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白色的帳篷在盛樂城外的草原上顯得分外顯眼,不單單是因為這座帳篷比尋常帳篷要大上幾倍,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帳篷外那一群毫無聲息站立彪悍的鮮卑勇士們。這些鮮卑士兵均身披輕甲,若隻看服飾說不定有人還以為是一群晉軍士卒。


    因為這些鮮卑人全是一副廂軍士卒打扮,一律用圍巾圍著麵部下方,一是為了防止風沙,二是為了遮陽,或許還有想掩飾自己身份的目的。單是從外形上看就能知道這群士兵絕對是鮮卑士兵中的精銳。


    所有士兵均背向大帳站立,距離大帳約十丈遠的地方形成了一道鐵血人牆,給人的感覺是就是一隻小鳥也不可能越過他們,去偷窺大帳裏麵的內容。他們更是無心知曉大帳裏麵發生的事情,因為他們的職責是護衛,聽到多了隻會丟掉耳朵,看到多了隻會丟掉眼睛。


    一隻小小的蜣螂小心翼翼從地下鑽出,繞到戰士們的背後,一陣狂奔,跑到大帳的外麵,蜣螂又小心地掀開大帳,爬了進去。還不等它看清大帳裏麵的的情形,一道寒光閃過,正刺到他那容量小的可憐的腦袋上。


    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我最討厭這些沒有力量的小蟲子了。既然這麽弱小,就不要到處亂跑,乖乖的順從強大力量吧。今天我的心情還好,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來說服我。如果你不能給出我一個合理的理由,那麽你就和這個小蟲子一樣去吧。”


    一個健碩且麵白目藍的胡人坐在說話人的對麵。三十如許的年紀,滿麵風塵,身上套著一件已經明亮的鎧甲,腰間挎著一把產自中原的橫刀。此時麵白目藍的胡人一點也不在意對麵年輕人的威脅,隻見他正端起一盞熱乎乎的羊奶茶品嚐著。


    在大帳中央篝火燃燒,將整個大帳烘烤的是暖烘烘,隻見麵白目藍的胡人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慢慢道出了一句話,“勒此次奉大汗之命前來貴地是有要事與拓跋六修少主商議。”


    沒錯這個人就是劉淵麾下大將石勒,當年石勒跟隨劉淵一同退回並州。隨後在劉淵的幫助下。石勒回家鄉整頓了當地羯族胡人,總共得到了五萬羯族精銳。有了這部分羯族士兵相助,石勒的勢力得到急劇擴張,很快就成了劉淵手下第一大將。


    這一次劉淵為了打破腹背受敵的困境。他派石勒北上盛樂準備遊說拓跋猗盧讓其站在匈奴人一邊。然而現實卻殘酷的告訴石勒這隻不過是匈奴人一廂情願的想法。拓跋南部與河西鮮卑不同。拓跋猗盧與禿發務丸也不一樣,他根本不受石勒的誘惑,始終堅持聯晉抑製匈奴之策。


    本來使團中其他人已經失去信心準備離去。但石勒畢竟是石勒,他從鮮卑人日常言談中發現了一絲異常。尤其是在了解到拓跋比延和拓跋六修兄弟倆之間的矛盾早就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後,石勒敏銳的發現了匈奴人的機會。


    在這種情況下,石勒毅然決然的將遊說的對象放在了拓跋六修身上。果然通過一番了交談之後,石勒很快就察覺到拓跋六修內心深處隱藏著地對大單於以及自己弟弟那深深的恨意。


    “石將軍,有事你就撿重要的說,在下可沒有多餘的時間陪你在這兒聊天打屁。”在石勒對麵拓跋六修用冷冷地聲音答道,最近拓跋六修的日子可不好過,父親拓跋猗盧不但罷黜了他母親,竟然還讓他當眾向弟弟拓跋比延下跪,這無疑加大了他對父親的怨恨。


    “拓跋少主在部落中享有盛名,又有如此精悍的手下,難道還要如此窩囊的活下去,就沒有想過要自立為王嗎?若閣下成為拓跋部落真正的主人又有誰敢如此欺淩少主呢?”


    “石將軍,這一次看在你是匈奴使者的份上我就不再追究了,若接下來你還胡言亂語的話就別怪本人翻臉不認人。不就是因為你們匈奴人兩麵受敵,你卻想挑撥我拓跋部落內亂,進而安定並州北部環境,好讓你們專心應付晉朝的威脅嗎?哼!這一招早在十幾年前我們拓跋部落就吃過這方麵虧。”拓跋六修依然是那副冷冷地樣子。


