在這個位麵世界呆得時間長了,已經漸漸沾染了這種氣息。被這個世界的法則所同化,他們在這個世界也一樣會“殺怪升級”一般提升自身素質,但這個等級能力的提升是比例恒定的。一個基礎能力是10的人通過殺戮提升到10級,其能力就會變為20……但如果朱鵬在這之前把自己的基礎能力提升到20,那當他升到10級時,其能力就是30了。這無形的便宜占得非常巨大,畢竟無論是自己鍛煉力量還是通過血戰提升自己階位,其普遍共同點就是先易後難。


    晨光浮曉,隨著太陽慢慢的升起了。朱鵬停拳收功。緩緩吐出一股翻騰的氣浪,他返身行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腳掌的一根根腳趾分散摳地,非常的靈活有力。然而突的,一腳踩在一塊被海風水汽沾濕的山壁上,腳下驀然一滑。朱鵬身形懸空整個人都往深穀掉了下去。


    “會死的……”


    整個世界都似乎變得緩慢了。就好像人死前真的會回憶起昔日無數的故事般。無數的記憶洪流在朱鵬腦海中瘋狂的回放,自幼誕生於窮苦人家的貧寒與喜樂,哭叫離開父母時的無助與迷茫,投身道家的沉醉與堅守,親手殺死自己師父的決絕與瘋狂。


    死亡的無限恐怖與道門性命雙修的精義,複興道家的狂想與對永恒自在的執念,這一切的一切在朱鵬腦海中瘋狂的碰撞交織,最後化為張元放臨死前滿是鮮血的臉龐。他的話語,此時此刻在朱鵬的耳邊炸響:


    “現在的我。寧願你是對的。屠戮天下修士供養你一已修行,至少達到這個末法時代的相對頂峰,真正將道家傳承下去……現在的我,祈求上蒼你是對的。”


    “師父……”


    扭曲著臉在半空吼叫一聲,雖然在半空中大頭朝下的墜落,卻不知在身體何處誕生了最後一絲力量,勉強的向上一撈,此刻朱鵬的背後,恍若有一個巨大陰暗灰影。手掌在那凹凸的崖壁上摩擦,不過片刻就是鮮血淋漓,但詭異的一幕出現了,朱鵬手掌內的骨骼似乎都發出了莫名的光亮,以內視的角度去看就好像從其中滲出了無數的金色液體一般,它們自骨骼中透出迅速融化在道人的四肢百骸,讓其皮膚都漸漸現出了金屬似的異樣光澤。朱鵬背後虛幻的影像漸漸凝實,卻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金毛巨猿揮舞鐵錘似的雙拳捶打著堅實的胸肌,仰天咆哮似乎在慶賀著族中又一個強壯的新生兒誕生……真靈九變之巨猿變的突破支撐著朱鵬手掌上力量大漲。總算牢牢抓住一塊突起的石塊,用力向上一帶,朱鵬整個人箭一般倒射,又一次撲在了崖壁上,這時,鬆開緊繃的毛孔朱鵬那受驚的冷汗才嘩的一下流了出來,瞬間將他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個水人。


    “師父……人生之中,有些選擇,是不能逃避的;有些東西,是必須放下的。


    就如同當初,我必須在仙道和您之間做出選擇,我最終放下了對您的感情,殺戮同門破宗而出。並非我忘記了師父自幼教導的恩情,隻是,既然選擇了,我就不會猶豫,既然放下了,我就必須把事情做絕。


    凡事不可做過,這種懷柔的道門理念不適合用在最決絕的時刻,您不懂這一點,所以您已經死了,而我還活著。”閉上眼睛,腦海中又一次浮現自己破門而出那一日,仙風道骨從未顯過老態的恩師頹然老去的模樣,那一次,張元放完全可以仗劍攔下,然後殺了自己……


    在那崖壁絕壁上閉著眼目喘吸良久,才慢慢的恢複一些體力,朱鵬便驀然睜開了雙眼,其內一切的情緒斬殺殆盡,便好似從未有過遲疑與動搖。


    盡管身體虛弱的每動彈一下都痛苦不已,但朱鵬依然勉強自己盤膝打坐吐納回氣,在恢複一定體力後他艱難起身回到了自己開鑿出來的岩洞,古代道士鑿壁清修吐納煉氣往往就喜歡找險要絕壁,這無論對身體還是心境都是一種錘煉與升華。朱鵬在禪達城的數年光陰,每間隔一段時間都要來這裏鍛體煉心。


    岩洞裏有一處儲備淡水的深水池,水麵晶瑩平滑若鏡。朱鵬注視著眼前水鏡可以依稀看出自己皮膚表層都微微透出金屬光澤的異樣質感。剛剛太過衰弱還沒有注意到,此時此刻朱鵬卻可以漸漸感受到體內激烈運行的氣血與自己快速恢複的體力。


    “巨猿變,終於大成了嗎?”


