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市,黃昏。


    沐清揚信步走到廣場,那兒正在舉行著露天音樂會演。廣場擠滿了人,有衣著華麗的中產階級,也有很多普普通通的普通市民,還有些提籃挎包的鄉下人也加入到行列之中,這個活動是無所謂階層差距和貧富,任何人都可以參加。


    沐清揚扣好大衣,走出燈火通明的廣場,踱進老城狹窄而黑呼呼的街道。碎石鋪成的路麵坑坑窪窪,走在上麵得十分小心。街道兩旁是古老的土磚房,苔痕斑駁的紅瓦房頂幾乎覆蓋住整條街,走在街上就像走在地道裏。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行人,赤著腳,幽靈似地悄悄溜過。


    沐清揚感覺得到,一雙穿鞋子的腳正在他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開頭,他沒有在意,但從大街向右拐進巷子後,他仍然聽得到這穿鞋的腳步聲,這才開始警覺。他向左拐了一個彎,腳步聲依然跟著,於是,繞著那一帶轉了一圈。那雙鞋的主人也跟著繞了一圈,離沐清揚越發近了。


    這可就不那麽好玩了。沐清揚加快了步伐。他盡量放輕腳步,把跟在後邊的人甩得遠遠的,然後,一步跨進一幢房子門廊的陰影裏,從口袋裏掏出手電等著。一直在跟蹤他的那個陌生人走過來了。他有點兒舉步不定,在每一家人家的門廊前都駐足片刻,最後,他來到沐清揚藏匿的門廊。


    沐清揚摁亮手電,直往那穿鞋人的臉照去。他不是本地人。他是個身材魁偉的大塊頭,本地人比較瘦小纖弱,藏人雖然粗獷,個頭卻不大。


    這家夥看上去則會叫人聯想起職業拳擊手或者大街上的歹徒。在強烈的燈光下,他的臉扭曲變形,凶殘陰險得難以形容,他的雙眼像一頭受驚老虎的眼睛閃著寒光。


    沐清揚差一點就忍不住要舉手去拍碎他的腦門,但他抑製著這一欲望說:“你在跟蹤我。”


    那人眨眨眼,“什麽?我隻不過在散步呀。”


    “可笑,你散步怎麽老跟我走一樣的路呢?”


    “你怎麽會這樣想?”


    “你穿的鞋,我認得你的腳步聲。”


    “穿著鞋?這裏誰不穿鞋?”


    “對,但你的鞋有點特別,我到哪兒,它們就跟到哪兒,甚至跟著我在街上繞圈。”


    那人的臉色忽然緩和下來,臉上露出溫順的笑容:“對不起,我是本地的警長賀正勳,歡迎來到q市!”


    “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談談的……”沐清揚淡淡一笑,把寶劍輕輕收了起來。


    “真沒有想到現在這個年代還有人會帶著寶劍上街,而且……你居然把它藏的如此隱蔽,幾乎是像它根本就沒有在你身上?”賀正勳詫異的看著沐清揚,喃喃說道。


    “可以讓我看看那個箱子了嗎?”沐清揚對於言不由衷的恭維並沒有興趣,他這次過來其實就是為了電話裏所說的那個神秘木箱,這個箱子是在一個後巷裏被發現的,據說每到夜晚都會發出詭異的哭聲,所以他也被輾轉通知到,因而趕了過來。


    “和我走吧?”賀正勳眼神有些慌亂,他是這個木箱的發現者,同時也是一個受害者,所以他在謹慎考察了來者之後,似乎感到自己可能擺脫掉這個神秘木箱的詛咒了!


    他們開車到了警局,直接到了地下室裏。


    在麵前的大木箱是很古老的扣箱式樣,在過去六七十年代這個屬於很流行的家具,但是現在卻是個稀罕物,銅扣件上被磨得鋥亮,箱蓋扣下被封條封著沒有打開……


    “打開看看!”沐清揚指著它說道。


    “不……不行!已經是到了晚上了……會……會有冤魂出來的!”賀正勳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一樣。他的臉色蒼白,當初意外接到報案,說是冤魂作祟時,他還當成笑話,但當他親眼見過幽魂以後,他卻是成了這種說法的堅定支持者。


    “那我來開好了!”


    刷的一聲,封條揭去,箱蓋隨之掀開……


    啪啪啪啪!


