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德說的吳王僚,是吳王夷昧的長子,本來按照規矩,如果把王位真的從他爹一直朝下傳,最後傳到了叔叔季劄手裏,那當時還是公子僚的他自然也沒有話說,季劄叔叔的本事和品行,全吳國,就沒一個不服氣的。【閱讀網】


    可是季劄既然說什麽都不願意當王,那國不可一日無主不是?總不能您老人家高風亮節,不願意當王,就讓咱們當大臣的沒有效忠的對象,當百姓的沒有臣服的君王吧?於是乎,既然這個王位上坐的最後一個人,是夷昧國王,是從夷昧這兒要朝下傳的,算是他的椅子,如今想要傳的季劄不幹了,那由夷昧的兒子去幹,似乎也是天經地義不是?畢竟夷昧國王這麽高風亮節願意把到手的王位繼續朝下傳,那別費勁了,就是您公子僚吧,也算大家表示對你爹的敬重。


    於是眾人就推舉公子僚即位,要說呢,這吳王僚其實也還算是個能幹的人,吳國在他手上,也算是在不斷強大,可是他堂兄公子光就不樂意了,因為這公子光,正是吳王諸樊的兒子。


    說起來,這個事情還是得從他爹吳王諸樊開始算,諸樊畢竟是壽夢長子,要一個個傳給弟弟,最終給季劄,那季劄不要了,按道理,還得繼續從我們長房開始算啊?怎麽你三房的夷昧家的孩子,就大刺刺坐上了王位了?


    於是雙方明爭暗鬥多年,最終公子光在伍子胥的輔佐下,動用了刺客專諸,刺死了吳王僚,自己登上了王位,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吳王闔閭。


    這段曆史,段業當然熟悉的很,小時候可沒少看這方麵的書,但是齊德的意思,顯然不是給他講曆史故事,而是因為,這段故事,某種程度,和禿發家的孩子的事兒,很像。


    禿發部的上上下下,也都知道,禿發檀,是他們這一代裏,最出色的年輕人,如果是他接班,自然是最有利於禿發部的未來,因此,禿發思複雖然知道,禿發烏孤和禿發利鹿孤,都是人才,但是還是和他們形成了默契,先給禿發烏孤,再傳位給利鹿孤,最終傳給禿發檀。


    這個設想很好,禿發檀的兩個哥哥,也很支持這一點,按道理,不會有什麽變故。


    可是人心總是難測,形勢總是會變化的。


    禿發部畢竟還是一個胡人的部落,鮮卑人很多傳統的規矩,比起禮法或者共識來還是要管用的多,想也知道,一定是有人不甘心,不情願,讓這看起來穩定的事情除了意外。


    段業想了想,問道:“齊先生,是誰。”


    “明著,禿發俱延是肯定有想法的。”齊德緩緩說道。


    禿發俱延,是禿發檀的異母弟弟,今年才十七歲,但是現在聽說,已經是部族第一勇士了,隻是他的母親,身份並不如禿發烏孤三兄弟的母親那樣尊貴,加上過去年紀還小,所以說並沒有列入接班序列。


    但是現在看起來,顯然是因為他長大了,名聲也起來了,背後也有人給他出主意了,這樣的情況下,這個年輕人有野心,也不意外。


    “禿發俱延現在有多少人支持他。”段業問道。


    “主要是一些部族耆老,那些比較保守的人,他們覺得部族的族長一定要是最勇敢的英雄,最好能赤手搏虎,空拳屠龍,有萬夫不當之勇才好,從這個角度來說,禿發俱延倒是真不錯。”齊德苦笑道,他在禿發部可呆過很久,深知道這些耆老的厲害。


    他們輩分高,歲數大,觀念陳舊,看不起漢人,對齊德並不友好,雖然齊德可以說對他們有再造之恩。


    而且,由於他們身份特殊,影響力很大,禿發思複其實也不怎麽敢得罪他們,而是采取敬而遠之的態度,這樣一旦出了事情,也好周旋。但是齊德當時在的時候,出於種種顧慮,禿發思複也沒有幫齊德說話。


    段業笑了笑,道:“這禿發俱延估計是真的有想法,但是此人有勇無謀,身邊也沒有強人,估計是不足為慮的。”


    “文支應該也是支持禿發俱延的。”齊德接著說道。


    “文支?”段業頓時就想到了那個前倨後恭,有些莽撞的少年,在街上麵對自己和折彥鐵衝突,都無可奈何的年輕人,他笑了笑,道:“禿發文支還是太嫩,要我看,檀這小子麽,肯定是有人和他打擂台的,但是其他人都不足為慮,我估計,要麽不出問題,要出問題,隻能是他的倆哥哥身上。”


