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帶我去找那個男的?”單思華不解地反問一句。


    工作人員點點頭:“我的意思是說,我可以帶你去找這個男的,因為我知道他們住的過渡房在哪裏。”


    麵對工作人員的熱情,單思華表示感激,當即隨著工作人員去了拆遷過渡房。


    那是一片用特殊板紙搭建起來的活動房,一溜煙地排開,房頂鋪的全部是鐵皮,在太陽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那個男的就住在這排房子裏,你可以去問問看,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隻能夠幫你這麽多。”工作人員熱情介紹完,轉身準備離去。


    對工作人員樸實的熱情幫助,單思華表示再三感謝,並硬塞了一包高級過濾嘴香煙在工作人員的口袋裏。


    工作人員轉身離開後,單思華便迫不及待地順著這排簡易的鐵皮活動房,開始逐門逐戶的問詢,希望可以找出護送爸爸去醫院的那個好心男人。


    很不湊巧,接連敲了幾戶都沒人回應,門窗緊閉著,看樣子都不在家。


    單思華不免有些著急,在第五戶人家的麵前用力敲打,同時高喊:“請問裏麵有人嗎?”


    鐵皮房的門終於開了一條縫,探出一個老婆婆的頭:“請問你找誰?”


    見老婆婆滿臉狐疑,單思華微笑著接道:“婆婆你好,我來找一個中年男的。”


    說著,單思華將前天晚上發生的情況簡單說明了一下,婆婆聽完直勁搖頭表示不清楚,並沒有讓單思華進屋的意思。


    “那你知不知道這些門怎麽全部都關著的沒有人?”單思華有些泄氣,仍追問一句。


    “這些全部都是拆遷戶的臨時住房,平常大家都不怎麽來往的。而且現在正是買菜的點,你要找人應該在晚一點,現在不是時候。”


    老婆婆說完,輕輕掩上了房門,單思華無心再繼續敲下去,轉身往回走。


    “咦,這是不是華倌兒?”一個聲音突然傳來,令單思華的精神為之一振。


    華倌兒是單思華的小名,知道的人並不多,能夠叫出小名的人肯定是熟識的。


    原本單思華垂頭喪氣,埋首往回走。


    聽到這聲“華倌”,當即抬頭,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隻見從不遠處走來一個身材瘦高的中年男人,正是單家曾經的鄰居範文斌。


    “範叔叔,是你?”單思華滿臉驚喜,大步走了過去,和範文斌熱情地打招呼。


    範文斌和爸爸以前是很好的牌友,經常和爸爸幾個人在一起搓麻將。當年單思華被爸爸捆起來打的時候,就是範文斌及時製止,才避免了更大的傷害。


    而且範文斌還是圍棋高手,不僅教會了單思華下圍棋,還把圍棋的許多定式以及技巧都悉數傳授給了單思華。


    深得範文斌叔叔的指點,單思華的圍棋技術排在業餘三段以上。


    記得當年在裏麵的時候,單思華就是靠著下得一手好圍棋,獲得加分減刑的機會。在決賽中,更是憑借一手“中央開花三十目”贏了對手黃鼠狼,令折服了黃鼠狼,從而把黃鼠狼這個勁敵變成了朋友。


    對於範文斌叔叔,單思華可以說是沒齒難忘。


    盡管已經好多年沒有見麵,單思華還是一眼就認出,說話之人就是範文斌。


    “華倌,真的是你!”範文斌拍著單思華的肩膀,不斷誇讚:“不錯,完全長成一個小夥子了,看起來挺精神。”


    兩人寒暄畢,範文斌熱情地招呼單思華到了臨時過渡的鐵皮房裏。


    不待單思華再次開口,範文斌已經講出那天晚上,正是他送單有成去的醫院。


    “當時我也是因為對老房子的眷戀,想趁著還沒有完全拆除,再去看看,重溫一下記憶中的三合院,不料就遇到你爸爸出事了。”


    範文斌的這種舉動可以理解,畢竟在三合院裏生活了幾十年,對老房子肯定有很深厚的感情。


    “當時看到你爸爸滿臉是血倒在地上,聽拆遷的工人講,是把你爸爸從老屋子裏抬出來的,我就在想,可能你爸爸也是舍不得老房子,想過來看看,結果不小心被倒下來的東西砸傷。”


    “我去的時候,救護車也到了,然後醫生問誰跟著去登記,我看現場沒有其他人,便跟著救護車去了。結果到了醫院,醫生說傷情比較嚴重,必須馬上轉到市醫院,當時情況緊急,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通知你,就在轉院的證明上麵替你簽了字。”


    說到這裏,範文斌深深望了一眼單思華,歎息道:“也不知道你爸爸的情況現在怎麽樣。”


    單思華跟著發出一聲長歎,緩緩接道:“我爸爸今天早上剛剛蘇醒,但醫生說情況並不是很好,要我們做好心理準備。”


    “這麽說你已經見過你爸爸了?”範文斌略帶訝色地反問一句。


    單思華點點頭,隨即將如何在市區見爸爸的情況說了一遍,末了補充道:“無論如何,我都要多謝你送爸爸去醫院,要不然也不知道現在會怎麽樣。”


    “華倌,這件事情我隻是遇上,並沒有什麽好感謝的。”範文斌淡笑著回道,然後話鋒一轉:“對了,你說是醫院的人給你打電話的,那他們怎麽知道你的電話號碼?”


