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夏天,河東省黃州市,第一人民醫院。


    趙東升倚在病床上,呆呆地望著窗外的一棵大樹,神情茫然。


    如果趙東升沒有記錯的話,昨天晚上他還在紐約參加公司舉辦的年終酒會,期間觥籌交錯,氣氛很是熱鬧。


    由於喝了不少酒,趙東升隻是倚在休息室的沙發上打了一個盹,結果一睜眼就莫名其妙地回到了三十年前――1988年,擁有了這個名叫趙衛國的男人的軀體。


    趙東升的腦子裏現在很亂,兩個截然不同的記憶互相撞擊著,令他有些分不清楚哪個記憶是虛幻,哪個記憶是現實。


    一個記憶是關於趙東升的:趙東升,36歲,著名的跨國巨鱷――黑爾電子的首席工程師,由於無法忘掉因為救他而死的初戀女友白欣而一直單身,是女孩們眼中不折不扣的頂級黃金單身漢。


    另外一個記憶是關於趙衛國的:趙衛國,21歲,山南省人,以第一名的身份從京城鼎鼎大名的燕雲大學機械學院畢業,分配到了河東省黃州市機械廠擔任技術員。


    一個星期前,黃州機械廠家屬院的一些小孩到廠區裏的一個水塘遊泳,一個小男孩不慎被水塘裏的水藻纏住了腳,關鍵時刻是路過的趙衛國奮不顧身地跳進了水裏,冒著生命危險救出了那名小男孩,不過他卻因為虛脫而溺水,被送進了黃州市最好的第一人民醫院。


    因為在水中窒息時間過長,趙衛國被送進醫院後就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醫生的態度非常不樂觀,估計趙衛國十有八九挺不過來這一關。


    就在人們紛紛認為趙衛國已經救不過來,廠子裏都已經開始準備他的追悼會的時候,趙衛國卻在今天中午奇卻跡般地睜開了眼睛,不過此時此刻他已經“脫胎換骨”,成為了另外一個人――趙東升。


    “操!”趙東升開始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等他明白過來自己的處境後頓時爆了一個粗口,感覺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在驚愕之餘,趙東升不由得感到一絲欣慰:趙衛國不僅科班出身,而且高大健壯,儀表堂堂,外形俊朗,屬於第一眼就能給人留下好印象的那類人。


    尤其令趙東升感到驚喜的是,趙衛國褲襠裏的小兄弟尺寸驚人,堪稱“巨炮”級別。


    不過,讓趙東升感到難以理解的是,趙衛國既然畢業於燕雲大學,怎麽會被分配到了黃州機械廠當技術員,這完全就不符合常理,可謂蹊蹺至極。


    八十年代的大學畢業生可是鳳毛麟角,不像二十年後那樣多如牛毛,並且由國家分配工作,省去了擠招聘會的煩惱和鬱悶。


    尤其是燕大,高校界當之無愧的翹楚,畢業生是象牙塔塔尖的天之驕子,不是進入各部部委就是各大國企,再不濟的也是各個省的省委和省政府,無論如何都不應該來到黃州機械廠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


    難道是趙衛國在學校的時候得罪了什麽不該得罪的人,進而被人一腳踢到了黃州來?這是趙東升能想到的最合理的一個解釋。


    可是趙東升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測,在他的記憶中,趙衛國性格和藹,他搜遍了腦海中的記憶也沒有找到趙衛國與人發生衝突的情節,也就是說趙衛國沒有什麽仇家。


    既然如此,那麽又是誰在暗中整趙衛國的呢?這個問題縈繞在趙東升的心頭,百思不得其解,同時充滿了警惕。


    能將趙衛國一腳踢來這裏的幕後人權勢顯然很大,有這麽一個暗中存在的敵人無疑是一件極為危險和鬱悶的事情。


    伴隨著兩個記憶緩緩融合在一起,趙東升的思緒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麵對現在的處境他隻有搖頭苦笑的份了。


    趙東升非常清楚,既然回到了1988年,那麽他從現在起既是趙東升,同時也是趙衛國,以後將以趙衛國的身份踏上一條全新的人生道路。


    由於在病床上躺了太長的時間,趙東升下午被女護士摻扶著在院子裏散步,與三十多年後相比,這個時代的空氣清新宜人,天空也是一片湛藍,令他有一種心曠神怡的舒爽。


    此時此刻,趙東升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年代的自己和白欣是否存在,畢竟他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裏,很可能會引發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衛國,張副廠長看你來了。”行走間,一個聲音從趙東升的身後傳來。


