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大廳角落,麵前則是更大的一個洞穴,洞頂被鑿了一個圓圓的天井出來,陽光投進筆直一道光柱照在一具巨大無比的骸骨之上……


    碩如磐石一樣的頭顱上一隻獨角挺立,身軀盤旋散落,那胸口上伸出兩隻五把鋼勾一般雪亮的怪爪兀自探出待發;再向下就是一個深深的黑洞,傷口處殷紅的鮮血仍不斷汩汩流出,腥氣撲鼻而來;看那個位置卻正是蛇身七寸要害所在!


    “烏蛟大哥!”


    “烏蛟老弟!”


    文狸和赤豹同時大叫出聲,立刻撲了過去……


    “它死了?”


    我頓時愣在了當場……


    沒想到興衝衝到了這個地方看到的竟是一具早已僵硬了許久的屍骸在麵前,我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酸澀滋味由衷而發。


    “誰幹的!”


    赤豹雙目圓睜,一對雙拳閃電一樣擊在牆壁上,如同炸彈轟然爆開,厚厚的岩石瞬間塌出了一個比人還高的大洞出來,碎石瓦礫掉的一地都是。


    “大哥……”文狸則是雙膝跪倒,嘴裏喃喃細語:“子醜二會生天地,到了戌亥天地死.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卻是一小會為初會,一萬八千年,十二會,共計二十萬一千六百年.天地生死為一轉,日月相轉一周全……”歌聲柔緩,嫋嫋盤旋而上,到最後竟然洞壁轟然巨響回應相和,宛若洪鍾大鼓奏響類似。


    “這是我們妖族傳承下來的古辭,也是我們奉為經典的口訣,文狸正在為他祭祀亡靈,我們晚到了一步……少主,烏蛟兄弟它仙逝了!”赤豹呼呼喘著粗氣,兩眼都是淚水,輕輕拉著我一起跪了下來……


    “……惟我思念,永無斷絕!嗚呼天下,生死永別!樸守其貞,冥冥滅滅。魂如有靈,以鑒我心。嗚呼痛哉!伏惟尚饗!嗚呼天下,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豈不傷?”當念到這裏的時候,歌聲嘎然而止。文狸放聲大哭,咬牙切齒地喊道:“烏蛟大哥!我一定要為你找到凶手,報仇雪恨……”


    哀傷幽怨的氣氛讓我這個與之素未謀麵的人也不禁感懷起來,心裏暗暗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查個究竟出來……我老媽的部屬,不能死得這麽不明不白!


    對於現場的勘察,我不算太在行,不過看過默柳和老夏他們實地操作過而已。


    岩洞裏空氣濕潤,又有烏蛟經常打理,所以地麵十分幹淨,除了我們幾個濕答答的腳印看不到什麽其他的痕跡。烏蛟身上除了那個血洞之外,也看不到任何遺留下來的兵器,隻是看它的樣子像是正要攻擊卻被突襲而死的情景,估計是敵人實力高強,起碼在它之上,這也是從它毫無還手之力上看出來的。


    來回踱著步子,我腳下突然感到有什麽東西,彎腰拾起一看是一隻牙齒,尖端微微彎曲,像是什麽野獸的……


    我把這個拿給文狸和赤豹辨認,它們臉色一變,立刻從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妖狼!”


    妖狼嘯天,也是我這個老媽手下的臣屬之一,掌管這方圓數百裏的狼群,據說是天狼後裔。隻是,它一向和烏蛟以及文狸交好,應該毫無理由會殺害烏蛟才對?


    “嘯天!”


    文狸和赤豹都是火爆脾氣,我一個攔不住,也被它們夾裹了過來到了這個百裏之外的山穀之中。


    這裏穀底意外的竟看不到什麽林木,溪流,隻有無數亂石嶙峋散布其間,還沒到穀口,一股子腥臊的味道就遠遠飄了過來,中人欲嘔。


    “嘯天!你這個雜碎,給我們滾出來……”赤豹一聲大吼,聲波就像是凝成了實質一樣猛地撞在幾塊巨石之上,砰的一聲,石屑亂飛仿佛被人狠狠打碎似的四分五裂!


