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琰往裏走了,寧王世子妃給身邊人遞眼色,示意趕緊再巡視一下,別再讓人驚擾了貴客。今兒說不準就是這位位分最尊了,結果偏驚到她。


    往裏走了幾步,齊娘子忽然道:“王妃您的玉佩……”


    顧琰往腰下一摸,“我記得在車上我還把玩過。莫不是鬆脫在車裏了?”


    齊娘子滿臉愧色道:“不是,屬下今天怕是栽在一個小姑娘手裏了。”她隻是一下子想起了二十年前差不多命運、跟著戲班衝州過府的自己。就這麽一走神,居然就出事了。那小丫頭好快的手腳。而且,王妃功夫也不算弱,居然自己也沒發現。


    顧琰道:“看來這還是個慣偷。”老江湖啊,不但能騙還能偷。不過,要能吃飽穿暖誰做這個。隻是,之前劉方不是說讓人安置進京的災民,要送他們還鄉的麽?


    肯定掉不了就是了,都有人跟著一道呢。看來小丫頭開始也沒想到她會沒有直接丟點銀子表示善心,而是一副要管到底的樣子。後來知道了,卻沒機會當著人再給自己掛回來了。看來她哥哥果然還是病得很重,隻拿到貴人賞的一點銀子還不夠,非得再偷了一個玉佩。怎麽她們是又換了地方,就不怕人找到破廟去?


    顧琰覺得有趣了,這下子那小丫頭要怎麽辦?不還吧,被發現了肯定得不著好。原本能請到的大夫也會飛了。還吧,還是很可能一樣的結果。


    顧琰對蘋果道:“你到門口等著。”


    果然,一會兒蘋果就袖著顧琰的玉佩進來了。半蹲著在顧琰耳邊回話,順手給她重新掛在了腰間。


    “她一到大夫那裏就喊肚子疼。然後王侍衛就直接帶著大夫過去她說的另一處地方,讓她在那歇會兒。她就跑回來了。看到奴婢便上來說她錯了,請王妃隻懲罰她一人。”


    “這會兒人呢?”


    “奴婢讓人看著,就在後巷。不打眼!”


    “算了,不嚇她了。讓她回去看著大夫給她哥診脈抓藥,需要什麽也給她些銀錢置辦上。再打聽一些他們其他小夥伴呢?”如果是看她哥病了,就把他們兄妹給扔了就不用管了。人品不好!如果是去別處想辦法去了,倒還值得一救。


    今日女眷果然以顧琰最尊,雖然有昨日老爺子對蕭允表示不滿出宮探視晉王的一幕,但畢竟那也不能證明什麽,如今還是秦王監國。所謂見風轉舵,風都沒氣呢。所以圍在她身旁的人著實不少。


    燕王妃道:“聽說九弟妹要在京城做生意,帶著嫂子唄。”秦王妃精明強幹的名聲是傳開了的,他們府上銀錢不湊手,便想著找點門路。可燕王明顯失歡於皇帝,明裏暗裏什麽好處都撈不著了。如今哪還會有人趕著上門送幹股,求著他撐腰呢?就連自己娘家,也覺得燕王無用。寧可拿銀子去給掌著實權的二妹夫永安侯,托他給三弟四弟謀差事了。於是,聽說顧琰要做生意,便想借個東風。


    顧琰道:“做生意?哦,四嫂是聽說我要把賣古董珍玩得來的銀子用來開鋪子吧。不過那收益我是要都陸續捐出去的,就是為了生生不息才想投進去錢生錢。你確定要一起?”不知道燕王妃怎麽就聽說這事了。真是的,既然如今無法開源,就節流嘛。還總是要擺王爺王妃的譜。裏子都沒了,要麵子做什麽?一個郡王府,就算沒有暗地裏的收益,一年四萬兩銀子總是有的吧。隻要不去拍賣會這種地方,不每季都比著別人家的樣兒打新首飾做新衣裳,怎麽就過不下去了。她可一點不想跟這樣的人一起做生意。


