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場合,喝酒的目的,永遠在於其他,司馬道子其實整個過程,也都在掃視眾人,仔細觀察著大家的表情。【閱讀網】


    當他看見,連謝石也默默喝掉了杯中酒的時候,心裏就放鬆了。


    這類酒宴,從來不是單純的酒席,酒都不能隨便喝的,可以合理推測,謝石代表謝家出席這個活動之前,一定也和謝安等人仔細商量,推敲了相關的利弊得失後再才做的決定。


    不過,謝家畢竟來的是謝石,而不是謝琰或者謝玄,多少還是說明了一些謝家的態度,是耐人尋味的。


    這一圈兒過後,司馬道子晃晃頭,睜了睜朦朧的雙眼,突然想起一樁有趣的事情,不由得問道:“國寶,你推崇的那位比丘尼叫什麽來者?”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們,都靜了下來。


    誰都知道,王國寶的身份很特殊,他是謝安的女婿,本來按道理,是謝家的半子,理應站在謝安一邊。


    可是由於種種不足為外人道的緣故,如今王國寶,和謝家上下,幾乎已成寇仇!一般來說,隻要有可能,謝家子弟,都盡可能避開王國寶,因為這廝實在是個破落戶,根本不管場合,不管情況,就敢撒潑。謝家上下,文的有,武的有,忠的有,奸的有,卻唯獨有一樣沒有,那就是王國寶這樣的流氓。


    因此這一次,司馬道子把王國寶和謝石都請來,其實就已經讓人詫異了,大家開始也都認為,這次估計因為這個緣故,謝家人和王國寶也會回避的。


    但是,謝石還是來了,這事情本就讓很多人不解了,但是大家心想,來了就來了吧,大不了視而不見就好。這樣既給了司馬道子麵子,也能不破例。


    剛開始,事情也就是這麽發展的,但是沒有想到,謝家和王國寶都很克製,倒是司馬道子還先主動來挑事情了。


    王國寶也已小醉,不得不承認,王國寶當年能夠當上謝家的女婿,除了因為當時出於他是王坦之的兒子,彼此乃是門當戶對,有政治聯姻的考慮外,他的長相起到了很大的因素。


    謝安自己,年輕時候,就是名噪一時的美男子,而王國寶客觀來說,幾乎和傳說裏的潘安和宋玉不相上下,而且他的相貌,真的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連謝安當時看了,都非常滿意,更不要說謝安那個可憐的女兒了。


    誰能想到,那時候溫文爾雅的少年,最後居然是那麽一個東西!


    需要說明的是,王國寶的堂妹是司馬道子的王妃,因此與司馬道子交往甚密。也因此王國寶除了留給謝安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外,後來是受到了謝家的質疑的。


    畢竟,謝家是一個龐大的集團,牽扯到了很多的利益,不可能因為對方門當戶對和長相俊美,就匆匆定了親事。況且,謝安雖然也曉得,和王坦之家族聯姻是政治婚姻,但是他也希望,這次政治聯姻,能夠做到兩全其美。


    即和王國寶聯姻對家族的利益和未來有利,同時呢還能讓自己女兒得到幸福,如果兩個條件不能同時達到,他是不會同意的。


    本來如果因為王國寶自己和司馬道子的關係,謝安其實隻是疑慮,因為那時候,司馬道子還小,謝安自己也沒有因為淝水之戰的勝利獲得如日中天的威望也就不會成為眾矢之的,那樣的話,這樁婚姻恐怕不會後果那麽嚴重。


    但是謝安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被這個混蛋給迷住了,居然婚前做下了那事,有了男女之實。在這個年代裏,這樣的事情發生了,為了女兒的名節和幸福,謝安雖然對王國寶很厭惡了,但是也隻能將錯就錯,把女兒嫁給他,為此,家族利益大不了不考慮了,隻希望王國寶能好好待女兒。


    可是,長於謀國的謝安這一次又搞錯了,因為得到她的身子太容易了。所以王國寶一點也不珍惜,反而認為妻子是個隨便的人,剛結婚的時候還能忍忍,勉強麵子上過得去,等到時間一長,便是又打又罵。


    謝安雖然極為憤怒和痛心,可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按道理自己根本沒有任何權利去管對方,人家管老婆,你丈人根本插不上話,現在木已成舟了,自己還能怎麽辦?隻能打落牙齒活血吞。