    “赤豹大哥……”


    峭壁之上,一條人影從天而降。


    黑色的古代武士打扮,滿臉都是毛茸茸的絡腮胡子,身材魁梧站在麵前倒是一股子豪邁的氣概展露出來。


    “嘯天,你個混蛋!”還沒等妖狼答話,文狸已經縱起了幾丈高度,搖頭擺尾地顯露出原形——那是一隻牛犢子大小的一隻山貓,更為特殊是肋下伸出了一對肉翼,在天上盤旋了一圈,就齜牙咧嘴地衝著妖狼的脖頸咬了過去!


    “你瘋了!”


    妖狼嚇了一跳,趕緊往旁邊一躲。


    哪知道文狸一擊撲空,翻身又是單爪由下自上惡狠狠的一抓……


    “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妖狼怪叫連連,側身躲過又衝著赤豹喊道:“赤豹大哥,你們這是中了什麽邪,幹嘛來找我的麻煩!”


    “你還在裝蒜!我們剛剛從烏蛟那裏過來,你……你、你居然敢謀害它!”赤豹嘴唇一陣抖動,渾身一顫已然化作如水牛般大小的白色花豹,快如閃電地對著妖狼就是連連兩拳揮出!


    妖狼一愣,隨即大驚失色:“什麽,烏姣大哥死了?”


    叭叭兩下身上中拳,妖狼嘴裏嘔出一團血塊,內髒已受了重傷,但它仿佛渾然不覺猶自說道:“我……我沒有殺他!”


    “放屁!你的狼牙還在,你敢說你沒有做過?”文狸恨極又是一爪狠狠抓在它的小腹,頓時深深五道血痕!


    “我是被冤枉的,你們看!”妖狼眼看一臉悲憤,張大了嘴巴說道。


    我遠遠看見那張嘴裏血肉模糊竟是一顆牙齒都沒有?心裏一動,趕忙大聲喊道:“快住手!嘯天沒有撒謊……你們不要打了!”


    三個人遠遠分成了兩下裏站定,妖狼仍然是滿麵委屈的神色,赤豹與文狸則是一臉不甘轉頭來看我。


    “嘯天,你的牙齒哪去了?”


    “你是……”


    “還不回答少主問話!這是主人的親生兒子。”赤豹氣呼呼說道。


    “少主!少主……嘯天冤枉啊,我前天被幾個惡人暗算,丟掉了滿嘴牙齒,這兩天一直在家裏養傷,這個……孩兒們都可以為我作證呀!”嘯天現在還是人形,見我發愣誤以為我不信它,立刻跪倒在地對天發起了誓來:“上古眾位老祖在上,我妖狼嘯天若是殺害烏蛟,就讓我被天雷轟頂,亂刄分屍!”


    “你……真不是你?”這下文狸和赤豹也拿不準了。


    “你們怎麽還不信我?你們想想,我才多少年功力?烏蛟大哥收拾我三個也綽綽有餘,就憑我也能害得了他?”妖狼現在簡直是欲哭無淚。


    “那倒也是……可不是你又是哪個?你的牙齒又怎麽會在那裏?”


    “你們問我?我哪知道啊!”


    “嘯天,傷你的那幾個惡人你說說看,我看這件事和他們脫不了幹係!”


    “少主,那幾個人都是人類,像是修真門下的弟子……為首的是個胖子,他手裏拿著一個鈴鐺,搖一搖我就頭暈目眩不能動彈了……然後他們就用鐵鉗拔掉了我滿嘴的牙齒,一邊拔還一邊說……說……”


    “說什麽?”


    “說天下妖族不過是披毛戴角的畜生,就是作他們口中食,也嫌肉太老了!”


    “這幫混蛋!”這下子不光是身邊兩個妖怪,連我都氣炸了肺!


    “你怎麽不早說?”文狸這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現在倒馬上去給妖狼包紮起來了。


    赤豹看看它們兩個,卻正色對我說道:“少主,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是不是聯係下主人再說?”


    “你怎麽這麽膽小?這些人都欺負到門上來了……少主!我們妖族多少年吃過這種虧?你下令吧,我們要他們血債血償!”我還沒有說話,文狸早就氣得咬牙大叫起來。


    “你懂什麽?”赤豹一搖頭,接著說道:“妖族自上古大戰就和三界締結盟約,不在公開露麵了,如果開戰恐怕很難收場?”


    “不管麽多了,難道說烏蛟大哥的仇就不報了?”


    “可是……”


    我看它們又要吵起來,連忙說道:“文狸說得沒錯,不能放過這幾個家夥……至於盟約嘛……隻要消息不走漏,我看問題不大!”