    燕王妃聽說是這樣,啞聲了。這回頭豈不讓人說她隻想占好處。半天她小聲道:“我們爺求過寧王叔,我今兒也送了厚禮,可是寧王叔和寧王嬸子都打太極。”


    那當然咯,你們一府明顯廢了。之前阿允也不過是為了名聲才替燕王求了個情。他可是同時得罪了皇帝、晉王府和秦王府。皇帝和自家就不說了,得罪晉王府卻是口舌生是非,嫌晉王幫得還不夠多。晉王也不是聖父,便不理這個拎不清的四弟了。


    還真是服了燕王了,如今的皇帝,今後最有可能成為皇帝的兩個兄弟都讓他得罪了。這樣一來,還真是不容易找到伸手拉他們一把的人啊。從燕王身上就可以知道,皇家也會出蠢人。有些事是天生的,環境再是一樣,也改變不了。


    “九弟妹,你是好人,幫四嫂想想法子吧。”


    被發了張好人卡的顧琰納悶,你怎麽就賴上我了?我也隻是為了幫我那口子刷名聲才勸他放你們一馬的。


    齊王妃看到顧琰被燕王妃給纏住了,便招手叫她,“九弟妹,你過來一下。”


    顧琰便道:“四嫂,大嫂叫我,我先過去了。”這間正廳,依然隻是用來招待她們這些妯娌和宗室貴婦。旁邊的數間是各位外命婦。寧王府的幾位女眷走動著招呼。寧王妃同幾個老一輩的遠房妯娌在說著話。安排了幾個郡主在招待她們這些嫂子弟妹,省得兩輩人說不到一塊兒。


    齊王妃叫上顧琰到一邊去了。她還真是有事要問顧琰,“聽說你妹子子嗣上有點不好?”


    “嗯,季太醫話也沒把話說死,隻開了方子讓調養。”這是正室關心外室和前夫生的閨女的節奏?真混亂啊,真講輩分顧玨和齊王妃也是妯娌呢。


    “之前王爺提過讓季太醫替她瞧瞧。我想著她上我們府裏有點不妥,你那裏肯定能安排好,所以就推了。”


    合著是跟自己解釋一下,顧琰道:“嗯,是有些不妥。”無形中她竟然成了家裏姐妹的靠山了。顧瑾在晉王府被算計了,那些人想的不是替她討回公道,倒是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齊王妃不知是不是有感而發,“做正室最苦,什麽都要受著。可是,不受著難道拆自家的台。左右世子是我兒子,我還是王府的女主人。”


    顧琰心道,百轉千回呐,原來落腳點是要勸自己接納東方櫻。估計是齊王的意思,不想看阿允失了這麽好的局麵。


    顧琰裝憨笑笑沒出聲,沒順著齊王妃的話往下說。


    後者伸手一指,“看,你大姐也找來了。”一邊就招呼道:“快過來一處說話!”


    顧瑜笑著過來,“出來透透氣,原來齊王妃和十二妹在這裏。”


    顧琰心道,你可不就是找我來的麽。


    齊王妃和她們說了幾句,找了個借口走開,“九弟妹,大嫂是過來人,心頭也有萬千不甘。可是,這也不都過了。你看如今,老四家的那樣拉著你糾纏像什麽樣子。她可是正經的皇家兒媳、侯府千金,不就為失勢了想借東風麽。我們府上如今也是失勢了的。不然怎麽季太醫隻隔幾日來點個卯,卻在晉王府蹲守呢。回頭真到了那一步你說不得比我還不如。大嫂怎麽說還能得個同甘共苦的名聲。你呢,說不得就要被視為禍水了。”梁國公府,也基本算得同一陣營的,而且她也不怕傳出去得罪老三家的。反正兩家的仇早結下了,是解不開的死結。讓老三上位,齊王府得不著好。


    顧琰笑道:“那不是因為晉王府的是嫡出,你們府上是庶出麽。要是大嫂要生養孩子,你看三嫂敢不敢把人搶去。”


