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恩死了,趙正國也死了,這個巨大的毒品加工製造廠變成了一個人見人怕的魔窟,現在這裏就仿佛地獄邊緣的無主之地,其他佤邦的大佬們一時半會是不敢來了。


    這片地方出現了罕見的權力真空,而這樣的結果導致的下場是這裏的士兵和軍人們有一種被人拋棄,等待審判的感覺。


    這種感覺十分的可怕,不少的士兵們鼓噪了起來,很快這裏陷入了一片狂躁的氣氛之中。


    感覺被拋棄的士兵們無處發泄,他們又不能朝著當地的居民下手,一來是因為當地民風彪悍,家家有槍,要是去燒殺搶掠,那指定就是一場混戰屠殺,二來是因為這裏很多人都是當地的子弟兵,當地人很多都是他們的親人。


    這些士兵們像是暴走憤怒的野獸,有的持槍對天狂鳴,有的則大聲爭吵甚至是扭打了起來。


    鄒銘東和韓姬男聽著外麵各種各樣的聲音,兩個人幾乎縮成了一團。


    這一趟南下之旅,他們原本就已經想好了最壞的打算:被抓住,然後從此成為少年犯。


    但……他們現在才發現,當初他們想得真是太天真了!


    原來被警察叔叔們抓住,成為少年犯,是多麽幸福的一個選擇啊!


    如果有重來,他們寧願被警察抓住送到高牆之中去,也不願意被扔在這樣一個恐怖可怕的地方,擔驚受怕。


    身材魁梧高大的朔哥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威風,他就像是一個被戳穿了偽裝的紙老虎,瑟瑟發抖的拿著手槍在房間中來回踱著步。


    “完了完了……”朔哥麵色如紙,渾身顫抖著,拿著手槍的手指控製不住的打著顫。


    韓姬男拖著哭腔,說道:“朔哥,我們怎麽辦?”


    朔哥茫茫然的在房間中站定:“怎麽辦?怎麽辦?”他突然間暴跳如雷,用槍口指著韓姬男,咆哮道:“我他媽的怎麽知道該怎麽辦?”


    他一把將韓姬男拎了起來,咆哮道:“不如你來告訴我?”


    韓姬男嚇得涕淚橫流,大聲哭喊著求饒道:“朔哥,我錯了,我錯了,放過我!”


    鄒銘東躲在角落,冷眼看著在重壓與恐懼下發狂的朔哥,他忽然間有一種想笑的衝動。


    曾幾何時,他覺得朔哥是那樣的高不可攀,是那樣的可怕,他孔武有力,他高大威猛,身邊圍繞的人也都吹噓著他在道上的風光和戰績,朔哥也對此洋洋得意,樂此不疲的炫耀著自己的武力和威嚴。


    當時他對朔哥的恐懼與敬畏是發自內心的,但這個時候,他卻覺得這個高大的男人仿佛狂風下的鵪鶉,膽小而可笑,那看似強壯的外表下掩藏著一個脆弱而膽怯的靈魂。


    而有意思的是,郝帥和他相比起來,身材要瘦小得多,相貌英俊的他比起相貌粗獷的朔哥,他更像是一個膽小的鵪鶉。


    但結果恰恰相反,郝帥接二連三的向他展示了一個男人應該真正擁有的強大鬥誌與永不言敗的精神,當所有人都匍匐在天一真人的淫威下時,隻有他敢悍然反擊,當所有人都被天一真人超人一般的力量所震懾時,隻有他能想到戰勝他的辦法。


    有時候,男人的強大並不在外表,而在於他的內心和意誌,在於他的精神與靈魂。


    鄒銘東冷冷的看著朔哥,見他將槍口指著韓姬男,大發淫威的樣子,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種笑聲尖銳刺耳,朔哥脆弱的自尊心一下被摧毀,他暴怒的扔下韓姬男,一把將鄒銘東拎了起來,咆哮道:“你笑什麽?你笑什麽!有種你再笑一次!”


    鄒銘東冷視著朔哥,他冷笑不語,仿佛似乎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死亡,又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這個曾經叛逆的少年一下變得成熟了許多,他微微昂起了頭顱,毫不示弱的與朔哥對視著。


    鄒銘東知道,自己無法像郝帥那樣在哪裏都光芒四射,但至少,他可以帶著自己僅有的尊嚴離開這個世界,雖然不是問心無愧,但也絕對不是無地自容。


    朔哥被鄒銘東的笑容深深傷害了,曾幾何時,這個少年隻敢用畏懼而害怕的目光看著自己,現在,他竟然用一種輕蔑而鄙夷的眼神看著自己!


    這,這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朔哥一聲低低的怒吼,眼中殺機大盛,他手指頭微微下壓,準備扣動扳機。


    可就在他扣動扳機的一刹那,房間突然間轟的一聲被人撞開。


    朔哥嚇得一個激靈,他扭頭一看,卻見房間中衝進來幾名士兵,凶神惡煞的朝著他撲來。


    朔哥毫無半點兒反應,他下意識的高舉雙手,大聲喊道:“別開槍,別開槍!”