    趙東升低著頭向前走,他還沒有適應自己的新身份,以為是在喊別人。


    “趙衛國,趙衛國!”接下來,那個聲音不由得提高了音量,打斷了趙東升的沉思。


    趙東升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那個聲音是在喊自己,轉身一看,一個濃眉大眼的青年迎著他走來。


    青年身後跟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國字臉男人和一個戴著眼睛的年輕人,戴眼鏡的年輕人手裏拎著一些水果和補品。


    濃眉青年是趙為國在廠子裏的同事王建軍,與趙衛國住一個宿舍,可以說是趙衛國在廠子裏僅有的一個朋友。


    而國字臉男人就是被趙衛國所救的那個小男孩的父親,黃州市機械廠的副廠長張海山,戴眼鏡的年輕人是他的司機李強。


    “張副廠長,實在抱歉,我剛才走神了。”趙東升見狀連忙走了過去,伸出雙手笑容滿麵地握住了張海山的手,一臉的歉意,態度十分的恭敬。


    他在另外一個世界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對人際間的關係的處理遊刃有餘,自然不會以張家恩人的身份自居。


    “小趙,謝謝你救了我家虎子。”張海山對趙東升的反應很滿意,笑著拍了拍趙東升的肩頭,他是京城人,一口純正的京片子。


    張海山口中的虎子指的是他的獨子張虎,張海山的妻子趙梅並沒有住在黃州,而是帶著張虎在京城生活,每年暑假來黃州看望張海山。


    與昏迷不醒的趙東升不同,張虎隻是嗆了幾口水,受了一些驚嚇而已,在醫院裏待了一天就回家了。


    趙東升這一次不僅救了張虎,也間接挽救了一個家庭,使得張家不致於支離破碎。


    “廠長過獎了,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趙東升微笑著鬆開了張海山的手,不動聲色地去掉了副廠長前的“副”字,腦海中開始浮現出張海山的一些資料:


    張海山出身軍旅,曾經參加過七十年代末南疆的那場自衛反擊戰,榮立了一等功,兩年前以副師級軍官的身份轉業來到了黃州市機械廠,擔任副廠長一職。


    黃州市機械廠是黃州市副廳級的市屬企業,市企業界數一數二的龍頭大哥,職工數千名,福利待遇在河東省名列前茅。


    按照軍地之間級別的對應關係,部隊上的副師級對應地方上的副廳,雖然張海山是副廳級的幹部,但是按照軍官轉業到地方降一級使用的慣例,他被安置在正處級別的崗位,故而成為了黃州機械廠的副廠長,嚴格來說屬於高職低配。


    張海山在醫院裏待了半個多小時,臨走的時候囑咐趙東升好好養病,不要擔心廠子裏的工作。


    趙東升不顧張海山的勸阻,堅持親自將他送到了醫院門口,目送他乘坐著一輛綠色的吉普車離開。


    回到病房後,趙東升將裝有水果的袋子打開,一邊和王建軍吃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向他打探著廠子裏的事情。


    由於趙衛國來黃州機械廠時間不長,對廠裏的情況還不了解,因此趙東升打算從王建軍這裏獲取廠子裏麵的那些恩怨糾葛和人際關係。


    有一句話說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派係,黃州機械廠這麽大,自然不可能鐵板一塊,一團和氣了。


    對趙東升而言,要想在黃州機械廠站穩腳跟,首先必須清楚廠子裏的派係,這樣的話他才能不犯一些低級錯誤,以致於走上一些彎路。


    王建軍是機械廠子弟,二十二歲,比趙東升大一歲,十六時頂替了因公受傷的老爹成為了廠裏的職工,端上了人人羨慕的鐵飯碗,由於他就是在廠子裏長大的,故而對廠裏的那些恩恩怨怨是一清二楚,唾液橫飛地將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東升。


    黃州機械廠有一正兩副三個廠長,廠長白克明,副廠長武魁和副廠長張海山。


    白克明執掌黃州機械廠十年,底蘊深厚,廠裏不少幹部都是他提拔上來的,在廠裏說話可謂是一言九鼎。


    不過,白克明一家獨大的局麵在去年被打破。


    黃州機械廠原副廠長去年年中的時侯退休,黃州各方勢力對空出來的副廠長一職進行了激烈的競爭,都想將這個職位收入囊中。


    白克明向市裏推薦廠總工程師方誠擔任副廠長,理由是方誠對廠裏的情況熟悉,同時也精通業務。


    與其他的競爭者相比,方誠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占有地利與人和,就當白克明以為方誠擔任副廠長十拿九穩的時候,最後關頭黃州鑄造廠廠長武魁卻調了過來,成為了新的副廠長。


    武魁之所以能在激烈的競爭中擊敗方誠,是因為黃州市市長古連城的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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