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嘭嘭”


    封堵住唯一可通行大門的水泥袋傳來讓人絕望的撞擊聲,外麵的大雨聲絲毫掩蓋不住這種催魂奪命的聲音。


    穀祥握緊了手中的鐵鏟,狠狠地咬牙說道:“和他們拚了。”


    “拚什麽,都已經這個模樣了,都拚不動了。”


    隻有四十餘歲,看上去卻像六十歲的牛叔有氣無力地說道。


    他蜷縮在角落中,黯淡、無神的雙眼瞧著沒有玻璃窗的窗外大雨,習慣性地摸了摸口袋,卻什麽都沒有摸到。


    煙早就抽完了,他們早就彈盡糧絕了。


    整個施工大隊的二百餘人,現在隻剩下了躲在這間眼看就要被喪屍攻入的簡陋毛坯水泥房中的三十七人。


    其中還有六個婦女以及兩個老人。


    數天的忍饑挨餓已經讓這些人耗盡了所有的體力,所有人都接受了這個結局,除了穀祥以及張虎。


    張虎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穀祥,然後將視線移到了水泥袋上,“呼呼”地喘著粗氣。


    看上去他的體力似乎還很好,沒有太大4,的損失。


    穀祥回頭看了一眼張虎,隻有他最清楚為什麽穀祥還能保持體力。


    張虎第一時間沒有勸動他,第二天下午就帶領三十多人離開了工地,穀祥卻不想走。


    工地中的喪屍幾乎已經被清理幹淨,唯有五具喪屍是受到喪屍攻擊後受傷才變成喪屍的同鄉。


    因為不忍心下手,穀祥想辦法將那五具喪屍鎖在了一間堆放材料的簡陋倉庫中。


    他還是想等到老板盡快趕來。


    不過讓他失望的是,老板始終沒來,也根本打不通老板的電話,等到他想起報警的時候,這才知道手機已經失去作用了。


    終於決定帶領剩下的人離開的時候,張虎卻跑了回來。


    三十多個人,隻剩下他一個回來。


    回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全死了,滿世界都是喪屍,他們無處可去了。


    這讓穀祥不知所措。


    在商議下,最後決定留下來。


    但是,糧食成為了最主要的問題,他們的存糧已經吃光了。


    剩下的六十多人決定分出三十人出去尋找食物。


    五人一個小隊,六個隊伍,最後回來的卻隻有十五人,另外的十五人再也沒有回來過。


    於是在張虎的提議下,開始了食品控製,而張虎當仁不讓的成為了食物直接控製人。


    “還有沒有食物?”


    穀祥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命都要沒了,食物真的已經不重要了,但是他就是想在這個時候問張虎。


    他很清楚張虎私自克扣了多少食物。


    這也是直到現在,張虎還有這種體力的原因。


    “沒有了。”


    張虎再次低吼道,左手卻不由自主地扶了下身後的背包。


    穀祥忽然笑了,笑容淒慘。


    “無所謂了,反正都是一樣,最後都會死。”他淡淡地說道,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老家年邁的父親行走不便的樣子。


    忽然想到,自己假如變成喪屍以後,是不是也是這樣蹣跚而行。


    猛然想到這個想法很愚蠢,甚至不孝。


    苦笑起來。


    張虎雙眸中的狠厲終於無影無蹤,想到那幾具忽然變得強悍無比被關在簡陋倉庫中的喪屍。


    終於明白了目前的處境。


    他並沒有責怪穀祥最後沒有殺死那些喪屍,因為他並不知道這五具喪屍的緣由,那個時候他不在工地。


    長長地歎了口氣,解下了背包,將背包打開,把最後的一些食物統統倒在了冰涼的水泥地麵上。


    “吃吧,吃吧,隻有這麽多了。”


    沒人往這些食物望上一眼。


    這種時候,吃不吃對他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房中忽然沉默下來,隻有外麵的雨聲和始終沒有停止過的“嘭嘭”撞擊聲,死亡的陰影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一個臉色憔悴的二十餘歲男子忽然爬到了這些食物前,大聲叫道:“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牛叔卻是冷淡地說道:“你想做鬼都不成,隻能變成喪屍。”


    那名男子忽然停止了動作,隨即嚎啕大哭起來。


    狠厲的目光再次閃現在張虎的雙眼中,他忽然一腳踢在了那名男子的屁股上,大聲叫道:“哭個屁,都給我起來,隻有五具喪屍,拚一下說不定還有活路,不拚就什麽機會也沒有了。”


    “拚?”


    牛叔冷笑了一下,繼續看著窗口外的大雨說道:“恐怕是想讓我們為你擋住喪屍,你可以逃跑吧。”


    “…你……”


    顯然是被牛叔說中了心思,張虎惱羞成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你胡說什麽,還有什麽地方可逃。”


    牛叔沒有理他,顯然對最後拚命的提議不加理會。


    撞擊水泥袋的聲音似乎弱了下來,讓穀祥和張虎都產生了一絲希望,莫非在無數次撞擊無果之後,那些喪屍終於放棄了?


    不好!