    崔浩也說道:“大人所言極是,畢竟按照過去的法子,這禿發部的族長寶座,是先要傳到禿發烏孤和禿發利鹿孤手上,再給弟弟的,且不說如今人心敗壞不如春秋之時,就算禿發烏孤和禿發利鹿孤能夠答應,他們的兒子呢?本來這位子,可是他們的,如今卻眼睜睜看著位子成了叔叔和堂弟的,這讓他們心裏怎麽咽得下這口氣?他們一在他們父親耳邊說些小話,恐怕兄弟感情,就得生變了。這事情,不是和公子光和王僚的故事一樣麽。”


    段業點頭,道:“你說的有理,我看這檀小子,想要這麽容易的接班,是不可能的。”


    “大人。既然禿發部也很可能出奪嫡事件,大人以為我們該怎麽做?”崔浩來了精神,別看他小小年紀,可是對人心的揣度,卻比無數的成年人來的還要精準。


    段業仔細想了想,他記得曆史上,位置最後倒是的確傳到了禿發檀手上,而且也是從禿發烏孤那兒朝後傳的,但是問題在於,他的大哥禿發烏孤,即位三年,就酒後墜馬而死,接著,是禿發檀的二哥禿發利鹿孤即位,也就當了兩年,就“無疾而終”,段業當時讀書時候還不覺得,可是結合現在這個情況一想,總覺得這事兒有些玄乎。


    要知道,鮮卑人,都是馬上的好漢,從馬上摔下來,就能摔死了?禿發利鹿孤雖然並不以武勇著名,但是怎麽說,也是個水準以上的將軍,身體力壯,怎麽就無疾而終,不明不白就死了?


    禿發檀和段業接觸蠻多,段業也知道,這小子不是個善茬,看起來蠻文靜的,其實也是個心狠手黑的家夥,如果真的幹出殺害兄長的事情,段業也不意外。


    好在,曆史上禿發檀聲勢很大,成就卻一般,最後還被乞伏熾磐這個年輕人給幹掉,因此段業並不擔心,他隻是笑著說道:“小崔啊,這個事情我們卻是不用介入了,靜觀其變就好。”


    “啊?”崔浩有些意外了,段業不是最喜歡借勢而行麽?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利用個遍,最好把你賣了還讓你感謝他,怎麽這一次,麵對禿發部內部的機會,卻不去利用呢。


    段業解釋道:“其實禿發部和姑臧不一樣,禿發部的武器也好,糧草也好,短時間內還需要我們的支援,而長時間來看,他們西部有吐穀渾,北部有盧水胡,東邊又是咱們的金城郡,地理位置決定了他們不會有什麽發展的空間,我卻是不擔心他們的。而且,利用他們的爭鬥,其實也不會有太多的好處,反而分散我們的精力。”


    這番話,讓齊德和崔浩心悅誠服,不由齊聲讚段業高明。


    段業自謙了幾句,又問道:“齊先生,最近有沒有乞伏公府的消息?”原來,從金城逃走的乞伏部的最後一個餘孽乞伏公府,段業可沒忘記他,這個人的破壞力很大,即使不能現在消滅他,卻也不能放任他到處遊蕩。


    齊德謹慎的說道:“大人,卑職遵照大人的指令,沒有組織圍捕,但是也派了不少人盯梢,基本可以確定,這乞伏公府並沒有被禿發部的大人物藏起來,但是,草原上遊牧的人這麽多,如果他被那個牧民收留,我們卻也是很難查得出來的。”


    段業想了想,也覺得有理,茫茫大草原,隨便一個帳篷裏都能藏不少人,如果乞伏公府真的願意放下架子,暫時當一個牧羊人,那還真一時半會找不到他。


    “嗬嗬嗬,齊先生,不必擔心,乞伏公府的本事隻是一般,畢竟如今乞伏熾磐都被我關起來了,一個公府,鬧不起來的,你也不必太有壓力。”


    崔浩這時候卻突然說道:“大人,吐穀渾乙弗部這一次突然發難,會不會是因為乞伏公府跑過去了?”


    崔浩的這個說法,馬上引起了段業和齊德的高度注意,倆人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說法,實在是大有可能。


    首先,乞伏公府既然能逃到河湟打草灘,再朝西邊跑個百八十裏路,問題也不大,而他的身份又擺在這了,畢竟是乞伏部的公子,折彥家也會重視。


    更何況,折彥鋼這個人,對禿發部可是窩著一肚子火呢,乞伏公府既有國仇又有家恨,拚命煽風點火之下,說服乙弗部選擇和禿發部作對,順便和段業別別苗頭,應該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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