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妃是知道今日蕭允和顧琰進宮謝恩的,看晉王這樣心頭便有了數。一陣苦澀湧起,她隨即便壓了下去,“那王爺也早些安歇,明兒一早還要繼續進宮忙碌呢。臣妾告退了!”


    走出晉王的大書房,晉王妃呼出一口氣,顧琰成親三個月便傳出受孕的喜訊,著實是讓人羨慕啊。自家王爺莫不是看到她大腹便便的樣子,所以心如刀絞了?如果她這一舉得男,那小允可就有嫡長子了。可是王爺雖然有二子,卻都是庶出,都怪自己的肚皮不爭氣。


    晉王妃鬱鬱寡歡的回到自己的寢殿,身邊的崔嬤嬤悄聲道:“王妃,聽說有高人可以轉換男胎。”


    晉王妃嘴角嘲諷的翹起,“那本王妃早該得了兒子才是。再說了,說到高人,何人能高過了國師去?真要有這些道道,怕也得讓他知曉。到時候泄了密,偷雞不著蝕把米!那就陷王爺於十分被動的局麵了。”


    “王妃怎麽都要再生個哥兒才好。就為這個,王爺也該多來才是。”


    晉王妃知道晉王是有些嫌她心機深沉了,可是難道他心上那人心機不深麽?十三歲不到,就令古稀之齡一向在公侯夫人中祖母吃了那麽大的虧。這四年離了顧家給她造勢,卻依然是一步一步名聲鵲起。還被父皇讚過一句‘非普通閨閣’。罷了,反正在他眼底,那個人是萬般都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呀!


    “嬤嬤,過兩日季太醫休沐,你使人召他來府裏替本王妃把把脈,開些助孕的方子。”回頭就是厚顏,她也要把王爺留在自己房裏,直到傳出好消息為止。畢竟,想要嫡子還是隻有她能生。怕是還得進宮去見見母妃,和她通通氣。


    晉王妃離開後,晉王獨自一人呆在書房,心頭也是苦澀莫名。今早看到琰兒言笑晏晏的由小允扶著,一手撐著腰往裏走的一幕,著實是刺痛了他。說什麽不想卷進奪嫡之爭,慶幸沒有在自己這裏淪陷太多。可結果呢,還不是跟了想奪位的小允。小允可真是好啊,從小到大要什麽有什麽。


    手下有人說是小允出頭爭位,和自己那時候想留下琰兒有莫大關係。哼,有什麽關係。他們都是皇子,離那個位置太近了,難免產生覬覦。也許很早以前,小允就生出念頭了。在他察覺到父皇一天一天的老去,他麵臨失去最高權勢庇護的時候就動心了。


    而自己,一直以來對父皇要將江山給最愛的小兒子一直存著忌憚。如今小允真的出頭來爭,反倒是有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那就爭吧,倒要看看到底鹿死誰手。


    這幾個月他一直都沒有什麽動作,因為這時候有動作無疑是和父皇作對。父皇如今擺出一副一碗水端平的樣子,是真的想看看他們兄弟的才具再做出選擇吧。這對自己其實極為不公平,從小到大付出了多少才有了今日離儲位隻半步之遙。可大皇兄倒下了,立刻就冒出了更強勁的小允。可是小允呢,什麽時候想入局就可以入局。但是,父皇不是本來就是這樣的偏愛他麽。既然如此,又何必給自己那麽大的希望,一早就直接定了小允不就完了。


    琰兒那裏還情有可原,她不願意同旁的女人分享。而自己遇到她的時候就已經奉命迎娶了王妃。小允卻是幾年如一日,從知道她的心思後就一直沒沾過旁的女人。可是父皇那裏,遇上小允,那就根本沒有什麽情由可講。都快要塵埃落定了,他動了心父皇就一定會給他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嗬,他做了這麽多,在父皇心底依然是隨時可以割舍的。就像是十八年前一樣!


    次日,晉王差點睡過了,匆匆起身進宮。這會兒也有不少朝臣要往衙署趕,見到他的馬車紛紛過來行禮問安。他一一含笑作答。眾朝臣退避一旁,讓他的馬車先行。恰在此時,一陣噠噠的馬蹄聲打破了拂曉的清靜。其他的武將遠遠的看到晉王府的馬車便都下馬步行了,所以這陣蹄聲便顯得有些突兀。


    他正撩著車簾,和過來行禮問安的朝臣說話,便轉頭看去。果然是隻有小允才會在這種時刻打馬過來。


    小允看到馬車湊了過來,下了馬給晉王行禮道:“見過三皇兄!”長幼有序,他自該行禮。而且當著這麽多人,這禮行得還不能有半點折扣。不然,這些文官就有說嘴的了。不過,他態度恭謹,也能贏得一些好的觀感就是了。


    晉王道:“九弟免禮!”