    嫁個女兒,女兒悲苦了,家族的政治利益也沒撈到,恐怕這是謝安這輩子覺得最憋屈,最窩囊的事情了。


    這時候的王國寶由於微薰,俊美的粉麵微紅,見司馬道子發問,便輕聲回道:“相王,那菩薩法號妙音,今年一十八歲,飄逸空靈,有出塵之姿。自小在京都遁入空門,好學不倦,精研典藉,博通內外,並且落筆如飛,寫得一手好文章。道安高足慧遠禪師路經瓦官寺,大為驚奇,歎其為佛學後起之秀。”


    司馬道子打斷他的話,“如此,何不請進府來。”


    王國寶搖搖頭,“請她?談何容易,前日,陛下請她入宮,亦被婉拒。”


    司馬道子醉笑道:“既是高僧,架子應該有的,來日,本王親自去請。”


    王國寶頗為自信地道:“相王放心,我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一定把這尊塵世外的菩薩給您請到府上來。”


    整個過程裏,謝石淡淡的喝酒,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司馬道子和王國寶倆人搭話,本來好多人都以為,這將是牽動政局的重要表態,可是沒成想,倆人說的,居然是和時局毫無關係的一個出家人,這算什麽事情?


    自從八王之亂後,由於社會長期動蕩,百姓們心裏都希望有個寄托和念想,而達官顯貴,天子諸侯們也希望能有神明來庇佑他們,因此佛教盛極一時,士庶百姓奉佛的人很多。


    尤其是是朝廷遷徙江南之後,晉元帝、晉明帝都以賓友禮敬沙門。


    佛教勢力過大,他們除了人脈很廣,能夠影響很多大人物,因此借機影響朝政和時局外,更重要的是,由於不論官民,俱都禮佛,好多甚至毀家破財,隻為佛拈花一笑,加上出家人不事生產,不交賦稅,卻聚集大片土地,造成國家財政緊張。而反過來,出家人待遇優厚,好多人出於種種原因,哪怕是不信佛的,也不惜出家,那交稅的人又少了。這樣彼此影響,互相促進,終於造成佛教勢力做大,有識之士已經體認到如果再讓佛教勢力這麽擴大下去,恐怕對國家不是什麽好事。


    四十五年前,也就是鹹康五年,庾冰輔政,他就認為,對於佛教總該有所控製,不能如同現在這樣,在他們勢力本來已經很大的情況下,就算不能如同激進派所說的那樣滅佛,但是起碼也該有所限製。


    因此,一心為國的他代晉成帝下詔令“沙門應盡敬王者”,但尚書令何充等人以為不應盡敬,使禮官詳議,主張不一,往複三次不能決,於是擱置。


    而經過這次事情,全天下的人,都看清楚了風向,那就是佛教的地位,根本沒有人動得了,因此佛教地位日益崇尚。自是,曆代帝王對高僧禮敬有加。


    席中苻朗用肘支幾,有些不勝酒力,苻朗雖是氐族人,卻喜經籍,手不釋卷。談虛語玄,常常不覺日之將夕,登涉山水,不知老之將至。也因此,上月率部降晉,詣建康,路過揚州,風流邁於一時,為揚州士庶推崇,都稱讚苻朗有江左之風。當今天子司馬曜詔加員外散騎侍郎,司馬道子待若上賓。


    苻朗其實蠻得到向往中華文化的苻堅和苻宏父子的器重,他選擇了投降晉國,到現在為止,還是讓很多人不敢置信。這樣的人,都會選擇投降,隻會被他們解釋為大秦帝國,真的是大廈將傾了。


    喝酒多了,自然是嗓子有些難受,苻朗有些想吐痰,而早已有了一個準備好的俊俏的小童,跪在腳邊。


    苻朗有些驚訝的看了看司馬道子一眼,他當然曉得,這個小童為什麽會在這裏,隻是他畢竟是氐人,不是漢人,有些忍受不了如此奢侈,如此不人道的待遇。


    正好,他迎上了司馬道子的目光,司馬道子隻是淡淡一笑,點頭示意。


    苻朗會意,所謂既來之,則安之,何必矯情呢,想通的苻朗一清嗓子,而那個小童很及時的張開口,苻朗就很準確的唾到了小童的嘴裏,小童含著退了出去。


    在場的人,雖然基本都享受過這個待遇,可是苻朗也做的如此自然,還是讓眾人感歎不已。


    司馬道子嗬嗬一笑,醉熏熏問道:“這,有名字嗎?”他問的,當然是苻朗方才的行為。


    苻朗道:“肉唾壺!”


