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師是中級職稱的統稱,分為三個階段,助理工程師、中級工程師和高級工程師。


    曲強去年年前剛剛評上了中級工程師,所以劉毅才用“曲工”的稱謂。


    曲姓不算多見,整個基地可能也就曲強一個。


    曲強不知道整個基地範圍內有幾個姓曲的,不過養海藻的團隊裏,姓曲的隻有他一個人。


    打量了一下劉毅後,很自然的應聲:“我就是,找我有事嗎?”


    “有點兒事兒。”劉毅目光掃過曲強身邊的兩個同事後,表現的有些為難。


    另外倆人很有眼色,和曲強打了聲招呼就走了,臨走還幫曲強把箱子也帶了回去。


    而曲強則一句話不說,表情雖然平靜,但看向劉毅時眼底非常複雜。


    “坐會兒吧。”劉毅指了下小碼頭旁邊的水台。


    曲強悶聲點了下頭,利落的脫去了身上膠皮連體衣。


    找了塊兒幹地方鋪開晾上,然後一屁股坐到了劉毅剛才指的地方,隨手掏出煙盒。


    給自己點了根煙,等劉毅在他身邊坐下,拿著煙盒示意了一下。


    劉毅擺手拒絕了對方讓煙的動作,盯著遠處的海麵沉默了幾秒。


    這個過程中,他臉上看著平靜,實際上腦子裏已經想了無數種開場白,以及將話題繼續下去的方式。


    想來想去,最後決定還是幹脆一些,眼睛盯著海麵,輕聲問:“為什麽那麽做?”


    這是一句完全沒有來由的話,但曲強聽後身體瞬間僵硬,以至於呼出煙氣的動作都停滯了下來。


    雖然很快便再次放鬆下來,但夾著煙的手指,卻在止不住的輕微抖動著。


    對方的反應讓劉毅有些意外,同時也有些止不住的驚喜。


    他完全沒有想到曲強的心理素質居然如此之差,真不知道他以前的評估是如何通過的。


    不過再一想便有些想通了,評估針對的是所有人,隻要自信沒有露出破綻,曲強便能從容麵對。


    但今天他忽然找上門來,在曲強想來肯定是自己有聲麽把柄被抓住了。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曲強做了別的什麽虧心事兒,比如勾搭有夫之婦之類的。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劉毅決定還是進一步確定一下,別再鬧出什麽烏龍來。


    於是故意皺起了眉頭,歎息道:“三代科研人啊,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曲強的手不抖了,但表情逐漸變得憤怒了起來。


    把手裏隻抽了兩口的煙扔到腳下,然後用鞋底狠狠的碾碎。


    發泄怒氣一般的呼出了肺裏的煙氣,轉向劉毅眼含挑釁的問:“你們憑什麽懷疑我?”


    劉毅確定了,自己沒有誤會。


    壓下心頭的喜意,平靜的迎上曲強的目光。


    用陳述事實的口吻說:“鑒於你和榮國富同誌的親屬關係,我們如果不是掌握了紮實的證據,絕對不會找上你。”


    “……”曲強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臉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了起來。


    看得出,他在極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抿著嘴沉默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我自問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劉毅知道曲強是不死心,就像絕大部分罪犯那樣,隻要沒有切實的證據拍在麵前,便不甘心輕易的吐口。


    隻是他畢竟心裏有鬼,又沒有經曆過專業的反審訊訓練。


    劉毅突然間的“開誠布公”,直接在他的心底打開了缺口,以至於神情上露出破綻。


    這會兒回過神兒了,便試圖再掙紮一下。


    劉毅敢直接找上對方,自然為應對不同局麵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現在曲強擺出一副不見“實錘”不死心的架勢,便順勢說道:“你確實沒有暴露出任何問題。不過……”


    “不過什麽?”曲強迫不及待的追問。


    “不過很不幸,你遇上了豬隊友。”劉毅說話間,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豬隊友?”曲強迷糊了。


    劉毅點頭,不慌不忙的解釋說:“你把情報透給老美,老美擔心我們的新技術威脅到他們的艦隊,就下決心要暗殺秦院士和毀掉實驗中心。


    雖然想的挺美,可畢竟這兒是咱的內海,他們有心卻無力。


    所以,就拉上了島國一起。”


    “島國人?”曲強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嗯。”劉毅點頭,繼續說:“島國人答應和老美聯合行動,不過要求情報來源共享。”


    “所以,老美就把我給賣了。”曲強陷入了極度的憤怒當眾,以至於額角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劉毅表現的非常平淡,很隨意的說:“很正常,畢竟這裏如果真被摧毀了,你也就沒什麽價值了。”


    曲強坐在那裏僵了半天,繃緊的身體逐漸堆了下去。


    痛苦的閉上眼睛,灰心喪意的點頭道:“是啊,基地毀了,我這個種海藻的還個屁的價值。”