    “嗬嗬,拓跋少主說得沒錯,可那次給拓跋部落帶來傷害的應該是晉人吧?本來在下一個外人不應該對你們部落的事情多加評論,隻是本將很疑惑啊,既然大晉是你們拓跋部落的死敵,那你們又為什麽要跟他們結盟呢?”石勒在拓跋六修的疾言厲色之下依舊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拓跋六修聽完石勒的話後沉默不語,本來他對父親結盟晉朝持支持態度,但經過去年中秋中原之行以後,他對大晉逐漸不滿起來。之所以產生這樣的轉變主要是因為當時他到了晉朝之後本來想要取得晉朝的支持,進而牽製他弟弟拓跋六修。


    誰知大晉上下認為拓跋部落的穩定才是最利於大晉的,在這種情況下拓跋六修想要在內部爭權奪利的想法自然得不到大晉的支持。然而大晉的這番表態卻讓拓跋六修認為大晉比較看重父親拓跋猗盧,進而支持拓跋猗盧看重的小兒子拓跋比延。


    在回到拓跋部落之後,拓跋六修處境愈發艱難,他對大晉的不滿也越來越強烈,他認為正是大晉的不斷支持讓拓跋猗盧在實力膨脹之下才悍然要廢除他的繼承權,進而立小兒子拓跋比延為繼承人。


    “拓跋少主,請仔細想想,將來拓跋部落南下協助大晉攻打並州,拓跋首領會讓閣下領兵出征嗎?”


    拓跋六修雖然沒有回答,但臉上的神情卻已經給出了答案,他父親絕不會讓他領兵出征。在拓跋六修看來,並州根本不是大晉的對手,將來出兵並州隻是一趟輕鬆的旅行,誰有機會領兵誰就有立下大功的機會,也就有在拓跋部落樹立威信的機會。


    他父親拓跋猗盧絕不會放棄替他兄弟拓跋比延出征並州的機會,這樣一來他拓跋六修除了引頸就戮外恐怕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不,絕不,我絕不會甘願受縛!”拓跋六修紅著眼睛如狼一樣在低吟,在嘶吼,在呐喊,似乎想要將內心的不甘與恐懼全都喊出來。


    看到拓跋六修這個樣子石勒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他依舊笑眯眯地說道:“拓跋少主,晉人絕不會支持閣下搞政變的,因為那不符合晉朝的利益,閣下現在已是拓跋比延的眼中釘,他早想把你除之而後快,但又擔心部落中有人反對,可一旦對方在將來南征並州中立下大功,閣下還有翻身的希望嗎?”


    “不過嘛,現在正有個機會,我們雙方有著共同的利益,為何不能聯合起來呢?”


    “石將軍且慢慢細說,本人洗耳恭聽。”


    石勒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一笑:“拓跋少主認為將來並州被滅之後,你們鮮卑部落還能與晉朝保持友好關係嗎?現在晉朝這麽賣力的拉攏拓跋部落無非就是因為你們之間夾著並州這個緩衝地帶,以司馬遹那樣強勢的中原皇帝,將來他還能容忍你們拓跋部落繼續占據著九原、雲中、五原等原本屬於漢人的郡縣?”


    “不能!”拓跋六修雖然沒有見過司馬遹,但去年他去中原時也聽說了大晉皇帝不少傳說和事跡,多少也知道對方是個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人,一旦晉朝緩過勁來,絕對是要收複漢末失去的大片塞外土地。


    拓跋六修一邊聽石勒分說,一邊轉著手中的戒指,他看了一眼石勒道,“石將軍果然不愧是漢國大將,見識不凡啊。那閣下說說,接下來我倒是應該怎麽做呢?”


    “很簡單,拓跋少主與我漢國合作,在匈奴人的支持下,在恰當的時機來個釜底抽薪,一舉拿下拓跋部落的主導權。”說到這裏石勒眼中射出一道嗜血的精光,果然不愧是曆史上有名的梟雄,出的主意果然很夠陰狠。


    拓跋六修聽了石勒的話後手不由自主地鬥了一下,雖然他麵上看起來很平靜,但輕輕抽搐的嘴角輕輕卻出賣了他內心的緊張。恨極了的時候拓跋六修不是沒想過要這方麵,但真要讓他動手做掉自己的父親和兄弟,他還真有點猶豫。


    “拓跋少主聽說過冒頓單於麽?他雖然殺死了自己的父親,但是他卻成為匈奴人曆史上最偉大的單於。拓跋少主如何不能成為拓跋部落曆史上最偉大的單於呢?”


    拓跋六修心動了,他要成為拓跋部落的冒頓單於,想到這兒他眼中射出一道陰冷的目光,那目光越過大帳籠罩著整個拓跋部落。


    “恩,這計策確實不錯。石將軍若漢國能支持本人成就霸業,本少主絕不會虧了漢國。一旦我成為拓跋部落的首領將立即終止與大晉的合作,轉而支持並州漢國。”


    “拓跋少主英明,將來我們雙方聯手又豈能害怕漢威脅?恐怕到了那時候不再是大晉威脅我們,而是他們該擔心我們打進中原去,哈哈哈!來為我們的合作幹杯!”


    “石將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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