    微微握拳。朱鵬凝視著自己的雙手如是自語。雖然僅僅是真靈九變的第一層變化而已,但像這種頂尖的煉體絕學數十上百年不得要領也是正常的,朱鵬這一次能夠快速參透巨猿變變化,不僅僅是因為自身才情與這幾年的專注苦修而已,更多的也是因為這個恐怖世界詭異的狀態壓製了他一身真元,這反而讓他可以更快更深入的領悟新的知識,而不是被自己的過去的力量遮蔽雙目。


    舉起雙手。自自己從脖頸間取下一個漆黑色的骷髏掛墜,這根掛墜周身散發著一股詭異隱藏的氣息,除了朱鵬之外其它人甚至都無法真正看到更遑論接觸它了。因為它是毒龍所化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的造物。


    “我在這個世界連五陰袋都遺失掉了。還好天龍真血因為性質的緣故一直都被毒龍含著,不然此時此刻我真是兩眼一摸黑的抓瞎了。”自語著,朱鵬將那晦暗鬼氣縈繞的掛墜沉浸入岩石那池食水中,隨著朱鵬的意念命令。毒龍微微張口。極微量的天龍血氣散溢出去,整池食水在極短暫的數息時間內化成了一片的殷紅淋漓。


    “要趁著我剛剛大成的巨猿變尚未穩固便攝入一些天龍真血,不然身體本源完全適應了巨猿變化,我再想修煉其它真靈變化就難了……”在朱鵬思索時,其麵前血池水波變幻粘稠的血水居然形成道道血色小蛇般的龍形升騰纏繞在朱鵬拿著掛墜的手腕上,大力的發力勒緊,希望能讓朱鵬鬆開掛墜甚至直接將他的手腕折斷。隻是現在的朱鵬一身巨猿變已然大成,雖然在卡拉迪亞大陸嚴重製約著威力。但其一身筋骨肌肉之強稱之為銅皮銀筋金骨玉髓也不誇張,他隻是手肘力量微微一震。便輕易將幾條因天龍真血而生出靈性的血龍震碎了……這裏若不是卡拉迪亞大陸,這幾條血龍甚至能飛騰變化施展種種手腕與朱鵬戰鬥搏殺,隻是在同樣無法使用真元的情況下,擁有肉身倚仗的朱鵬就比它們占太多便宜了。下一刻,朱鵬便躍入了深紅血池之中,一池血色漸漸煮沸翻騰。


    其實這個時候如果進入參悟修煉的狀態,無疑會影響遊曆行程的。隻是此時此刻朱鵬卻管不了那麽多了,好不容易功成突破,剛剛生死之間的刺激讓朱鵬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但此時卻又是最好的修煉狀態,沉寂入血池之中運行真靈九變功法的道人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出“天龍變”的修煉功訣,真靈九變通過修煉者吞噬真靈血脈誕生相應功法,其中極少有具體的攻防法術神通手段,反而其中大半是一些玄之又玄的理念與認知,巨猿變的功法就讓朱鵬在半懂不懂中受益非淺,與自身平日所研讀過的道家精典相互印證對照,原本記憶中很多艱澀難明的地方竟然豁然開朗。


    經過剛剛生死一瞬間的體悟,心境的強烈動蕩,朱鵬對真靈九變兩大變化裏麵的文字內容漸漸有了新的理解體悟。直麵生死磨礪心境不是吃飽了撐的,而是在生死一瞬間尋求突破乃至超脫。


    中國古代的道士在深山絕壁中鑿壁練功,被稱之為:“盜天機”。


    直麵生死,為的就是盜取那一線天機。求的就是那生死一瞬間的體悟,強者臨近死亡時,大腦裏的信息瘋狂的回流,回憶生平種種一切加深體悟認知,自己都以為遺忘的記憶都會突兀的蹦出來。世上修行道有千般萬種,但無論正魔偏邪哪種修行,在生死中尋突破都是不變捷徑,提著腦袋勇猛精進,隻要有那種直麵生死的強烈體悟,就是資質再駑鈍的人,都會大有成就,前提是不死。


    與此同時,已經在禪達準備好一身大包袱小行李的朱雯看著已然漸漸暗淡的夜幕著急不已,原本兄妹兩人已然聯係好同行的商隊甚至已經與親友完成告別,無論是商隊還是兩人的親友都是大體支持這場遊曆的,按凱教官的意思。以伊諾.阿法爾的水準其實早就可能出去遊曆大陸了,隻是他了的實際年齡實在小了些,所以才沒有提--這位耿直的騎士倒也不是全然不了解自己主上的心中忌憚。已經聯係好的同行商隊更是萬分歡迎來自禪達的天才劍手。畢竟是不用花錢的安全保障。


    “真是的,小哥每次出去修煉,時間都拿捏得很準確。一分不會多一分不會少,這一次怎麽……不會是遇到大群海盜了吧?但以他的身手打不得逃也逃得掉呀。”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一個帶著兩匹旅行馬與一匹載滿特產的馱馬,這一筆不菲的財富已經引得四周不少行商眼熱了,若非這裏還是朱雯所熟悉的禪達勢力範圍,大批大批的盜匪恐怕早已經蜂擁而至。