    司馬道子嗬嗬大笑,“不想西戎亦有此雅事!”


    他看見苻朗方才目送那個小童離去,心中一動,不由道:“遠達如果喜歡,方才那個小童,就送給你了,如何?”


    這個年代,達官貴人們玩膩了美女,玩兔子孌童的不少,彼此之間,互贈孌童,其實是一件雅事。但是,贈給一個剛剛投降的人,那是極大地禮遇和信任。


    苻朗當然也曉得這一點,因此坦然接受,並且起身拜謝。


    司馬道子轉而看看案上的美食,極盡江左精肴,便問道:“關中之食比得上這裏的嗎?”


    苻朗淡淡答道:“一樣好,隻不過鹽味小生罷了。”


    “是嗎?”司馬道子扭頭問侍從。


    一會兒,侍從從廚下上來回道:“是生鹽!”


    司馬道子笑道:“苻侍郎果然知味。”


    苻朗一笑,手指席中的雞肉說道:“這算什麽,此雞棲恒半露,養這隻雞的籠子是半露天的。”


    在眾人驚訝的注視中,苻朗隨手又夾起一塊鵝肉,在嘴裏嚼了嚼道:“這塊鵝肉是長白毛的,先前我吃的那塊,是長黑毛的。”


    司馬道子哈哈大笑,說道:“苻侍郎,喝多了吧?這鵝的白毛黑毛你還能看得出來不成?”


    苻郎麵帶自信,微微一笑道:“相王自可驗證!”


    司馬道子一眯醉眼,“那是自然!千萬不要說大話。”


    轉眼一看,羽觴停在徐邈麵前的水中,徐邈卻不飲酒,司馬道子頓時麵色一沉,眉毛一皺,心中不快,他搖搖晃晃到徐邈跟前,舉起自己的杯子,道:“君有何不暢?為何不飲?”


    徐邈慌忙站起來,回道:“徐邈陋巷書生,惟以節儉清修為暢耳!實不勝酒力!”


    司馬道子知道徐邈出身庶族,又是東州大儒,孔子門生,迂腐慣了,讓他風流酣飲,那是不可能的,笑一笑,趔趄而去。


    不一會,侍從回報,苻朗的判斷果然沒錯,那雞籠子的確是半露天的,廚子也證實,那鵝的確是一隻黑一隻白的!


    這下子,滿座皆驚,大家都讚歎不已。苻朗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他也是貴族出身,雖然多數,江左的士族們都自詡身份高貴,對於氐人並不是太看得上,但是,蠻夷的貴族,那也是貴族,苻朗是不可能去養雞養鵝的。


    那隻能說明,那苻朗有著一雙慧眼了。這樣的人,大家當然都很是佩服。苻朗的形象,也就算豎立起來了。


    就在這時候,之前一直很沉默的尚書令謝石,站起身來,大家幾乎同時都把目光集中過去了,現在他才要說話,他想幹什麽?


    謝石是見慣大場麵的人,哪怕是指揮千軍萬馬,也不在話下,謝石緩緩說道:“個位,近日無事,我前日譜有一曲,就請相王府中歌伎舞之,以博諸公一樂,如何?”


    這下子,大家是真的傻眼了,謝石居然要來玩音樂?這可是頭一回聽說啊,難不成司馬道子和謝家之間,也要握手言和了?這可是個很明顯的示好動作啊。


    王國寶不由怨毒的看了謝石一眼,但是謝石絲毫不以為意,就當沒看見他一樣,又把王國寶氣個不輕。


    司馬道子也是一愣,這件事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但是,司馬道子能夠有今天,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反應很快,現在哪裏還需要去想到底為什麽呢?人家既然都做到了這個份上,你順坡下驢不就完了?


    顯得很高興的司馬道子,漲紅著臉,,衝一個侍婢嚷道:“去,去,去,讓她們奏。讓她們奏,啊?”