    所有的燈泡立刻炸裂了,整個房間中,變成了一片漆黑,不但一片漆黑,而且陡然之間也靜了下來,靜得連呼吸聲也沒有,賀正勳由於驚駭而屏住了氣息靠在了一幅牆上,他幾乎癱軟了下去——他的膽子和外表明顯不很相稱。


    一黑下來之後,就現出一團綠幽幽的光團,光團在一開始的時候,是接近圓形的,接著,就變成了一張人的臉,也不是特別恐怖,卻是那麽詭異,一張臉是那麽令人心悸的暗綠色,發著幽幽的光,尤其是雙眼,發出來的那種光芒,使得這裏如同置身在冰窖之中一樣。人臉在浮動著,看起來不像是可以離開那箱子的樣子,但是這情景,已足以令得賀正勳驚駭得幾乎窒息了。


    不過對於沐清揚來說這隻能算是小兒科,他盯著對麵的幽魂,沉聲慢慢說道:“你有什麽目的,說出來吧?”


    “我……冤啊!”


    淒厲的吼聲傳徹整個地下室,這時候外麵立刻發出了一陣鬼哭狼嚎,連帶急促的腳步聲——看起來還是有不少人在關注著這件事情。


    “把經過說說……你這樣下去隻會把這些警察給嚇壞,解決不了什麽問題!”沐清揚幹脆靠著賀正勳坐了下來,那個大塊頭現在已經徹底暈了過去,自然他不會有什麽異議了。


    “我是真的很冤啊……”幽魂用哀怨的聲音慢慢講述到……


    那天,患肺病的唐宇又被老婆撇下了,他不得不一個人孤單地留在家裏。


    最初的時候,不論是脾氣怎麽好的他都感到激憤,甚至打算以此為由與她離婚。但是,孱弱的病體使他漸漸放棄了。想到來日不多的自己和可愛的孩子,終於沒能采取過激的行動。在這點上,他家人的想法很幹脆。他們看不慣他的軟弱,常常說些不滿的話。


    “你為什麽那樣?要是我的話,早就跟她離婚了。你還有什麽可憐她的?”


    可是,對唐宇來說,不僅是單純的可憐。的確他知道,要是馬上同杜鵑離婚的話,她立刻就會陷入無法生活的窘境。他可憐的同時,還有其他的理由。孩子的下場當然可以想像,此外,還有些事情他不好意思對家人挑明。即使被這樣對待,可他還是難以離開杜鵑。因此,他害怕她從他身邊離開,他甚至顧忌著盡量不去斥責她的不忠。


    杜鵑牢牢掌握著唐宇的這種心理。誇張地說,有些近似於默然的妥協。她在與野男人鬼混之餘,沒有忘記安撫唐宇。對唐宇來說,隻能窩窩囊囊地滿足她那微薄的感情施舍。


    “可是,一想到孩子,唉!不能盲目行事啊!我還能維持一兩年,我的壽命已經定了,到時候連母親也沒有的話,孩子多可憐呢!我想再忍一陣兒吧!而且,這其間,杜鵑也會重新回頭的!”唐宇這樣的回答,經常使家裏人尤其是姐姐更加不耐煩。


    但是,與唐宇的善心相反,杜鵑不僅沒有回心轉意,而是一天天地更加沉迷於私混當中。她還打著探望父親的幌子。她佯稱去探望父親,每隔三天就離開家一次。調查她是否果真返回故鄉,當然輕而易舉,可是,唐宇連這些都沒有做過。真是種奇怪的心理。他甚至連自己都對杜鵑采取了庇護的態度。


    今天也是,杜鵑從一大早起就精心打扮,興高采烈地出去了。


    “回家不需要化妝吧!”


    唐宇忍住了就要脫口而出的挖苦話。這時候,他被自己所感動了。他同情想


    要說出口但又一直沒說出來的自己。


    老婆一走,他也無所事事,開始擺弄自己感興趣的盆栽。光著腳來到院子裏,雖然渾身是土,可是心情會好些。而且,裝作對自己的興趣很著迷,無論是對他人還是對自己,都是必要的。到了中午,保姆來告訴他飯好了。


    “午飯已經準備好了,再等一會兒嗎?”


    連保姆都客氣地、用可憐的眼神看著自己。唐宇也真不好過。


    “啊,都到這時候了。那就吃飯吧!把孩子叫回來!”


    他虛張聲勢、快活地回答道。最近,他養成了幹什麽都虛張聲勢的習慣。隻有這一天,或許是保姆的好意,擺在飯桌上的好菜比平時多。唐宇這一個多月都沒好好吃過飯了。孩子也感受到了家裏冰冷的氣氛,全沒了在外麵當孩子王的精神。


    “媽媽去哪兒了?”


    他雖然知道會是什麽回答,可是不問仍不放心。


    “去外公那兒了!”保姆回答後,他露出與七歲的孩子不相稱的冷笑,隻說了聲“嗯”,便吃起飯來。雖然是孩子,可看上去好像是為了避諱父親而沒有繼續問下去。而且,他也有他的虛張聲勢。


    “爸爸,可以叫朋友來玩嗎?”


