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之下,劉穆之**的脊梁靠在被日頭曬得發燙的石樁上,將要日中,太陽象一團熱炭烤得人心如同他身上綻開的肉一樣焦灼,劉穆之昂首挺胸,泰然自若。【閱讀網】


    劉國慢慢地踱到劉穆之跟前,上下打量一翻,似乎有些驚奇,道:“果真奇人也!”旋即,他嗬嗬一笑,看著刁逵,道:“怎麽,刁先生,某的意思不明白麽?他們欠了多少,某家願意替他們還了。”


    刁逵眯起眼睛,打量打量了劉國,道:“足下這卻是何意?”


    “無他。”劉國正色道:“某隻是覺得,被綁在那兒的兩位兄台,儀表不俗,不應當受此折辱,區區阿堵物,又何必呢?但是刁先生也不應吃虧,畢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劉某替他們還了這賭債,此事就此了結,如何?”


    刁逵一時沒有說話,而這時候,一直在察言觀色的管家走了過來,他雖然不認得劉國是誰,卻也看得出這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因此他陪著笑道:“這位相公,此人叫劉穆之,潑皮無賴,欠債不還,所以如此!倒也是活該,大人何等尊貴的人,卻何必和他攪和在一起,豈不是辱沒了大人的身份?”


    劉國擺擺手道:“此言詫異,所謂人生而平等,此二人,無非是一時落魄罷了,我卻不認為他們是潑皮無賴呢。”


    這時候,刁逵撇撇嘴,道:“劉先生,不瞞您說,這劉穆之的確是無賴之徒,此事十裏八鄉,誰人不知?倒不是因為他欠債不還,這點錢,其實對刁某來說,卻也算不得什麽,隻是,此人聚眾賭博,誤人子弟,不能不稍加訓戒。”


    劉國頗不以為然,說道:“刁兄,我觀劉穆之,氣度不凡,有英雄之相,他欠的錢,由我代還,他日後如果再犯,刁兄卻可隨意處置,劉某絕不幹預,刁兄不如賣劉某一個薄麵,把他放了吧!”


    刁逵一愣,看劉國這模樣,這氣度,這打扮,也不是什麽隨便的人,光是他這身行頭,想置辦下來,也不是常人的,看起來這天下果然是能人輩出,自己不認識的牛人實在太多了。而且,刁逵萬沒想到劉國一介盛流竟會為一個痞子說話,見劉國嚴肅端莊的樣子,不象開玩笑,反正劉穆之也好,毛德祖也好,這樣的潑皮無賴,自己是決計瞧不上的,但放了也沒什麽大不了,卻是犯不著為了這樣的貨色,得罪劉國的。既然劉國都說到賣麵子的份兒上了,刁逵倒也樂得做個人情,便道:“好吧,我不缺這三萬錢,既然賢弟如此看重此人,就把他放了吧。”


    說著,揮揮手,奴客們解開劉穆之的繩子,劉穆之看了看站在台階之上的劉國和刁逵,一言不發,掉頭大步而去。看著劉穆之遠去的背影,刁逵怒道:“狂徒耳!”


    劉國卻笑了:“寧折不屈,傲骨錚錚,人傑也!可惜不能為朝廷所用!”


    刁逵哼了一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劉國默然。


    劉穆之和毛德祖轉過街角,毛德祖關切地道:“道和,傷得怎樣?去看大夫?”


    劉穆之這才感到渾身痛楚,皮膚上的傷口灼灼的痛,咬牙恨恨道:“不礙事,受鳥人的氣,此仇必報!那個清雅的年青人是誰?”


    毛德祖茫然的搖搖頭,道:“我卻不知道何時有這麽一號人物。”


    “唉,雅量高致,我等不能及也。”劉穆之歎口氣。


    毛德祖格格地笑,“道和,我們風雅自然比不上他,可這個比他強!”說著,晃了晃拳頭。


    劉穆之大笑,“走!喝酒去!”


    “好!不過,你可得換件衣服去。”毛德祖瞥了劉裕一眼。


    “穿你的,你嫂子知道,又得哭成淚人。”劉穆之齜了齜牙。


    毛德祖詼諧地一笑,“到晚上,大嫂會不知道?”


    兩人嘻笑著奔酒館而去,突然,一個聲音說道:“你們兩個破落戶,又要喝酒去?”


    毛德祖一看是方才救了他們二人的那人,因此對於“破落戶”的說法,倒也不生氣,笑道:“多謝這位兄台搭救,不過,我們喝酒,不過是為了解解悶,且花的也是自家的錢,看看已是正午了,這位兄台,要不賞個臉,給我等一個答謝的機會?”