    “這個問題我也在想,剛開始我還以為是你告訴醫院的人。”單思華回道。


    範文斌搖搖頭:“不是,如果我知道你的號碼,早就打電話給你了,還用得著在轉院手續上代你簽字。”


    “管他的,反正爸爸現在已經在醫院接受治療,就不要再去想這個問題。”


    “嗯,華倌,這麽多年沒見,你比以前成熟了好多,說出來的話也像一個男人。”範文斌由衷地感歎,拿欣賞的眼光不斷在單思華身上打量。


    單思華淡笑著謙虛了幾句,然後問到今天來這裏的主要目的。


    “範叔叔,你知道我爸爸那麽晚去老屋,就是因為我以前的那些獎狀忘記揭下來。我想問問看,你當時有沒有看到我爸爸手上拿著什麽紙張之類的東西嗎?”


    聽到單思華提起獎狀,範文斌稍作思索,猛然頓悟道:“對,你爸爸當時手裏確實拿著幾張紙,好像就是你說的那些獎狀。”


    “那那些獎狀在哪裏?你有沒有幫忙收起來?”單思華急不可待地追問一句,滿臉充滿期待。


    “那些獎狀很重要嗎?”見單思華露出的期盼之色,範文斌不禁反問了一句。


    單思華用力點點頭:“那些獎狀是我爸爸的精神支柱,當天晚上就因為去取那些獎狀才受傷的。”


    範文斌聞言,麵露難色地接道:“這麽說,你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找那些獎狀?”


    單思華忙不迭地點頭,範文斌的臉色則更加難看。


    “怎麽了?範叔叔?”見此情景,單思華有種不好的感覺,忍不住再問道。


    沉吟片刻,範文斌終於咬咬牙,毅然回道:“華倌,你說的那些獎狀已經被我扔掉了。”


    果然是這樣!


    “你扔在哪裏?快帶我去找。”單思華情不自禁地接了一句,麵露焦慮。


    “沒用的,已經找不回來。”範文斌低歎道:“當時你爸爸出於深度昏迷,手裏緊緊捏著那些獎狀,醫生取出來看見上麵沾滿血汙,就隨手扔進了醫療廢棄桶裏麵,還怎麽去找?”


    單思華聞言臉色大變,一下子癱坐在桌邊。


    完了,爸爸視為命根子,並冒著生命危險取出來的獎狀,最終還是消失不見。


    “華倌,對不起,早知道是這樣,說什麽我也幫你把那些獎狀收起來。”範文斌不知怎麽就冒出這樣一句話。


    “呼”單思華仰首吐出一口長氣,抽出香煙點燃,先狠狠吸了幾大口。


    待起伏的心情被香煙中的尼古丁壓得有些平緩,這才接過話茬:“範叔叔,這件事情怎麽能夠怪你呢。”


    “算了吧,既然獎狀被扔掉,說明這是天意,就不用再找了。”範文斌總算找到這麽一句合適的話安慰道。


    掐沒掉煙頭,單思華堆起笑臉,說了幾句感謝之類的話,準備起身離開。


    盡管單思華滿臉堆笑,但範文斌還是從他的眼神中看出隱藏著的那份失落感。


    所以當單思華起身要離開的時候,範文斌說什麽也不肯放他走。


    原本單思華是來找那些獎狀,結果大失所望,如果就這樣讓他帶著遺憾離開,他的心裏肯定非常難受。


    拗不過範文斌的再三強留,單思華隻得留下來,和範文斌一起吃了一頓豐富的午餐。


    飯後,範文斌一時手癢,提出要下一盤圍棋,單思華也正想過過棋癮,便欣然應允。


    按照國際慣例,兩人先猜子。結果是單思華執黑先行,範文斌執白。


    由於單思華長期疏於練習,這盤棋很快便落了下風,黑棋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一個大角被白棋圍攻,形勢不容樂觀。


    正當單思華一籌莫展之際,黃家駒略帶滄桑的歌聲驟然響起:“前麵是哪方,誰伴我闖蕩,沿路沒有指引,若我走上又是窄巷……”


    掏出電話一看,是顧城的號碼。


    單思華對著範文斌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按下接聽鍵,將手機貼到耳邊,話筒裏傳出顧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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