    劉毅掃了曲強一眼,確定他的情緒是真實的,便繼續說:“後麵的事你大概也多少能知道一些。


    島國人覺得弄死秦院士太浪費了,就起心思把人綁架回去進行策反。


    不過,他們的行動失.敗了。


    不但失.敗了,整個諜報網絡也被我們給拔了。”


    “所以,我也就暴露了。”曲強深深地歎了口氣。


    “沒錯。”劉毅神情自然的點了點頭。


    “還真是豬隊友……”曲強小聲叨咕了一句便陷入沉默。


    兩隻眼睛無神的盯著的海麵看了一陣,不知不覺間淚水就流了一臉。


    然後把頭埋在兩個膝蓋之間越哭越凶,以至於沒一會兒的功夫,地上眼淚鼻涕的就攢了一大灘。


    劉毅表現的非常有耐性,百無聊賴的坐在曲強身邊既不安慰也不催促。


    餘光中看到,遠處獵犬向他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便無聲的嗬嗬一笑。


    獵犬瞬間驚喜了起來,毫不吝惜的衝劉毅豎起了大拇指。


    劉毅昂著腦袋斜了他一眼,表示自己對廉價誇獎的不屑。


    倆人無聲的交流間,曲強終於哭夠了。


    等他重新直起腰的時候,劉毅已經恢複了之前的淡漠模樣。


    多少有些敷衍的問:“有什麽要說的嗎?現在說的話,算你主動交代。”


    “嗬~”曲強紅著眼睛冷笑了一聲,用很重的鼻音說:“看來我還有點兒用處。”


    “沒辦法,情報是需要驗證的,這是工作要求。”劉毅換了一個舒服些的坐姿。


    “這就是我的剩餘價值了?”曲強的語氣中透出一股絕望。


    劉毅不想讓曲強覺得他很重要,再起了趁機講條件的心思,所以才拿捏出不在乎的語氣。


    沒想到整大發了,直接把人給搞的滿是死意。


    這要是絕望之下再做出什麽極端行為,那才瞎耽誤功夫呢。


    於是相對誠懇的說:“當然,有了你的口供,審訊相關嫌疑人的時候,我們能快一點兒撬開對方的嘴。”


    劉毅的話確實給了曲強希望,不過似乎給的有點兒多。


    曲強默默的品了下聽到的話,轉而看向劉毅。


    非常認真的問:“你們很著急是不是?”


    劉毅以為對方會趁機將條件,便無所謂的說:“放心吧,你腦子裏的東西價值不大。老美的後續計劃需不需要你也不一定。”


    壓了一下對方的貪心,劉毅話鋒一轉。


    規勸道:“知道什麽就痛快說吧,對你來說肯定是有好處的。”


    “主動交代,爭取減刑是吧?”曲強不屑的笑了。


    叨咕著說:“我隻知道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


    劉毅沒想到堂堂碩士會冒出這麽一句來,也跟著笑了一聲。


    很認真的解釋說:“雖然是個笑話,但也是咱們國家法製完善的體現。


    不過……你就別想了。


    你涉及到的是間諜案,不是普通的刑事或著民事案件。


    再一個,你在我們這兒已經有了實證,抵賴也沒用。”


    曲強點了點頭,忽然問了一句:“抵賴的話會重判是吧?”


    劉毅又不是從事司法工作的,曲強這情況涉及到的法律法規、量刑什麽的根本不清楚。


    隻能按照常識解釋:“任何刑罰都是有上限和下限的,拒不交代並且情節嚴重,肯定是要從重從嚴的。”


    “會槍斃嗎?”曲強又問。


    “這個……要看你具體都犯病過什麽事兒了。”劉毅試探著問:“要不你跟我說說,我幫你捋捋?”


    曲強一臉慘笑的搖了搖頭,自顧自的念叨:“估計夠不上槍斃。”


    劉毅聽他的語氣中居然透著一股失落,便暗自提了一分小心。


    果然,曲強下一秒就魔怔一般的看向劉毅。


    眼神在劉毅的身上打量了一圈,試探著問:“你是不是帶槍了?”


    “你不會是想搶吧?”劉毅差點沒笑出來。


    “我搶的話,你是不是就得打死我?”曲強非常認真的問。


    “你覺得……自己有本事逼著我開槍自衛嗎?”劉毅一臉的懷疑。


    “嘿~”曲強臉上出現了神經質一般的笑容。


    慢慢的直起腰,看向劉毅的目光中帶著強烈的自信。


    曲強雖然是個實打實的知識分子,卻不是個整日坐在辦公室內,不見風雨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工作環境決定著,他不但要常年吹著海風曬太陽,體力的消耗也非常巨大。


    他人本來就高,再加上身體練得壯實。如果單純看外表的話,確實比劉毅還要壯實。


    劉毅還在覺得曲強的想法可笑時,曲強已經下了決心。


    整個人忽然暴起,合身向劉毅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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