    與此同時。在朱鵬遊曆出走大陸的這一天,整個城堡內張燈結彩熱鬧非凡。這當然不是因為伊諾.阿法爾的離去斬卻了伯爵的心結,阿拉西斯伯爵雖然已經漸漸老邁。但畢竟還沒有真的糊塗到那個地步。今日的慶典歡歌卻是為了歡迎維吉亞王國的大貴族馬加利伯爵,作為一個擁有一座城市“日瓦車則”為封地的領主,馬加利在整個維吉亞王國都擁有著顯赫的影響力,雖然身為中立城市禪達之主。在政治地位上阿拉西斯伯爵幾乎近乎於一個國家的君主。但實際來說禪達比馬加利統治的日瓦車則弱小無數,無論是從經濟亦或軍士角度講都是如此,禪達之所以可以中立,除了阿拉西斯伯爵本身的能力外,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為禪達城處於維吉亞王國與諾德王國的邊境線正中處,這十幾年來大陸五大國雖然小摩擦不斷,但基本政策還是休養生息為主,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才有了中立城市禪達的出現。


    隻是此時此刻的大陸又一次風雲聚散戰雲將起。已然沒有了年輕時豪情壯誌的阿拉西斯伯爵現在想要的僅僅是平淡安穩的晚年生活,可以守著他的禪達城一直到死。在這樣的前提條件下。兩麵交好諾德與維吉亞的貴族已然是一種必然的選擇,雖然牆頭草並不容易做,但現在的阿拉西斯伯爵已然沒有了更好的選擇。禪達,並沒有讓兩個不畏懼戰爭的強國卻步的戰鬥實力。


    夜幕星沉,卻是長風萬裏。


    禪達領內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森林中,一條小河貫穿整個森林,河水靜靜流淌著。兩側滿是細密的鵝卵石,一隊騎兵正牽著馬匹在河邊喂水休憩。


    一身獵裝的阿拉西斯伯爵站在一顆大樹邊,手扶著樹幹往遠處眺望。他的身邊還有一個頭發花白衣飾華美的中年男子,男子腰間佩著一柄刻畫著繁複紋章的銀色長劍,神色平靜而溫和。


    “年輕時,真想不到昔日的再會是此時此景。我已經是禪達的領主,而馬加利你更是繼承了在整個大陸都數一數二富庶的日瓦車則。”阿拉西斯伯爵神色緬懷語氣柔和的言道:“回想起當年我們並肩戰鬥的時候,就好像還發生在前一刻一樣。”


    “是啊,那時的你手上連柄像樣的劍都沒有,我也僅僅隻是父親最不重視的第七個兒子。那個時候,誰能想到我們此時此刻所擁有的。”被稱為馬加利的中年男人有些感慨似的言道,隻是話語之中盡是豪情與壯懷。


    “聽說你的領地附近這段時間海盜鬧騰得非常利害,你不忙著處理那些雜魚,怎麽會想到來我這裏?”阿拉西斯伯爵忽然側頭問道,語氣淡然恍若隨意閑聊,蜻蜓點水似的隱隱試探。


    “阿拉西斯大哥,你應該知道大陸北方沙漠那些互相攻伐的部族在一個神秘人的牽引下已經開始聯盟了吧?他們已經打算立國了‘薩蘭德蘇丹國’立都沙瑞茲城,明麵上的國王是哈基姆.蘇丹。”馬加利說到這裏麵色一正,有些語氣凝重的言道:“我就是因為這個才過來的。有些事情,我們單獨走走,聊聊吧。”


    麵對馬加利的邀請,阿拉西斯伯爵雙眼微微一眯,但掃了一眼不遠處火堆邊正在與老卡修聊天的心腹蘇克,他還是在短暫的沉吟後一口應下。“也好,我們兩兄弟好久沒見麵了。也正好說說話。”


    一邊如是語,他一邊帶頭往林子深處走去。馬加利緊跟而上,兩人很快消失在樹林中。


    “卡修老爹,你要慶幸你有一個好兒子。我不打算未來被一個大騎士四處追殺,所以請您先睡一會吧。”眼看著兩位伯爵走入了林間深處,蘇克遞給老卡修一碗肉湯,在這個老實忠心的鄉農大口大口喝下後,突然說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話語。


    “嗯???”老卡修沒反應過來的疑問,卻見麵前一向溫和有禮的副手突然從身側的包裹裏拿出一駕看上去極為精致的紅弦弩機站起,然後對準身側一名士兵按動扳機,突突突,一連三支勁箭,直接便把那個士兵射殺當場。老卡修大驚之下想要站起,但卻覺得頭昏目眩,下一刻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與此同時,林間深處響起了拚殺與怒吼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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