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帥,郝帥!”


    似乎像是生怕郝帥扭頭走掉,遠遠的方奕佳就大聲叫喊了起來,聲音之大,喊得校門口的學生們都回頭朝她看去。


    郝帥也故作驚訝的四周張望了一眼,等方奕佳有些微微喘氣的跑到自己跟前後,才裝作看不見她似的,訝然道:“誰呀,這麽有眼光,老遠就能發現我的最大特點?”


    四周的學生們哪裏有不認識這位“好帥的”郝帥的?他們都哈哈大笑了起來,方奕佳也忍俊不禁,掩嘴笑了起來。


    在以前,她會覺得這個男生輕浮得可怕,但現在她卻覺得這個男生幽默得可愛。


    一旁的姚夢枕則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朝著郝帥扮了個鬼臉:“臭不要臉!”


    郝帥佯怒的瞪了她一眼,然後左右看了看,一本正經的壓低了聲音,對方奕佳說道:“方奕佳同學,剛才的事情,你一定要保密啊!其實……”說著,郝帥羞澀而靦腆的說道:“我真的覺得我隻有一般般的帥,你們整天非得喊我好帥好帥的,我真的很難為情啦!”


    郝帥聲音壓了一點,但剛好周圍的人都能聽見,這一番做派逗得校門口的學生們笑得強仰後和,方奕佳更是掩嘴笑得花枝亂顫。


    姚夢枕在一旁哭笑不得,天哪,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


    方奕佳笑得花枝亂顫,好容易忍住了笑後,她才笑嗔道:“討厭!人家跟你說正事呢!”


    郝帥絲毫沒有留意到方奕佳在他跟前已經毫無察覺的將我字換成了人家,他笑道:“啥事兒啊,班長大人?”


    方奕佳笑道:“別老喊我班長大人班長大人的,我有名字。”


    郝帥奇道:“以前不也這麽喊的麽?”


    方奕佳臉頰微紅,嗔道:“反正以後不準這麽喊了!”


    郝帥無奈道:“行行行,你說了算!方奕佳同學,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方奕佳雖然覺得郝帥喊得還是很是生分,但她也不好意思說得太露骨,便說道:“郝帥,張老師要我去馬蓧雪家裏麵做家訪,你陪我去一趟唄?”


    郝帥奇道:“你去她家做家訪?班長也可以代勞這個事情的嗎?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嗎,幹嘛讓我陪你去?”


    方奕佳頓時有些支支吾吾,說道:“兩個人好一些啊……”她心中飛快的想著理由,但一時半會她實在是編不出來,隻好哀求道:“你幫幫忙嘛!”


    郝帥吃軟不吃硬,他見平日裏從來不求人的方奕佳居然這樣跟自己開口了,他便稍微一想,很幹脆的點頭說道:“行,那走吧!”


    方奕佳大喜,連忙道:“那好,你在這裏等我下,我去拿了書包就來!”說著扭頭就跑,跑了幾步後又有些不放心,回頭對郝帥道:“你要等我啊,一定要等我啊!”


    郝帥笑著朝她招了招手,一旁的姚夢枕瞧著直撅嘴,心中暗道:壞了,這家夥以前不是特別討厭郝帥的嗎?怎麽……現在喜歡上郝帥了?


    姚夢枕在一旁目光有些異樣,郝帥卻絲毫沒有察覺,他等到方奕佳後,便與她一塊兒結伴往馬蓧雪家中走去。


    “你知道馬蓧雪住哪裏嗎?”郝帥問道。


    方奕佳拿著一份單子,對照著仔細查看著,她抬起頭來四處看了看,說道:“她的家庭地址是寫的在這裏啊。”


    郝帥也左右看著,神情很是詫異,這裏是東吳市最老的一條街區,許多的房屋臨街,黑色的平整房頂上斜斜的長著亂草,白色的房身上充滿了風雨侵蝕的斑駁痕跡,大門是一塊塊木板拚製而成,大門口雖然往來人流不斷,但這裏的房屋著實透出一股曆史的滄桑感,郝帥這樣一天到晚住老舊房屋的人看了也有些不忍目睹。


    “馬蓧雪住在這裏?”郝帥很有些驚訝,在他印象中,馬蓧雪應該是一個家庭條件頗為優越的女孩子,卻沒想到……比他住的地方還要淒慘!