    一時間,絲竹響起,豔歌聲聲,王府中的歌妓展喉輕唱靡靡之歌:


    青荷蓋淥水,芙蓉葩紅鮮。郎見欲采我,我心欲懷蓮。


    情知三夏熬,今日偏獨甚。香巾拂玉席,共郎登樓寢。


    四周芙蓉池,朱堂敝無壁。珍簟鏤玉床,繾綣任懷適,


    宿昔不梳頭;絲發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歌聲剛罷,眾皆大笑,淫笑,謔聲四起,竟有人鼓掌叫好稱妙。但是更多的人,其實心中很是詫異。


    誰都知道,謝安管家很嚴,對家人約束很多,謝家二郎,哪怕是公認最不長進,最沒出息的謝琰,差的隻是本事和氣度,最少在外麵的修養,還是沒有問題的。很難想象,謝家的人,還是一向方正的謝石,居然還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譜曲填詞嘛,文人雅士多有為之,這個沒啥大不了,可是你公然搞出這樣子的淫詞豔曲來,就比較過了。


    謝石隻是矜持的微笑著,沒有多說什麽。因為這一切,本來就是刻意為之的,麵對幾個舊友質疑的眼光,他也淡定的忽略了。


    隻聽座中有人大聲道:“謝公居尚書之重,集藩王之第,而肆淫聲,欲令群下如何取舍?”


    終於有人說出口了,幾個一直比較傾向於謝家的人聽了大喜,因為這幾句話,其實就是他們想說的,但是礙於顏麵,卻是一直不好意思講出來,怕傷了感情。正好有人說出來,好歹能夠規勸一下謝石吧。


    眾人一視,見是王恭,隻見酒後的臉龐更加俊朗,隻是增添幾分怒意。


    謝石心中感慨,王恭到底是直性子啊,隻是現在,自己卻不能辯駁,不然豈不是前功盡棄?幸虧麵色因為醉酒本來就紅,倒也不必再想辦法,反而讓人一看就是心中有愧。


    畢竟,謝石過去給人的印象,就是比較方正的,如果頭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心裏不是很有底氣,甚至還有些羞愧,似乎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吧。大家都先入為主的這麽想了。


    司馬道子這才反應過來,但是,不管怎麽說,司馬道子總覺得,自己的宴會上,有人這麽當眾發飆,還是讓他心中生氣,礙著王恭既是高門,又是皇上的舅子,要不早就打出去了。


    可是,還沒等司馬道子這個主人表態說話,那王恭說罷之後,竟然一甩袖子,也不道辭,徑直瀟灑而去。


    眾人皆麵麵相覷,司馬道子強壓住火氣,醉道:“狂生耳,不須管他,諸公盡興!”


    主人既然發話,眾人隻好繼續飲酒作樂,苻朗起身更衣,侍女前麵引路,王國寶也覺得小腹滯脹,便跟上來。


    順著虎皮石砌成小徑,繞過一座翠嶂。背倚高聳的山石,一座五間出廈卷棚掩在碧藤林竹中,幽靜深遠,四個小廝齊齊的列在門外。侍女撩起珠簾,苻朗躬身進屋,室內香氣四溢,一抬頭,卻見房內富麗堂皇,絳紗帳大床,錦被茵褥,十餘名麗服豔妝的婢女手持香囊、沉香汁等物什侍立一旁。


    苻朗看了看,心中暗歎,自己的國家,君主之賢明,遠甚於司馬曜的半傀儡,臣子的清廉,進取,不愛奢靡,也遠甚於這裏的這群道貌岸然,蠅營狗苟的士大夫,將軍的武勇和士卒的拚命,除了北府軍諸將,誰能比得上?單是這裏的茅廁,就幾乎比長安城的皇宮還要壯麗。


    要知道,淝水之戰前,苻堅幾乎是統一了大部分地方,所謂十分天下有其七八,長安也是漢人的舊都,可是,最終淝水之戰卻是敗了,敗得那麽慘。之前晉國幾乎每戰必敗,秦軍是每戰必勝,可是隻是輸了這一仗,晉國就收複了大部分的土地,而秦國居然已經到了大廈將傾的地步,這實在是讓苻朗覺得太不公平了。