    這些士兵一擁而上,繳了朔哥的槍後,一名士兵一腳踢在他的腿彎,喝道:“跪下!”


    朔哥哭喪著臉跪在了地上,高舉雙手,大聲喊道:“發生什麽事情了?我老大呢?我要見我老大!”


    這名士兵一把揪住了朔哥的頭發,惡狠狠的說道:“你老大殺死了我們的趙將軍,我要把你們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來,把你們身上的骨頭一塊一塊的砸碎!”


    朔哥嚇得魂不附體,忍不住嘶喊了起來,聲音都走了調:“這不可能!他沒理由的,他沒理由這麽做的!”


    這名士兵冷笑道:“可他就是這樣做了!”說著,他重重一槍托砸在朔哥的腦袋上,將他砸得頭破血流,摔倒在地。


    朔哥意識到大難臨頭,他控製不住的放聲哭嚎了起來,大聲求饒:“這不關我的事啊,我隻是一個跟班的,饒了我吧,這不關我的事啊!”


    鄒銘東這時候卻出奇的冷靜,他冷笑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幼稚!”


    朔哥已經沒心思去跟鄒銘東計較生氣了,他磕頭如搗蒜的將地板砸得砰砰直響,看得一旁的士兵們心生厭惡,麵露嫌憎之色。


    這名士兵上前還要再毆打朔哥,卻忽然間聽見旁邊門口一名軍官說道:“夠了!把他帶下去,等人來問他!”


    說著,這名軍官目光看向鄒銘東和縮在角落中臉上掛著眼淚的韓姬男,他冷冷的說道:“你們是林天的什麽人?”


    鄒銘東還沒來得及說話,林天忽然間跳了起來,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的一指鄒銘東:“他們是林天的心腹,你抓他們問,抓他們問!”


    鄒銘東訝異的看著朔哥,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崩潰,但沒想到居然這麽沒有節操,這麽沒有底限。


    韓姬男更是發狂一般嘶喊了起來:“他說謊,他才是林天的心腹,我們才是跟班!我們才是跟班!!”說著,他大聲哭喊了起來,像一個嬰兒:“媽媽,媽媽!”


    軍官掃視了房間裏麵的三人一眼,他看向朔哥的時候,朔哥流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軍官眉頭一皺,眼中厭惡之色一閃而逝,他一指朔哥,說道:“帶走,我要問他話!”然後又指了指鄒銘東和韓姬男,用手指在脖子處比劃了一下,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這個動作嚇癱了韓姬男,他軟倒在地上,屎尿齊流。


    朔哥卻是興奮的大喊了起來:“對,殺得好,殺得好!”


    鄒銘東料到了自己會有這個下場,他倔強的昂著頭,想要站起來,但當死神真正降臨的時候,他還是覺得一陣巨大的恐懼和窒息感淹沒了他,他無法呼吸,無法出聲,甚至兩腿都使不上力氣,他根本站不起來。


    鄒銘東這個時候才知道,麵對死神的時候,能夠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腰板麵對死神,這就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更不用說全力反抗,甚至是戰勝死神了!


    曾經自己還小瞧郝帥,這是多麽可笑幼稚的想法啊!


    鄒銘東一度以為自己是一個膽大包天之輩,他對道上那些有著光輝戰績的前輩們有著無限的憧憬和仰慕,他渴望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夠在絕境中像那些故事電影裏麵的主人公一樣,光芒奪目。


    但現在他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生下來就是注定要當主角的,而有些人則注定隻能仰望。


    鄒銘東很快被兩名士兵拎了起來,他和韓姬男像兩隻小雞一樣被人從房間中拖了出去。


    鄒銘東出了房間,借著外麵四處掃射的探照燈發現工廠中一片沸騰混亂,這裏仿佛變成了地獄,而在他身後則是朔哥得意而張狂的笑聲。


    鄒銘東苦笑了一下,他沒有再反抗,他也沒有力氣反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強行忍住眼眶中不停打轉的恐懼的淚水不會掉下來。


    很快,他和韓姬男被拖到了工廠的後場地中。


    韓姬男眼見這是一片肥沃的泥土地,地麵鬆軟,想必很容易挖出一個兩個人的大坑,到時候他們就要躺在這兩個大坑裏麵,變成這裏的肥料,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們來到過這個世界上。


    兩名士兵將韓姬男和鄒銘東紛紛踢倒,另外兩名士兵在他們身後舉著槍,一拉槍栓。


    這一瞬間,韓姬男和鄒銘東的寒毛全部倒豎了起來,死神似乎已經來到了他們跟前,高高舉起了冰冷而森寒的鐮刀!


    韓姬男發出了一聲怪異之極的哭喊:“媽媽,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鄒銘東則死死的咬住了牙齒,眼淚終於忍不住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落。


    就在他閉目準備等死的時候,忽然間旁邊傳來一陣風聲,緊接著噗噗噗噗四聲悶響,緊接著便是四聲重重摔倒的聲音


    鄒銘東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時候能救你的,不是你媽媽,是你自己!”


    正是郝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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