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麵,絲絲清涼透進皮膚。


    通往學院廣場的一條道路上,亞維斯總會不時轉頭看向身後紛擾躁動的後方。


    他咬著嘴唇,舌頭時而輕舔,因為嘴唇上留有她咬下的痕跡。


    小塊的傷口已經結成疤痕,痂的顏色烏黑,看上去像是一顆痣。


    他有時控製不住自己的牙齒,他想把這塊難看咬去,但他始終沒有咬下。


    一個晚上,他想了很多。


    也許這次的行動嚴重影響了自己的思維,他變得比以往都要暴躁,衝動。


    心裏沸騰跳動的火焰逐漸減弱的時候,他開始意識,這是自己,還是從前那是自己。


    他很迷茫。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渾身透著順暢,從頭到腳,因為他在做自己想做的,想說的,仿佛毫無任何束縛。


    但他發現,背離從前的自己之後,他傷害了很多人。


    言語上,行動上。


    有意識,無意識。


    他的世界分岔成了兩個路口,如今他停在了原地,轉頭看向身後另外一條道路。


    他可以重新返回,而他需要返回的理由。


    現在的自己像是真實的自己,他感覺得到,因為身心的感受不會騙人。


    但如此繼續下去他會失去很多人,朋友,情人,家人。


    從前的自己仿佛活在忍受壓抑當中,忍受很多人,很多事,因為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如果不能忍受,你將失去他們。


    自私與妥協的兩麵都存在著得失。


    試圖在其中尋找平衡,開辟新的一條道路,可那條路上會讓自己失去得更多。


    亞維斯苦笑著,充滿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握緊了手裏的長劍,四下環顧,周圍都是屬於同社的成員。


    這是他的人。


    通往學院廣場的道路不多,這是其中一條,而他則是把守這條道路上的負責人。


    作為結社裏不多的骨幹,他有著自己的任務。


    他的資曆還不足夠充當進入廣場的隊伍,遺憾的同時他也慶幸。


    雖然錯過了最精彩的一幕,但是在裏麵的她看見他之後,他該如何?


    “亞維斯,你怎麽了?從早上到現在看起來都心事重重的。”


    一個社員來到亞維斯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問道。


    聽見聲音,亞維斯便知道他是誰,這一隊裏的社員他都熟悉,聲音上更加不會認錯,他們不是軍隊與貴族官僚,所以他們之間即使存在上下級關係,可他們卻沒有那些規矩忌諱,鮮血旗幟結社的規章裏,每一位社員地位都是平等的。


    “瓦森,我沒事。”


    亞維斯側頭看了他一眼,搖頭擺了擺手。


    “真的沒事?”瓦森挑了下眼角,嘴角輕笑道:“看你經常朝廣場那裏看去,是不是在擔心拉琪的安全?”


    他與亞維斯的關係並不陌生,因為父輩間的交情,所以很小的時候他便結識了亞維斯,對於他與拉琪的關係自然熟知。


    “她?她不會有事,進入廣場的一個組織者是我的朋友,他認識拉琪,而且他也向我保證過她的安全,所以不用擔心。”亞維斯道。


    “真的嗎?”瓦森頗感疑惑,而後便甩頭道:“算了,不提這件事情了,亞維斯,做這件事情後悔了嗎?”


    “後悔?都這個時候了說後悔有什麽用。”亞維斯笑道。“如果有這種想法的話,我們也不會站在這裏了。”


    “的確。”瓦森聳動肩膀道。


    他的麵容很平靜,讓人看上去並無任何怪異。


    但是,亞維斯仿佛從他的話語裏隱約聽出了什麽意思。


    “瓦森,你有心事?”


    “為什麽這麽說?”瓦森頗感奇怪道。


    “你看――”


    說著,亞維斯示意他環視了一圈社員後,道:“所有人的心情都在身上的某處表現出來,或興奮激動,或擔憂焦慮,因為他們和我們都知道,為了理想的付出,我們得到了心靈上的救贖,但是同樣我們也賭上了自己的未來,隻有你與他們不同,從開始到現在,在我的眼裏,你是最正常的,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哈哈――”


    瓦森輕笑一聲,仰頭微眯著眼望向並不耀眼的陽光,潔白光輝灑在麵頰,仿佛治愈著心靈上的裂縫。


    “亞維斯,你知道嗎?做下這件事情我還有其他目的。”


    他的聲音壓低著,因為他不想讓其他人聽見。


    “目的?”亞維斯想了想,而後道:“能讓你賭上未來的目的看來不會簡單。”


    瓦森舒緩著氣息,回頭望向身後紛亂的廣場,目光仿佛空洞。


    “亞維斯,如果這件事情成功了,我們將會如何?”