    心情複雜的再看了看,苻朗掉頭出屋,不想一頭撞到跟進的王國寶身上,苻朗慌道:“醉了,不想誤入相王內室。”


    王國寶一把扶住,“侍郎果然醉了,這裏本來就是廁室,侍郎大人請稍待。”


    說著,王國寶進了屋,也不顧苻朗還在,當中一站,兩個婢女捧過宛如羊脂般潔白的玉桶,跪下去,一個撩開他的寬衫,褪下褲去,纖纖玉指掏出那話來,“嘩嘩”的水聲中,另兩個婢女向苻朗走去,苻朗見狀,頓時心裏一陣羞愧,方才自己根本不懂這裏的規矩,隻是自己撩起衣襟,胡亂地尿完了事。兩相一對比,一度讓苻朗都有些自卑。好在,那俏麗的婢女,並不歧視自己,反而甜甜微笑。


    原來,會讀人家的書,會寫人家的字,根本算不得什麽,難怪人家還是瞧不起自己,就說這如廁,比起來,苻朗就覺得自己簡直是山野村夫了。


    一度苻朗甚至覺得,難不成就是人家這樣奢靡的,甚至是**的生活方式,才是打敗自己國家和民族的根本原因?


    苻朗方便完畢,早有婢女將桶抬到門外,由小廝轉到別處去了。一侍婢捧了銅盆,讓他盥洗,苻朗淨了手,見那邊王國寶沒有動,一個梳著雙鬟髻,俏麗的婢女用輕靈的香舌為他舔弄那話,繼而套進去,品咂有聲,那話悄然勃了起來。


    苻朗一皺眉,心想這也太齷齪了吧,遂急步出屋,隻聽王國寶喘息道:“你們兩個去床邊,撅起臀來。”


    “嗯,三公子,可要快些。”


    不一會,室內傳出女人**蝕骨婉轉的嚶嚀聲。苻朗不屑一顧地道:“齷齪!人麵狗心!”


    苻朗回座中,眾人還在酣飲,直到日色西沉,掌上燈燭,徐邈見眾人都已大醉,知道這幫王孫公子還不知道要出什麽節目,遂向道子告辭而去。


    苻朗這個外族人走了之後,司馬道子衝服侍的小廝們叫道:“你們這幫奴才,還不把門關了,誰也不準溜走,不醉不歸。”


    大家轟然應諾,因為古往今來,其實夜裏才是好節目的時間,這一點不會變的。而這些貴介裏頭,就以司馬道子最會玩,最能玩出花樣來,大家都很期待呢。


    燭火通明,眾人繼續肆意暢飲。隻聽王國寶於座中歌道:“天地無窮極,陰陽轉相因。人居一世間,忽若風吹塵。願得展功勤,輪力於明君...”


    眾人見他吟得慷慨,盡皆頷首。座中一人聞歌而泣,哭聲嗚咽,眾人看去,那人卻是王國寶之弟王忱,小字阿大。


    王忱弱冠知名,與王恭、王駒俱流譽一時,現在是司馬道子驃騎府長史,算是核心幕僚了,因為這個年代,長史一職權勢很重,在府中除了東主是第二號人物。日常事務,基本是長史直接處理了,可以說是司馬道子的左右手。


    王忱似已沉醉,撐幾而起,哭唱道:“薤上露,何易唏!露唏明朝更複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王忱唱得乃是古詩《薤露》,薤露是喪歌,也稱做挽歌,本來出自田橫門人,漢高祖滅齊國,田橫自殺,門人傷之,為作悲歌,是說人生苦短,如韭上之露,太陽一出,很快就消失。


    而大概是因為國破家亡的緣故,江南官民,對於這挽歌,都是心有戚戚,大概是尋歡作樂的時候,唱唱挽歌,就能讓他們稍微心裏能安,畢竟他們還是有家國之慟的人,不會沒心沒肺,這樣好歹也能平衡一些,可以心安理得。