    蕭允直起腰來,不少朝臣這才看清他的模樣,均倒抽了一口冷氣。剛出爐的秦王殿下!因為還沒有在吉日拜祭宗廟,所以還沒有正式出現在朝堂的秦王殿下。這幅長相簡直就是皇帝的翻版,完全毋庸置疑其血脈。於是又紛紛上前拜見秦王。


    蕭允笑著道了聲‘免禮’,順手扶起前列官位最高的老臣,“老大人請起!”不就是些表麵文章嘛,他也會做。不認得人沒關係,官服上的圖案是分等級的。這可是個二品大員,尚書一級的人物。


    晉王道:“時辰不早了,九弟,我們先進去。回頭自有機會介紹各位大人與你認識。不然,怕是要在這裏耽擱了時間,回頭各位大人的考勤就趕不上了。”從小允變成了九弟,聽著似乎親近,卻是隔了些東西了。


    “好!”


    兩兄弟一前一後的進入,朝臣們這才按著次序次第而入。初見之人自然少不了議論兩句這位秦王殿下。在皇帝頒詔的同時,歐允在鎮西軍的作為就已經傳揚了開來。這也是很刷人好感的。從前幾十年,天朝有一段時日被四夷欺辱。就是如今的年月,也不斷有異族擾邊,稱之為打草穀,搶了就跑。也因此,齊王過去還是頗受滿朝人敬重的。隻可惜他一步踏錯,讓人不免失望。有些錯,是不能犯的。如今又冒出這位八字和宮廷不好,匿名養大的秦王,也是一把打仗的好手,不免讓人有些期待。


    武將對這樣的皇子是歡迎的,就是文官,如果蕭允隻是安分的當秦王,他們也會很歡迎的。隻是,從被賜予的府邸看,這位秦王怕是頗得皇上的歡心啊。今天一看這長相,倒也能明白一二。不但是戰功赫赫,兼且長得酷似年輕的皇父。當爹的能不偏愛幾分麽。再看前頭消失的兩位王爺,群臣心頭就有些微妙了。眼看著齊王倒了,晉王似乎十拿九穩了,又冒出來這位。哦,還有魏王也在積極的聯絡著齊王舊部。這些人並不是已經站了隊的,是以感受不如齊王麾下那些人來得強烈。這麽想一想也就暫且擱下了。


    蕭允早早就進宮了,顧琰一個人在家,想著自己三天後不能去湊熱鬧,不免有些鬱鬱,好在有小菊來看她。


    “你兒子怎麽沒帶來?”


    “回王妃的話,民婦那小子太小了,帶著出門不方便。成天就知道吃喝拉撒睡,等他好玩兒了,民婦再帶來給王妃請安。”小菊恭敬的回答。


    顧琰擺擺手,讓雪梨帶著其他伺候的人退下了,“我說你就別這麽拘束了。每一句都用‘回王妃的話,民婦如何如何’來起頭,你說得不累我聽著也累啊。”


    小菊看旁邊隻有笑吟吟的端娘,這才把僵直的背放鬆些,“姑娘的新家,遠遠的看著就跟……仙宮一般啊!”本來想說跟她見過的皇宮一般,沒出口又趕緊咽了回去。


    顧琰道:“大得沒邊,走一圈都要好久。你難得來一回,等下帶你坐船遊一圈。”


    端娘便笑了,“小菊,你可真是運氣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


    秦王府的樓船有大小數隻,都是皇帝交代禮部準備府邸的時候新造的。之前就一直沒敢下水,因為膠合處沒有幹透。如今暴曬了一個多月,總算是能下水了。那水連通整個花園,顧琰早惦記著了,那中號的船就不小了,足有兩層,在湖麵上很是穩妥。


    小菊聽說了緣由,笑得眉眼彎彎的道:“國師都說我是傻人有傻福了。”生下的兒子竟然有國師登門親自為其祈福。雖然沒有張揚,卻是把小豆給震住了。不過,在小菊眼底明暉道長還是從前那個髒衣服堆成小山等著她上門做白工的憊懶貨。不管他是不是國師,她一樣的感激就是了。


    顧琰道:“過得好的,通常都是想得少的。”


    這邊吩咐下去,那邊樓船便準備好了。顧琰由端媽媽和小菊陪著,後頭呼啦啦跟了一群人,坐了軟轎走陰涼的路過去。


    前頭的府酃好,好歹小菊當初也去過皇宮的門口。到了後院,看到四十幾畝的園子,她嘴張開,下巴都有些合不上了。嘴裏喃喃道:“這真就是神仙日子啊!”


    端娘失笑,其實她一開始看到的時候也是吃了一大驚,隻是沒像小菊這樣直白的表現出來罷了。


    曾經到過邊城和小菊相處的一些舊人隻樂嗬嗬的看著,知道這位豆嫂子在自家王妃心頭是很重要的存在。就連王爺對她都一貫是客客氣氣的,並不比對端娘少半分。可一些留守雲府的人,還有新進王府的人就有些不忿了。不過是從前伺候王妃的人來請安,居然被待如上賓,瞧這副一驚一乍的樣兒。隻是瞧自家王妃笑吟吟的,沒人敢表露出來而已。就是隨行的雪梨,心頭也多多少少有些不舒坦。王妃這麽抬舉從前的貼身丫鬟,卻是讓她被人若有若無的看了好胸了。