    “我們?”亞維斯眉間皺起,從他的話裏他似乎了解了什麽。


    “如果不出意外,我們將會一點點掌控這個國家的未來。”


    瓦森點點頭,道:“是的,如果按照正常腳步,我們恐怕需要花費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才能步入這個國家的統治中心,但是如果現在成功了,我們的步伐也提前踏入這個中心,還有什麽能比這樣的事情更加劃算。”


    “瓦森,難道你加入鮮血旗幟結社的目的就是這個?”亞維斯臉色不太好看道。


    “嗬嗬――”


    瓦森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更甚。


    “亞維斯,難道你沒有想過嗎?我想社裏很多人都有這種想法,這次的行動不僅僅是理想上衝動,或許,更多的人希望是代替掌控這個國家的多數貴族。”


    “金錢,權勢,地位。”


    “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加現實。”


    亞維斯眼睛瞪大,他看著他,看著身邊的社員。


    他想過這方麵的問題,但是他不想讓醜陋的現實玷汙那份信念理想,當被他人徹底揭穿真相的時候,他感到了憤怒。


    憤怒之下,是濃鬱的不甘。


    “瓦森,你的想法雖然是對的,但不排除還有很多人是真正為了這個國家。”


    亞維斯認真較勁的模樣讓瓦森別過臉,他不想看到朋友沉迷理想而脫離現實的模樣。


    “亞維斯,當年路克尼大帝創建這個國家的時候,當時追隨他的人們或許也是為了一個理想而擁立在他的身邊,他們成為了他的劍,從鮮血廢墟一路披荊斬棘,他們成功了,如同一幅波瀾壯闊的史詩篇章。”


    “但是,曾經抒寫下這篇史詩的英雄先祖們,或許他們的理想不僅僅是建立一個新生的王國,他們得到了屬於自己榮耀的地位,他們代替了曾經這片土地的統治者,或許,這正是他們當初理想中最重要的目的,殘酷嗎?不,因為這才是該考慮的現實。”


    亞維斯握在腰間的長劍有些顫抖,有些話是對的,但是他不能接受。


    如果接受,那麽這場行動的味道便已改變。


    這已經不算是理想,而是一場陰謀。


    當外表華麗的英雄外衣扯下,露出的是邪惡的陰笑。


    “亞維斯,你知道社裏平民出身的人有多少?”


    看著他的沉默,瓦森忽然對他問道。


    “很多――”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亞維斯道。


    “貴族出身的呢?”


    “也很多。”


    “不不不。”瓦森擺手連說了三個不字,道:“亞維斯,你應該清楚勳貴之間存在著地位差距,真正擁有地位權勢的勳貴子孫根本不會出現在我們結社裏,實際上,這裏存在的貴族都是弱小而不得誌的貴族,而你與我之間在整個結社裏的貴族地位恐怕都是最高的一層。”


    “你想說什麽?”亞維斯語氣冰冷道。


    “嗬嗬――”


    貌似對方已經對自己產生排斥了,瓦森搖搖頭,仍舊說道:“所以,既然能擁有一次改變地位的機會,他們便不會放過,哪怕失敗。”


    “這就是你的想法?”


    “你知道嗎?為什麽在結社裏我的資曆比你高,才能也相差無幾,可是為什麽你成為了社裏的骨幹,而我卻還是一個普通的社員。”瓦森微笑道。


    亞維斯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沒有開口。


    他的牙齒咬上了嘴唇那塊烏黑的痂塊,仿佛隻有如此才能讓他平靜。


    “我考慮過行動失敗後的結果,這場人數眾多的學生暴亂不可能全部問責,而結社裏的骨幹人員恐怕就會被當成事情的罪魁禍首而處理,所以,即使以往被人提議升位,我都會毫不猶豫的拒絕,為什麽結社裏的骨幹不多,因為很多人都有著與我相同的想法。”


    聽完他的話,亞維斯握著腰中長劍的手更加顫抖,他盯著他,恨不得立刻抽出長劍砍死這位陌生的“朋友”。


    “事到如今,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


    瓦森稍微離他退開幾步,因為他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的殺氣。


    “作為朋友我隻是給你一個忠告,事不可為的時候立刻逃走罷了。”


    “還真是謝謝你的忠告。”亞維斯怒視朝著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會逃走,我會成為這個國家的英雄!而你們,將會成為恥辱!”


    “是嗎?我們拭目以待吧。”


    瓦森歎氣搖頭,隨後便離開他的身邊,他不想再刺激他。


    你,究竟是為了什麽?


    理想嗎?還真是讓人感到偉大的一個想法。


    ----


    似乎犯了五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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