    也因此,挽歌在江南興盛,竟成風尚。眾人聽了這番唱詞,多半落淚,至於真假就不知道了,反正這個景還是得應。王忱沉醉,歌罷,撫案而睡,竟不省人事。


    已至子夜,謝石、王獻之、苻朗等或托沉醉,或托行散,各自去了。王國寶、王緒等與其它貴介子弟尤自轟飲。


    雖是半夜,建康的夏天鬱熱沉悶。司馬道子脫了衫子,**著上身,依舊禁不住渾身燥熱,心知石發了,便起身快步的踱著。


    魏晉士人,多服用五石散,它是用石鍾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味石藥合成的一種中藥散劑。此方子最早見於東漢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用於治療傷寒,到了晉朝,正始名士何晏,因身體虛弱,常服五石散,由於藥性猛烈,何晏改進前人的方子,一服之下,竟神明清朗,體力轉強,也就大力推廣。京師爭相效仿,成為一種時尚。自晉一朝,名士多服用此散,不過服用此藥以後必須以吃冷食來散熱,因此又名寒食散。要寒衣、寒飲、寒食、寒臥,卻要飲溫酒,憑酒勁以發汗,來散發藥性。


    此時王國寶、王緒諸人散發裸身,王國寶**著身體,引一個人過來,此人身材雄壯,穿著縛褲,胸膛**,燈光映照下,身上的肌肉一塊塊的鼓動著。王國寶是司馬道子的舅子,在王府走動慣的,而且和司馬道子長期交好,因此司馬道子也就早下了吩咐,讓上下把王國寶當做自己人,他帶著客人回來,也是常有的事情。


    王國寶對司馬道子說道:“相王,此人乃錢唐捕吏茹千秋,江浙一帶的名捕。”


    司馬道子瞧了一眼滿臉腴笑的茹千秋,幹巴巴的“嗯”了一聲,江左高門瞧不起武人,更何況是一個微末小吏,隻是礙於王國寶的麵子,他還是“嗯”了一聲


    “相王”王國寶神秘地笑著,手指茹幹秋道:“他可是一個大寶藏呀!”


    司馬道子眯著醉眼道:“什麽寶藏?怎麽說?”


    王國寶捅了一下茹千秋說道:“還不拿出來?”


    “哎!”茹千秋應道,取出一個盒子,王國寶道:“相王可令熄去燈火。”


    司馬道子擺擺手,燈火盡滅,天上的彎月閃在雲層之中,園林中馬上變得黑暗。


    茹千秋將盒子在案幾上放定,緩緩打開它,一個碩大、翠綠、淺藍色的明珠散發著淡淡的、柔和的光澤,晶瑩剔透,慢慢的越來越亮,散發出神秘綺麗的光芒,遠遠看去,就如同晴朗天氣裏高懸在空中的一輪明月,照得四周清晰可見。眾人仰望雲間滑動的彎月,它的光輝竟被這明珠的光澤蓋過。


    司馬道子驚訝地張大嘴,歎道:“好大一顆夜明珠!我從未見過如此絢麗的明珠。”


    茹千秋一臉諛笑,道:“相王,此非夜明珠,乃是佛陀舍利,由天竺傳來,佛祖涅盤時,引出三昧真火,瞬間化出八萬四千多舍利子,這是迄今東土見得最大的一枚。”


    司馬道子先是一愣,頓時曉得此人的目的了,他也不去管這麽一個寒微的人為什麽會得到這樣的珍寶,這個不重要,他隻知道,他一定要得到這夜明珠。


    看了看王國寶,得到了王國寶肯定得眼神後,司馬道子狡黠的一笑,道:“你有何求?”


    茹千秋笑得越發諂媚,輕聲道:“隻求得一官半職,也好光宗耀祖。”


    有這個想法的人,也很正常,這個年代,人分士農工商,士人哪怕是窮困潦倒,麵對富可敵國的商人,依然有很強的優越感,而商人們多半也很自卑,很希望求的一官半職來保護自己。


    如果能夠轉變家族的身份,比如從商人提到官職,那麽他的下一代,就是士族了,那比起掙了再多錢,還要光耀門楣,這樣,整個家族,整個鄉黨,都會崇拜自己的,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他們可都會願意的。


    正因為曉得了這一點,司馬道子大笑,道:“憑你的孝心,你就在我府中任谘議參軍吧!等有機會發你個外任。”


    茹千秋跪倒在地,邊叩頭邊道:“謝相王!謝相王!”