    方奕佳左右看了看,想要按照門牌去尋找具體地址,可她找了好一陣都發現這門派被侵蝕得很厲害,上麵的字跡有些看不清楚,她隻好無奈的拉住了一個在門口懶洋洋撥著毛豆的老太太,問道:“老奶奶,請問您知道馬蓧雪住在哪裏嗎?”


    這個老奶奶穿著一件馬甲短袖,坐在門口,身形藏在房簷下的陰影之中,一臉的皺紋褶子在光影交織的夕陽中顯得無比的深邃滄桑,她聽見方奕佳的聲音,微微抬了抬眼簾,目光警惕而疏遠的打量了郝帥、方奕佳和姚夢枕一眼,沒有說話。


    方奕佳無奈,隻好又用東吳方言問了一遍。


    這下這位老奶奶抬起頭來,咧嘴一笑,露出嘴裏麵殘餘的一顆門牙,嘿嘿笑道:“哦哦!找小囡囡的啊,知道知道,你們跟我來!”


    說著,便熱情的站了起來。


    任何一個地方,隻要方言特殊難懂,就會相對排外,這位老奶奶聽方奕佳說的是普通話,壓根就不搭理,一聽是說當地話,便知道她是當地人,立刻就不一樣了,熱情的帶著方奕佳往裏麵走去。


    一邊走,一邊老太太熱情的與方奕佳說著話:“你們是小囡囡的朋友還是同學啊?”


    方奕佳很是禮貌的笑著,說道:“我們是她的同學。”


    老太太更加熱情了,拉著方奕佳的手笑道:“啊,是同學啊,那你們今天來是做什麽啊?”


    方奕佳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們是來做家訪的。”


    老太太奇道:“喲,你們來做家訪啊?好好,也好!”她緊緊的攢著方奕佳的手,很是認真的說道:“你們這次家訪可要向學校裏麵反應一下小囡囡的家境情況啊!小囡囡一個人養家很不容易的,平時又要上學,上完學又要打工,她媽媽又臥病在床,整個家就靠她一個人支撐起來,真的是很辛苦的呀!”


    方奕佳一愣,扭頭看了旁邊的郝帥一眼,郝帥也很是吃驚,與方奕佳對視一眼後,兩人將信將疑的跟著老太太往裏麵走去。


    這樣又走了一截路,幾人來到一個低矮的平房跟前,門口是破裂不整的青石路,刷著紅漆的木門虛掩著,老太太上前抓著黃褐色鏽跡斑斑的青銅門環輕輕叩了叩,大聲道:“囡囡,囡囡?”


    她喊了一聲後,見裏麵沒有動靜,便扭頭衝方奕佳歎氣道:“又出去做事去啦!唉,小小年紀,真是辛苦作孽!”說著,她便推門而入。


    郝帥與方奕佳跟著進去,剛進門,便聞到一股刺鼻的中藥味撲麵而來,第一間小屋子中又黑又暗,地上放著一個大袋子,袋子裏麵堆著一大堆藥渣,在袋子旁邊架著一個燒煤球的煤爐,煤爐上麵放著一個藥罐。


    眼前的這股味道和郝帥曾經跌入到藥池裏麵聞到的味道,實在是相差天壤之別,光是聞著就覺得讓人窒息,更不用說喝了。


    郝帥和方奕佳一個捏著鼻子,一個用手捂著鼻子,皺著眉頭往裏麵走,倒是姚夢枕鼻子抽了抽,聞了聞,一臉古怪,卻也沒說話。


    郝帥往裏麵又走了幾步,來到一間大約隻有十平米的房子裏麵,卻見房間裏麵極為簡陋,甚至比自己家還要簡陋,家裏麵曬著一些女性的衣物,從大小色彩和樣式上能夠辨認出是馬蓧雪的衣物,在衣物不遠處是一張雙人床,靠外的一邊留著大約三分之一的空處,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床鋪也打掃得幹幹淨淨,但往裏的部分則躺著一個老婦人,雖然是五月的熱天,但身上依舊蓋著厚厚的被褥。


    這老人麵色焦黃,兩眼渾濁,見到老太太帶著郝帥、方奕佳和姚夢枕進來,她努力掙紮著抬了抬頭,想要打招呼,喉嚨裏麵卻也隻發出一陣嘶啞的聲音,赫赫作響,但郝帥等人卻聽不清楚她說的什麽。


    瞧見這一幕,郝帥、姚夢枕和方奕佳都被震驚得目瞪口呆,他們都沒有想到馬蓧雪的家庭條件居然差到了這個地步!