    “這個……我謹尊少主號令!”赤豹有些猶豫,但想到血仇不免也是咬牙切齒,於是便不多說,抱拳稱是。


    “我們這裏有多少人手?”我打定主意要把這幫人留在這十萬大山裏。


    “我們這裏有成氣候妖魔級上百,至於那些妖靈妖怪不下三千有餘!”文狸得意洋洋給我報數。


    “看來老媽給我留了一筆不小的家業啊!”我不由自主也是精神一振。沒想到這裏藏龍臥虎,看來報仇有望了……


    “文狸,如何跟大家聯係,我們要先商量一下對策。”


    “少主大人放心,隻要您吩咐一聲,我這就發令召集孩兒們傳遞消息,用不了多少時間!”嘯天旁邊躍躍欲試,看來它也是被這些人害苦了,巴不得大打一仗。


    “那好,你這就召集手下,我們就在這裏大會群妖!”


    “是!是!是!”三個人異口同聲答應。


    什麽是妖怪的本性?我認為我眼前的這一片不著調的家夥們就和一幫黑社會老大沒什麽區別。


    山區裏幾千年的生活沒有把它們訓化到所謂人畜不驚超然世外的一群高人,隻是把它們的熱血壓抑到幾乎腦溢血的程度。


    “少主放心!這幫小子囂張不了多久了。”一個黑粗短胖的家夥在玩著大錘砸石頭的遊戲。據文狸介紹,它叫熊破天,是山裏熊族的代表。


    “少主,需要讓他們中什麽毒,您盡管說話。”細高挑是蛇族族長,叫常蒼,這是山裏的藥劑師,下毒也是它的專長。


    “我負責監視。”鷹族代表叫申木,是個話不多但據說十分凶猛的幹將。


    以此類推,諸如魚族,猴族,花妖,木怪等等山精水怪都分別表示效忠於我的領導。對於那些主動來送死的家夥,大家夥紛紛表示了極大的憤慨,甚至還組織了一個規模不小的誓師大會出來。


    我隻能為這些不長眼的修真者表示深深的同情了,用總數千倍於敵的力量對付幾個半吊子,這種打落水狗的事情估計也就是我們妖族能幹出來,隻能希望他們幾位早死早超生了。


    “留活口,我有些事情要問問。”


    我現在發現手下多了也是一件挺無奈的事情——這代表你往往不需要去努力,就有了可以在人前吆五喝六的機會。


    為了方便,我把廖琴它們也放了出來,參加了這次征討大軍,不是為了監視這些忠心的屬下,隻是為了表明一個態度,我也不是吃閑飯的。


    其實我心裏一直都有些擔憂,因為在我腦海裏有一條脈絡正在慢慢成形,這次烏蛟血案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或許隻是一個開始……


    派出去所有人,我身邊現在又隻剩下光杆兒老哥一個了,也許這就是我的宿命?身處高位的孤獨?還是說我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共存體?其實我一直都沒有作為妖怪的自覺,大概這和我用人類身份生活了二十多年有關,我往往都是在用一個小市民的心態去處理每一件棘手的事情,在我身邊也永遠都不缺乏替我打圓場擦屁股的人物,可能這對於很多人來說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幸運,但我卻總是感到了某種不可言喻的悲哀。畢竟,一個廢柴或者說是紈絝子的生活不是我向往的日子,和我旺盛的好奇心類似,其實能夠第一時間站在前麵解決問題,才是我想要的。


    歎口氣,默默往來時的山洞走回去。


    我覺得走出那裏就是一個錯誤,現在,應該到了我修正這一切的時候了!


    撫摸著牆上那副凹凸不平的壁畫,心裏那種鬱悶的心情仍舊久久不能平複。其實我知道老媽有很多事都在瞞著我,我不敢說很聰明,但是一樁樁一件件謎團在我身邊出現,我感到了有一雙眼睛正一瞬不移的注視著我,它正在不斷把我引入到一個迷宮裏麵,看著我在其中不斷迷失,再用一個個線索把我領入它所希望我走的那條路線。對於它而言,我這個不知所謂的人隻是手裏一個棋子,隨時都可能放在它需要的位置上。


    狠狠地給那個壁畫來了一拳,我喃喃說道:“不管你是誰?我不會讓你就這麽稱心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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