    眾人個個喝得眼餳口滯,繼續宴飲,王國寶見司馬道子有難奈之色,心知那司馬道子的寡人之疾,又犯了,便拍拍手,十二名姿容俏麗,發髻高聳,明妝豔媚,身著輕紗的妙齡少女,翩翩若飛鴻地舞進園中,長袖輕舒,綠裙款擺,曼舞妙姿,教諸人心神為一蕩。


    司馬道子很是奇怪,好象這些女子並非是自已府中的歌妓,不過,每個少女都是絕色,輕盈優美的舞姿若空穀幽蘭,若天外神仙。


    王國寶笑道:“這也是茹千秋從浙東給相王選的歌姬,怎麽樣?可都是少女,相王滿意嗎?”


    司馬道子有點神魂顛倒,語無倫次地說道:“好!很好!不錯!”他哪兒都好,隻是一看見美女,原本的精明也好,克製也好,就都不見了。


    少女們身上薄薄的輕紗在狂舞中悄然滑落,裸露出玉雕般迷人的**,是那樣的蕩人心魄,神秘的陰影在舞動中若隱若現,又是那樣的**蝕骨。


    皎潔的月光輕輕的覆蓋著潺潺溪水、玉杯殘酒、佳人紅潤的雙頰和司馬道子等人越來越燥熱的**身體。


    醉倒在石幾上的王忱鼾聲已起。


    享受著少女出色地口舌服務,王國寶心中暗歎,這個茹千秋,還真是個妙人啊,自從認識了他,大把錢財,隨便支取,無數美女,隨便享用,還能拿來討好司馬道子。


    而這個茹千秋花了這麽大代價所要的,不過是麵子,不過是官職,這些,對於王國寶,司馬道子這個階層的人來說,實在是太容易了,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王國寶心中還暗歎,也許這個茹千秋永遠不知道的是,他們這些人,是要論血統,論出身的,你的爹是誰,你家過去籍貫是哪,這些是很重要的,難不成你買了個大官,你爹就不是商人了麽?你就不是一個小地方來的人了麽?


    別說你一個商人了,劉牢之天下良將,悍勇無雙,麾下北府軍幾乎無堅不摧,可是,就因為他出身不夠好,一樣被這些人瞧不起,你的出身,比起劉牢之還差,而且人家劉牢之多少還是有本事的,他們還需要劉牢之,劉裕這樣的人,抵抗外敵,看家護院,你茹千秋,不過是一隻大肥羊罷了。


    當然,王國寶是不會把這些告訴可憐的茹千秋的,因為他還需要茹千秋的財富。事實上,茹千秋那個捕頭,也是他花了大價錢買的。現在麽,王國寶隻管享受就好了。


    而茹千秋既然能夠想到通過結交權貴的法子,來改變命運,當然是很知趣的人,他也不可能在這裏看著這些貴族們放浪形骸,因此很自覺地告辭了。這更讓司馬道子覺得,茹千秋這個人真是知情識趣,心情大好,連胯下那話也堅挺了不少,倒讓那個服侍的少女嬌嗔不已。


    從後門出了王府,穿過巷子,上了自己的小轎,茹千秋才鬆了口氣,有禮儀限製,商人就算再有錢,過去其實連轎子,馬車都不能做,隻能坐驢車。後來,還是因為財政困難,急需用錢,才特意給了恩典,允許他們坐兩人抬的小轎,單是這個,就哄騙的很多商人拿出大筆錢財來,可見商人們對於自己地位的自卑了。


    上了轎子後,茹千秋直接吩咐小廝抬著就走,等到出了司馬道子的範圍,茹千秋才壓低聲音,對著轎子裏早就坐在角落的人說道:“劉先生,事情辦完了。”


    坐在陰影處的人淡淡一笑,道:“不錯,茹老板,你幹的很不錯。”


    茹千秋有些後怕的抹抹額頭的汗,道:“我說,辦這個事情,我倒是能給你們辦,花點錢也無所謂,反正這個錢,總是得花,可是你們手筆也太大了吧,那樣的夜明珠啊……嘖嘖。”


    顯然茹千秋是識貨的,那麽一顆夜明珠送出去,他可是很心疼呢。


    劉先生微微一笑,道:“如果我告訴你,那樣的夜明珠,我們能論箱子裝,你會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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