    最關鍵是……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


    方奕佳一臉的震撼,忍不住對老太太問道:“老奶奶,這……這是馬蓧雪的奶奶嗎?”


    老奶奶搖頭道:“不是不是,她是馬蓧雪的媽媽,常年臥病在床……顯得老了而已。”


    郝帥瞪大了眼睛瞧著床上的婦人,他算了一下,馬蓧雪跟自己同歲,眼前這個女子就算是三十歲剩下的馬蓧雪,現在也頂多四十幾,但眼下她看起來竟然像是六七十的!


    這得的什麽病啊?


    郝帥忍不住對姚夢枕小聲道:“你能看出她是什麽病嗎?”


    姚夢枕一臉的不忍,小聲道:“肝腎衰竭。”


    郝帥倒吸了一口冷氣:“有救嗎?乾坤如意鏡能救她嗎?”


    姚夢枕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小聲道:“病入膏肓,長期臥床,不可逆轉,無藥可救!”


    郝帥雖然跟馬蓧雪平日裏不對付,但是他此時心中卻極為難受,似乎他也能夠理解馬蓧雪為什麽在學校裏麵一直就帶著一種遠超常人的成熟眼光看著自己的同學們,為什麽她經常像個刺蝟一樣保護著自己。


    這一刹那,郝帥對馬蓧雪同病相憐,心中很是憐惜,他有心想要幫她,但他又怕自己給了錢以後會傷到馬蓧雪脆弱的自尊心。


    郝帥這沒心沒肺的貨尚且如此,方奕佳就更加的不忍了,她連自己來家訪的目的都不好意思說出來,隻是不停的拿眼睛去瞧郝帥,盼著他能說出一點什麽話來。


    可郝帥又能說什麽,他自己家裏麵的確是夠窮夠慘了,但……馬蓧雪居然比他還窮還慘!


    這就太誇張了!


    平日裏見馬蓧雪一副光鮮亮麗的樣子,卻沒想到背後有如此沉重的負擔和心酸,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三人心事重重的從馬蓧雪家中出來後,方奕佳咬了咬嘴唇,下定決心的說道:“郝帥,要不我明天發動班上的同學給馬蓧雪家裏麵募捐吧?”


    郝帥頓時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馬蓧雪自尊心強得很,她肯定不會要的。你別刺激她了。”


    方奕佳愁眉不展:“那怎麽辦啊?”


    郝帥想了想,說道:“算了,現在已經挺晚了,你該回去了,我自己再來想想辦法吧。”


    方奕佳點了點頭,她現在對郝帥可是絕對的信任,如果這個男生都辦不到的事情,在她看來,那就沒人能辦到了。


    方奕佳展顏一笑,說道:“那就謝謝你啦,我們現在回去嗎?”


    郝帥心裏麵揣著事情,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一行人便悶頭往回走,走到馬路上的時候,方奕佳與郝帥不是同路,便戀戀不舍的與郝帥和姚夢枕分別了自己回家。


    而郝帥則與姚夢枕沿街緩緩走著,年輕的少年低著頭,想著自己的心事。


    為什麽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這麽多不忍的事情?馬蓧雪又是如何憑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撐起這個家的?


    在快走到公交車站的時候,姚夢枕眼尖,忽然瞧見兩個熟悉的身影在遠處一閃而過,她連忙一把拉住郝帥,喊道:“哎哎,你快看!”


    郝帥抬起頭來一看,卻見遠處鄒銘東和韓姬男正與幾個男人勾肩搭背的走著,他頓時眼睛一亮,說道:“終於找到這兩個家夥了!走,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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