    穀祥忽然間大驚失色,臉色比死人還要蒼白。


    水泥袋根本封堵不住這道唯一的大門。


    隻要喪屍用它們可怖的利爪抓破水泥袋,袋中的水泥灑出,這道原以為足夠牢固的防線就會變成紙糊一般脆弱,他們都會成為喪屍的獵物。


    他的擔心很快就變成了現實。


    “嘭嘭”的撞擊聲消失了,變成了“噗”“嗤”的聲音。


    那應該就是利爪戳破水泥袋的聲音,當中的幾個水泥袋以極快的速度幹癟下來。


    穀祥慘然一笑。


    沒有什麽可以想的了,剩下的隻有拚命了。


    最後一搏。


    雙手緊握鐵鏟,目光平淡地看著更多的水泥袋幹癟。


    “噗”


    一個五指特別長,指甲特別鋒利的爪子穿破一個水泥袋,巨大的力量竟然將這個水泥袋擊飛。


    幹燥的水泥粉末飛揚開來,隨即沉甸甸地落下。


    防線失去效果了。


    穀祥一點都不想死,更不想變成喪屍這種沒有思維的生物,不過現在看來,真的沒有任何選擇了。


    比他更不想死的張虎卻忽然後退了幾步,一把抓起那個跪在食物旁大哭的青年,往水泥袋防線推去。


    既然得不到其他人的響應,那就自己動手讓這些人成為炮灰。


    下一個就是牛叔。


    他繼續後退,向已經轉頭正對他冷笑的牛叔走去。


    笑個屁,老子可不想和你們這群窩囊廢一齊死。


    他暗暗咒罵道,動作沒有絲毫減慢,眼中也絕對沒有任何憐憫之心。


    除了背對張虎的穀祥,其他人都看到了張虎的行徑,但是,卻沒有人生出反抗之心。


    見識過那幾具變得強悍的喪屍厲害之後,他們就已經放棄了掙紮。


    都是死,沒有什麽差別了。


    “波”


    又是一個水泥袋被擊穿炸飛,眾人的眼神更加黯淡。


    那個被張虎推向水泥袋防線的年青人跌跌撞撞的從穀祥的身邊衝過,讓他平淡的眼神起了變化。


    “住手,張虎。”


    隨即一聲爆吼脫口而出,一看青年人的模樣他就明白那是被人推出來的,而還有能力這樣做的,隻有張虎。


    張虎卻不是因為這句話而停下了手。


    有另外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三,七。”


    “六。”


    “一。”


    一個相同的聲音,說的都是他們聽得懂卻不明白有何含義的數字。


    不過,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


    外麵有人。


    穀祥啞然注視那些已經開始鬆動,卻還算遮擋嚴實的水泥袋防線,握緊鐵鏟的雙手放鬆下來。


    張虎的手停留在牛叔的頭頂上,沒有繼續接下去的動作,有些不相信地凝視那些仍然在不停落下的水泥粉。


    牛叔黯淡、無神的雙目閃爍過一絲驚詫。


    隨即又做出了摸向口袋的動作,仍然沒有摸到煙,不過這一次他卻沒有失望地將那雙粗糙的雙手垂落。


    竟然有些緊張地捏緊了幹癟的口袋。


    所有人都望向了同一個方向,期待著奇跡的出現。


    力氣似乎又回到了他們的身上。


    竟然能夠支撐他們完成緩緩站起的動作,雖然他們的腿腳還是有些顫抖,不過沒有人站不穩。


    在希望出現以前,沒人願意最後隻是一個泡沫。


    隻憑這一個理由,就足夠他們不倒下。


    包括那個被推到水泥袋防線前的年青人,幾秒以前他還絕望得失聲痛哭。


    沒有人發出聲音。


    生怕任何一點聲音都會影響讓他們聽清楚外麵的聲音。


    他們不相信上帝,甚至可能連上帝是誰都不知道。


    但是他們相信神仙。


    現在,他們都想外麵的人就是神仙派來拯救他們這些已經絕望的人,甚至拯救這個世界。


    淩厲的金刃破空聲在外麵響起。


    “嗬嗬”的喪屍鬼叫聲變得異常凶猛,甚至變成了他們從未聽到過的嚎叫聲,所有人都把這種聲音想象成了慘叫。


    喪屍死亡時發出的慘叫。


    哪怕知道這或許完全不可能發生,但是他們仍然願意這樣欺騙自己。


    這是不讓他們的希望變成泡沫的方式。


    聲音驟然停止了。


    所有人的心跳在此刻幾乎都停止了跳動,但是,仍然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響,生怕這隻是一場夢碎。


    誰也不知道這份靜止有多久。


    “噗”


    一聲霍然響起的聲音打破了這份接近沉默的安靜。


    一柄刀穿破了水泥袋,跳入到了所有人的眼簾中,森冷的刀尖離開那名被張虎推到水泥袋防線的青年人前胸隻差一公分。


    青年人卻沒有發出驚恐的慘叫聲。


    他的臉上甚至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對他來說那是絕望中出現的長刀。


    刺破絕望,帶來希望的長刀。


    水泥袋防線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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