    齊王妃擰顧琰胳膊一下,“叫你亂說,我都這把年紀了,如今是要當祖母的人了。我們家是生養嫡長孫呢,還不是得給人讓道。都是皇家媳婦,憑的的一樣是男人手裏的權勢呢。如今你是最拔尖的,你不知道這些。大嫂也希望你一直都不知道。”


    齊王妃施施然走了,顧瑜道:“齊王妃說的是肺腑之言啊。”


    “我就知道今天你會來。”


    “你以為我想來啊。昨天祖母托你的福早早回了家,等到晚上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就把我叫去了。讓我今天見麵勸勸你,實在不行,把人弄進府再說。”


    “然後在府裏解決了她?人家可是異族郡主,不是阿貓阿狗。回頭引起什麽糾紛,我更成禍水了。”顧琰沒好氣道。


    “後宅的事兒,下手的法子多著呢。那種男人婆,哪能跟從小宅鬥出類拔萃的你比?隻要沒證據,怎麽就怪得到你頭上。還不興她自個得病什麽的啊。”


    顧琰沒應聲。


    顧瑜急了,“可斷斷不能讓秦王殿下失歡於皇上啊。”如果不是自家的妹夫上位,那自己以後在家裏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夫婿身體不好,幾個小叔子可是虎視眈眈啊。


    “皇上昨晚還留他一起吃飯呢,他們父子的感情不比旁人。”


    顧琰湊近些,在顧琰耳邊道:“天家無父子。”


    這話,倒也沒錯!


    “大姐,我能對付得了東方櫻。你們不用操心了。我的事,我自己知道。”她是不介意顧家人靠上來得好處,但想讓她受擺布可不成。她早不是當初時時處處受製於太夫人的小孤女了。


    顧瑜看她沉下臉,隻得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會聽我的了。可還是得勸啊,誰讓我是你姐呢。你這樣,皇上會忌諱更深的。日子久了,真到那一步,秦王也會怨你的。就是團子,他長大了都得怨你!”


    “那我也不能開門把人迎進來。”顧琰說完丟下顧瑜走開,在後花園走動。聞說寧王妃愛名貴的奇花異種,果然不少。寧王府果然是有家底,不過用在這個地方可比屋子裏擺上金啊玉啊的顯得有品位。


    顧琰看到一個有些孤單的身影蹲在一盆花麵前,旁邊一群小姑娘在一處玩,其中還有兩個是貴女書院的學生。


    “小姑娘,你是誰家的啊?”


    “回您的話,我是吏部尚書的侄女,從老家來。今天我堂姐不舒服沒有來,伯母在那邊和一位夫人講話,打發我跟小姑娘們玩。我不小心看這盆花看住了。”


    哦,沒熟人,插不進別人的小圈子。她隻是吏部尚書的侄女,又不是女兒。想來乃父沒什麽功名,所以不被人看入眼。她伯母許是在擔憂家中的女兒,所以一時沒照顧到。


    “你是不是上秦王府送過三本抄本?”她今天老是碰見有淵源的小姑娘啊。


    小姑娘點頭,“是的。您是……”她不認得顧琰,隻是看得出她穿的是王妃的服飾。


    說句良心話,顧琰對駱家印象不太好。周氏那件事他們家辦得可真是不地道。但是這個斯斯文文的小姑娘倒是令人不討厭。於是她招手把那兩個女學子叫過來。


    這樣一來,那些小姑娘就都看到這邊轉角處的兩人。一見是顧琰,趕緊都過來拜見。


    顧琰便交代兩個學生照看著駱小姑娘。兩人自然滿口答應,立即帶著她加入小圈子。


    寧王府的小郡主道:“九嫂,都是我沒照顧周到。駱家姐姐,你快過來和我們一起玩。”


    “不,是我自己看花看住了。”


    “你才九歲,一下子招呼這麽多小姐姐,一時不周到也是有的。再說是駱小姑娘看花一時看入神了。你們一大群人都沒及時發現她不見嘛。”顧琰笑顏如花的道。


    不過,就是小郡主沒注意到,還有這麽多下人呢。不過是沒把這個駱尚書的侄女看入眼。這個小圈子,可是除開公主以外最頂級的千金圈子了。駱家千金來也得小心奉承著各王府過來的郡主。駱家侄女的確有些不夠看。尤其她還頂了個‘鄉下人’的名頭。


    顧琰問道:“駱小姑娘,你送到我府上的三本抄本是什麽人抄的?”