    吃完飯,孩子撒嬌地盯著父親的臉。唐宇覺得這是年幼可愛的孩子在竭力地討好他,可是,他脫口而出的回答,除了同往常一樣的虛張聲勢以外,沒有別的。


    “噢,可以叫來。好好玩!”


    得到父親的允許,這或許是孩子的虛榮,他高興地朝外麵跑去。不一會兒,就叫來了三四個玩伴。唐宇在飯桌前剔牙的時候,從孩子的房間裏已經傳來了撲通撲通的聲音。


    孩子們不能總呆在房間裏,好像是開始玩捉迷藏。唐宇在房間裏聽到從一個房間跑到另一個房間的聲音和保姆製止的聲音。其中,甚至有的孩子驚慌失措打開了他房間的拉門。


    “啊!叔叔在家呀!”


    他們看見唐宇,害羞地叫著,朝對麵跑開了。最後,連孩子都闖進他的房間,說著“我藏在這!”就躲進了父親的桌子下麵。


    看到這種情景,唐宇感到心裏很安穩。突然他想,今天不擺弄盆栽了,跟孩子們一起玩玩吧!


    “兒子,別胡鬧了!我給你們講有趣的故事,把他們叫過來!”


    “啊,太好了!”


    聽到這些,孩子突然從桌子底下鑽出來,跑了出去。


    “我爸爸特別會講故事!”


    一會兒,孩子一邊老道地介紹,一邊把他們吸引進來,進了唐宇的房間。


    “給我們講個故事吧!恐怖的也行!”


    孩子們一個挨一個地坐在那裏,瞪著好奇的眼睛。有的孩子害羞地、怯生生地望著唐宇。他們不知道唐宇的病,即使知道,因為還是孩子,不會像來訪的大人一樣特別小心翼翼。因此,唐宇非常高興。他打起近來所沒有的精神,想出孩子感興趣的故事,講完了一段故事,孩子們說“再來一個、再來一個”。他就根據孩子們的要求又講了兩三段故事。他與孩子們一同沉浸在童話的世界當中。不知不覺,他的心情變得好起來。


    “那麽,故事就講到這,接下來玩捉迷藏吧!我也加入!”最後他這樣說道。


    “嗯,好啊!捉迷藏吧!”


    孩子們很得意,馬上讚成。


    “那麽,就在這間房子裏藏。好嗎?劃拳吧!”


    石頭、剪子、布。他像孩子一樣天真無邪。這可能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吧!或是一種對老婆不忠的一種報複。不論如何,他的舉動充滿了自暴自棄,這是事實。


    最初兩三次,他故意扮鬼,尋找孩子們的藏身之處。當夠了,他又當藏起來的一方,跟孩子們一起鑽進壁櫃裏、躲在桌子下麵,費勁地隱藏他偌大的身軀。


    “藏好了嗎?”“好了沒有”這樣的問答聲音在屋子裏回響。


    隻有唐宇一個人藏在他房間裏黑暗的壁櫃裏。扮做鬼的孩子邊叫著“阿……找到了!”邊從一間屋子轉到了另一間屋子,聽起來聲音微弱。其中,有的孩子“哇”地大叫著從藏身之處突然跳出來。一會兒,逐個地被找到了,好像還剩下一個人,孩子們一起找遍了所有的房間。


    “叔叔藏到哪裏去了?”


    “叔叔已經出去了!”


    傳來了孩子們的交談,他們漸漸接近了壁櫃。


    “哈哈哈,爸爸肯定在壁櫃裏!”


    孩子說道。接著,馬上門前傳來了低聲私語。唐宇馬上就要被發現了,他再讓他們急一陣兒,於是偷偷打開了放在壁櫃中的大箱子的蓋子,藏進去,像原來一樣蓋上蓋子,屏住呼吸。裏麵放著軟乎乎的被褥,正好像躺在床上一樣,心情不錯。他剛一蓋上大箱子的蓋兒,就聽到哐啷一聲打開壁櫃門的聲音。


    “叔叔,找到了!”


    他聽到了這樣的叫聲。


    “啊,沒有!”


    “可是,剛才還有聲音呢!是不是?阿x?”


    “那一定是老鼠!”孩子們天真無邪、嘰嘰喳喳地,有的問有的答,覺得不像是有人偷偷地藏在黑暗的壁櫃裏。


    “有鬼!”


    有人喊到,孩子們哇地叫著逃跑了。接著,在很遠的房間裏聽到他們異口同聲地喊道:“叔叔,出來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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