    顧琰高坐在軟轎上,目光直視前方,一邊還同跟在自己手邊的小菊說笑指點著。端娘卻是把暗地裏的潮湧看得一清二楚。這種事原也無須顧琰操心的。等到上了樓船,將果盤茶水等擺放好,端娘道:“我怎麽覺得腳下晃晃悠悠的站不穩似的,雪梨姑娘,勞你攙我到一邊坐一下。”


    顧琰忙問道:“端媽媽,你沒事兒吧?要不讓她們劃回去,你上岸去歇歇。”


    “沒事兒,我坐坐就好。這頭回啊,我非跟著王妃嚐嚐鮮不可。”端娘半靠在雪梨身上說道。


    顧琰看她確實沒什麽大事兒,兼且正覺得心曠神怡呢,便道:“行,那你在旁邊歇著。雪梨你不用過來了,就在那邊照看這端媽媽。有什麽事兒趕緊出聲稟報。我近身有小菊就行。”旁邊還有背對著站在船邊的侍衛,不會出什麽事兒。


    端娘走到比較靠著後方背風的位置坐下,“這兒雖不如前頭好觀景,倒也過得去。不然,我真要過意不去,讓雪梨姑娘這麽陪著我了。”這一趟出遊,不隻顧琰惦記很久了,府裏上上下下也都惦記著。因此有幸跟上來的個個都歡喜得很。沒輪上的就隻有等下回了,不過好在自家王妃愛玩樂,這麽熱的天兒在清風徐來的湖麵上慢慢行船別提多舒服了。所以,肯定要不了多久就能輪上。


    雪梨笑道:“能照顧端媽媽,跟您打聽點兒王妃的脾性好尚,雪梨求之不得呢。”


    “那你可找錯人了。我見到王妃的時候,她雖然才八歲,可是已經是規規矩矩的小姑娘了。她的好惡嘛這幾年我看出來了一些,不過更了解內情的是小菊。她可是在王妃三歲的時候就伺候在她身邊了。那時候王妃身邊也隻得她一個人,什麽都包攬了。她認實在,那時候王妃日子很不好過,有賴她盡心照看了。王妃心底是真的把她當親人一樣看待的,有時候我都眼紅啊。就連國師那時也是微時,得了小菊不少照顧,洗衣送飯沒少做。這不,前幾個月國師還特地登門替她兒子祈福呢。貧賤之交不可忘,王妃和國師都是念舊情的人啊。做奴才,跟了這樣的主子就算是跟對人了。”


    雪梨很驚訝,原來是這樣啊。再看看眼前的端娘,在京郊買了二十畝地一個莊子,如今日子很是過得。小菊聽說也開了個雜貨鋪,還做著皮貨生意。王妃對忠心的人的確是不薄的。想到這裏將身子一躬,“謝端媽媽提點,是雪梨著相了。”


    “無須客氣,你可比我那閨女好多了。”


    船行很慢,就是不慣的人也漸漸習慣。小菊拿了美人錘一下一下幫顧琰敲著腿,“我那時候腿腫得跟什麽似的。還是姑娘好,懷孩子都壞得這麽好看。”


    “那小豆可有嫌棄你啊?”


    “他敢!”


    “那不就結了。對了,你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有事兒麽?”


    小菊點頭,“有。”說著從懷裏掏了個藥評出來,“小豆出去進貨,有從前販皮貨時認識的人找上他,說有療效極佳的療傷藥托他獻上。我們給跌斷腿的鄰居試過,療效確實超出一般。那人手上有醫,現在就住在我家。”


    顧琰接了過來,如果真是療傷聖藥,戰場上可以贏得救命的時間啊。再說還有醫,這可是個功德。回頭拿給阿允去試試。


    “那人什麽來頭,怎麽會有這樣的醫的?”


    “小豆說,是從前奉命去各處山頭打點時認得的。姑娘如今成了秦王妃,那些人也有所耳聞。像是想博個出身,所以找上了小豆牽線搭橋。”


    “哦。”顧琰把小菊和小豆放在外頭,本來就有眼線的意思。如今先派了橋梁的用途倒也不錯。


    “外頭對秦王有什麽說法麽?”能近身保護顧琰的侍衛,自然都是信得過的。因此,無須回避。


    “明麵上沒什麽人敢多說什麽,畢竟之前皇上發狠抓了一些有所議論的人。不過,還是有不少人替晉王抱屈,惋惜他就是差了半步。”


    顧琰心頭有數,阿允如今需要的就是在廄以及周邊立威。他從前的戰功那都是在鎮西軍中。廄和其他州府的人對他談不上了解。所以,如果這次去賑災能辦得好,對他倒是極漲聲望的一件事。晉王何以如此得民心,就是因為他實實在在做了不少事啊。不過,凡事有利就有弊,一個弄不好,就極可能陷入別人的坑裏。弄不好,還會有危險。不過,既然是決定要爭大位,就沒得回避的了。


    明暉說的三年到十五年,肯定不是靠近三年吧。那樣的話,根本來不及啊。而且皇帝必然也不會還肯給阿允一個機會了。


    看顧琰陷入了深思,小菊不再出聲,專心的看著兩岸美景。那會兒在小莊子上,哪裏想到還會有這一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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