    駱小姑娘趕緊上前,“回王妃,民女駱穎,字跡醜陋,入不得方家法眼。”


    “原來是你抄的,字兒很有幾分風骨。不過,我可不是什麽方家啊。”


    “您是我們的女夫子,在我們眼底,您就是方家。而且,您的確就是方家嘛。”方才被叫過來的一個女學子嘴甜的道。


    於是便有人問起貴女書院招新的事,問要考什麽。說她們方才就在說這事兒呢。正在聽兩個姐姐說起裏頭的情形,都挺感興趣。


    顧琰道:“總是琴棋書畫,你們都是打小學的。”又轉頭對駱穎道:“就衝你那手字,如果你來,我就給你留個位置。”


    駱穎眼底一亮,福身道:“多謝秦王妃!”父母早逝,自己在家就不受重視。虧得祖母還心疼幾分。這次帶自己進京,也是為了借大伯家的勢,給自己定一門好親事。為這,大伯母和堂妹都不待見自己。不想被自己奪了她們中意的人選。


    如果能進秦王妃辦的貴女書院,倒是一件很有助益的事,也可以少欠大伯一些了。原來祖母讓自己抄的時候特地說秦王妃字寫得好,讓自己好好兒抄,就有這個用意在裏頭了。祖母為自己可真是用心良苦。


    顧琰出來遛了這麽一圈,便叫個下人帶路回去先前的正廳了。


    “說你跑哪去了呢?”渝王妃迎上來。


    “出去走了走,五嫂不是也要勸我吧?”天啊,早知道她告病了。也不行,才欠了人情呢。


    渝王妃歎口氣,“你擋得了一次,你還擋得了一世?”


    “擋不了。”所以其他人她就不擋了,都交給阿允去處理。他們最後走到哪一步,就看他怎麽處理了。不過這個東方櫻,因著她來曆跟性情特殊,顧琰打算自己解決。


    “那不就是了,這個時候弄得父皇不高興,你就虧大了。阿允那麽看重你,就是有了旁人,也不過是個點綴而已。”


    “嗯,我知道。”


    “我也不叨叨了,看來你方才是躲出去了。”


    在寧王府用完飯,顧琰早早就告退了。用的理由還是不放心團子。有沒有人腹誹‘好像別人家沒兒子似的’她就不管了,顧不了那麽多。


    “下回啊,你把他一起帶來。他除夕不是還進宮了麽,小孩子那麽可愛一點都不吵鬧。”寧王妃笑道。


    回到家,蘋果就來稟告了入府時發生事件的後續。小姑娘的哥哥的確是病得挺重,其他小夥伴倒沒撇下他們,是出去另想辦法去了。有行乞的,有做扒手的,有去碰瓷的。


    顧琰咋舌,都是生活逼出來的啊。生存能力夠高的!


    “小姑娘想來謝謝王妃並且請罪,得知您把她哥哥的藥錢都包了,她當即就哭了。說以前也遇到過丟些碎銀子給他們的人,卻沒人肯像王妃管到底的。其他那些小子聽說可以去讀書,還管吃住發衣服,讀得好了還有銀子可以領。就是讀不好聖賢書,還可以學其他謀生的本事,大多很高興,也說想來給王妃磕頭呢。”


    “磕頭就不用了。把他們送去吧,囑咐他們洗心革麵。我這是給他們重新做人的機會了,如果他們再弄這些事兒,就會攆他們出去。那對小兄妹,也送去,就在那裏治好了病再跟著讀書好了。坑蒙拐騙什麽都行,腦子應該很好使才是。讀得好了就有銀子拿,想來也有動力。”


    蘋果應聲出去。


    忽然聽齊娘子歎口氣,“屬下當初如果遇上王妃,今天怕就是另外一副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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