    劉國輕輕一笑,道:“既如此,固所願也。”


    劉穆之也心存敬意,想感謝下這個搭救了他們的人,因此道:“敢問這位恩公高姓大名。”


    “武威劉國。”劉國淡淡說道。


    劉穆之聽他的語氣,並沒有提到郡望,也沒有吹噓,看起來不像那酸腐的世家公子,且涼州畢竟和江左不同,見慣了這兒的門閥的虛偽,對於那塊大漠雪山的所在,倒也有了些好感,因此劉穆之道:“那咱們去北固亭喝酒去!”


    毛德祖愣了:“看這天,可能要變了,說不定一會就起暴風雨了,去那地方幹嘛?”


    果然,原本還晴空萬裏的天,很快就烏雲密布,劉穆之也有些愣,要知道,可是很久都沒有下雨了啊,難道天象要變?難道是自己轉運的時候到了?


    劉國卻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去北固亭,來解解悶。”


    “好!”


    北固亭在北固山頂,北固山在京口城東北揚子江濱。懸水峻壁、江山相雄、風景壯美,“此山鎮京口,回出滄海湄”。登頂眺望,可有“金焦兩山小,吳楚一江分”之感。三個人來到北固山底,陰雲更低了,一陣陣嘯聲,從遠遠的曠野中響徹過來。


    劉穆之這個時候,卻突然像有心事一樣,道:“德祖,你和劉先生先上去,我一會就來。”


    毛德祖、劉國沿山道登上山頂,一處小亭,隸書三個字“北固亭”,中有石桌、石凳,四周樹木遒勁,林草茂盛。二人登亭北望,滾滾長江浩蕩東去,黑壓壓的烏雲鋪在江麵上。不一會的功夫,劉穆之一手拎著兩條又大又肥、鮮美的鰣魚;一手拎著鍋碗酒壺,喜滋滋地道:“尺半鰣魚,京口名釀,你我好口福!”


    毛德祖忙去尋柴火,劉穆之大刺刺地坐在石頭凳上,得意洋洋道:“今早,我就看見隔壁四叔他們下江了,知道定有好魚,怎麽樣?我順便拎兩條回來!”


    毛德祖嗬嗬地笑:“又是偷來的吧?”


    “不,不是偷!是拿!”


    “好好好,是拿,是拿,可是四叔他們答應你拿了麽。”


    “你管那麽多呢!”


    劉國看著二人有趣的爭辯,不由莞爾,他也想起了當時在輜重營的故事,想起了和張猛,段平等人,當初也是這麽無憂無慮,很容易就樂嗬嗬的。


    到了後來,段業大人出現了,他認為自己和段平張猛等人現在很好,將來很強大,於是就把自己等人從伍長什長,提拔成他的左右手,而且教給了自己很多東西,委派了自己這麽大的任務,現在,自己已經是段大人身邊數得上的人物了,也發了不小的財,如今老家的人,說起自己來,那也是個頂個的誇讚了。而段大人,更是當上了河西安撫使,敦煌太守,已經是天下數得著的英雄人物了,而那時候,段大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都督府參軍罷了,撫今追昔,誰能預測?


    還是段大人好啊!劉國不由感慨起來,現在的劉國看劉穆之和毛德祖,何嚐沒有當時段業看他們自己的感覺?這兩人,正是臨走前段業再三交代的天下之才啊!看起來,段大人的眼光,果然是不容懷疑的,點名要的人,竟是一個也沒有錯。


    吊起鍋,生了火,兩條鰣魚在鍋內猶自跳躍。劉穆之的酒有些醒了,立在山風之中,眼望烏雲密布的長空,聽著隆隆的雷聲從天邊滾來,動容道:“昔年,魏武曹操與先主劉備青梅煮酒論英雄,便是在這風雲變幻之際。”


    劉國為之意動,便問道:“道和,你說什麽是英雄?”


    劉穆之想了想,徐徐說道:“魏武說英雄者,應胸懷大誌,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誌者也!”


    劉國頓時眉毛一軒,雙目炯炯道:“那什麽是當今的英雄呢?”


    劉穆之馬上大聲道:“當今亦是亂世,中原陸沉,胡羯當道,能北伐中原,廓清華夏者,當為天下英雄!”


    劉國拍手,亢聲道:“人生一世,怎能與草木同腐,昔日青梅煮酒時,曹公曾說,天下英雄,唯有曹操與劉備當得,這卻又是憑什麽?”


    劉穆之心中一動,目不轉睛地盯著劉國,亭內一片靜寂,鬥大的雨點疏落清脆地砸在亭頂,啪啪地響。大雨象一片巨大的瀑布,從江北遮天蔽地般卷了過來,樹木在風雨中狂亂搖擺。


    毛德祖手端酒碗,一飲而盡,咂了一下嘴,酒氣上衝,道:“道和早有大誌,嚐對我言,要拯黎民、平天下。我東海毛德祖,自負才幹,豈無此壯誌哉!”


    亭外雨聲刷刷,越下越大,水花濺在石桌上。可是亭內的人,卻是毫無所覺。


    劉國凝視著劉穆之,突然道:“道和兄,你說當以何策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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