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那不知是誰的玉麵男子,關雎兒一行下了山,又向驢兒家走去。


    剛進了莊子,驢兒他爹鄧三就遠遠的迎過來,另有幾個小孩圍在一邊看著。


    關躍撒了一把錢,叫小孩撿了就回家去。


    進村沒幾步路,就到了鄧家。


    關雎兒打量著鄧家的土房子,並沒有圍上院子,隻是三間土屋一明兩暗的立在那裏又在西邊接了間廚房,廚房外的牆都已經熏黑了。


    除卻驢兒,鄧家另有兩個十歲出頭的女孩,也站在門邊,巴巴的望著關雎兒等人,局促不安的碰碰彼此。


    關雎兒一笑,問道:“這是你家的姑娘?”


    鄧三笑著應是,又斥了一聲,叫她們去廚房幫忙。


    關雎兒笑道:“她們要看就教她們看好了,又不是什麽大事。”


    鄧三嘿嘿笑著,又將兩個女孩攆出去。


    飯擺在堂屋,果然如關躍所說收拾的很幹淨,桌椅等雖不是新的,但也能看出是刷洗過的。


    飯後,漣漪又送了些東西給鄧三的兩個閨女。


    鄧三搓著手笑著,說道:“姑娘看我這兩個閨女如何?長的不怎麽樣,但手腳絕對是幹淨的。”


    關雎兒心知鄧三是想要她帶這兩個女孩回去,又想鄧三如此說,應當是早跟關躍打過招呼的,便說道:“帶回去也無妨,你若是不掛心她們,就叫她們跟著芸娘先去管管園子。”


    鄧三忙道謝,又說:“不過幾裏路,牽掛什麽。”


    兩個女孩見漣漪旖旎衣著華麗,也十分豔羨,聽說能跟她們回去,自然十分樂意。


    鄧三又問:“姑娘,是不是要按個手印?”


    關雎兒楞了一下,想到鄧三說的是賣身契,笑道:“那倒不必了。”


    鄧三一怔,疑心關雎兒是看不上他那兩閨女。


    關躍攬住鄧三道:“姑娘這是心善,不想耽誤了你兩個閨女。”


    鄧三聞此,更樂了。


    關雎兒又坐了一會,便要告辭。


    驢兒的娘收拾了一麻袋的幹菜要給關雎兒帶回去。


    關雎兒看了半天,也看不出那是什麽東西,漣漪旖旎也看不明白。


    芸娘笑道:“這是洋槐花,是大嬸打下的花,搓幹了就成這樣了。用來做餅子或者餃子也不錯,隻是姑娘大抵是沒吃過這玩意的。”


    漣漪拍手道:“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槐花飯我倒是吃過一回的。”


    驢兒娘笑道:“不是什麽好東西,隻能叫姑娘吃個新鮮。”


    關雎兒見她收拾很多,又問:“你弄這麽多,若是我們不來,自己能吃完?”


    “這東西能放一年,還愁吃不完它。”驢兒娘笑著說道。


    關雎兒看了眼那黃黃幹幹的槐花,拿了一小把聞聞,想著這應當算是鄉下的風味,回去叫人弄著嚐一嚐也好。


    正想著,遠處有人領著兩人兩馬過來,馬上的一人似乎就是方才土地廟後見到的玉麵男子。


    鄧三與領路的人相熟,便向關雎兒等人說了一聲,湊了上去。


    隱隱聽著,帶路之人將他們帶過來是想要在鄧家尋些吃食。


    漣漪旖旎深深的看看眼玉麵公子,見鄧家又有來人,關雎兒便叫關躍跟鄧三告辭,幾人向來時的路走去,便又回了自家莊子,尚未進門,就見外頭站著一人,近了,卻見是羅秀。


    羅秀見關雎兒的馬車近了,忙迎上來,對著車廂作揖,說道:“給奶奶請安。”


    “不是奶奶了,該叫姑娘。”漣漪揚聲道。


    羅秀一愣,又笑道:“給姑娘請安。”


    “有什麽事嗎?”漣漪掀開簾子一角說道。


    羅秀道:“我們爺現在到了鄉下,如今住的地方距離姑娘這不遠,今日我是替我們爺來拜訪姑娘。”


    關雎兒在車廂裏向漣漪擺擺手,漣漪又說道:“姑娘聽著你說話呐,全都聽到了,你且回去吧。”


    “是,過幾日我們爺會再來拜訪,有勞漣漪姑娘了。”羅秀說道,退到一邊,等著關雎兒的馬車進了院子才離開。


    “姑娘,我看著這是方四爺想回頭了。”芸娘在外頭說道。


    關雎兒笑道:“好馬不吃回頭草,再說他那草又不嫩,憑什麽叫我回頭。”


    旖旎與漣漪對視一眼,說道:“依我說,是方四爺沒有法子了,經奶奶這麽一鬧,方四爺也算是毀了。當初和離是迫不得已,方家關家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方四爺找不到其他的法子,隻能求著姑娘回頭,想著破鏡重圓,也能挽回他的顏麵。往後啊,將這事當做是夫妻打架,就此揭過去。”


    “哼,他想我就樂意?”關雎兒揚眉道。


    “就怕咱們太太樂意。”漣漪說道。


    關雎兒閉上眼,思量一番,說道:“先看著吧,若是太太有這打算,那嫁妝少不得再給我一份。”


    “姑娘真是鑽錢眼裏了。”漣漪笑道。


    一行人進了屋子,氤氳見他們回來了,笑著迎出來,又將羅秀的事說了,漣漪告訴她在外頭就見著了。


    氤氳指著一堆東西說道:“這是方四爺送過來的。”


    “收著唄。”關雎兒說道,叫氤氳安置了鄧家的兩個女孩,隻吩咐她們跟著芸娘就好,進了東間,便拆了頭上的頭發,拿了梳子細細的梳。


    氤氳叫熠熠收著,又進來說道:“我剛看了眼帶過來的東西,槐花已經泡上了,明日就能吃到。”


    關雎兒應了一聲。


    漣漪將今日的事告訴氤氳,氤氳聽了,笑道:“鄉下就不是方便,一個村子就一家做的東西能吃些,來了新人,你們就得讓位。”


    “是啊,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城去。”漣漪笑道,看了眼關雎兒,又疑惑在這種地方,關雎兒怎麽反而高興起來,若是從前,才不會將那兩個烏糟糟的丫頭留下。


    關雎兒樂和了半天,今日算是去玩了趟農家樂,雖說鄧三也收下了銀子,但好歹鄧三望著她是真心的感激,就這服務態度,那幾兩銀子也值當了。


    洗漱之後,關雎兒又喝了些米湯,便趴在床上繼續看書。


    半夜,關躍與芸娘剛歇下,便聽門廳有人來報,說是鄧三送了兩人過來投宿。


    關躍嘴中罵著,手上卻利索的穿上衣裳。


    芸娘幫他係上腰帶,說道:“姑娘怕是早睡下了,鄧三怕是今日見姑娘和軟,膽子大起來了。”


    關躍笑道:“鄧三看著老實憨厚,人機靈著呐,我琢磨著應當不是什麽壞人。”


    “還是小心些好。”芸娘說完,送關躍出去,又回床上躺著。


    關躍去了門廳,見裏麵坐著一個貌似是今日見過兩回的人,還站著一個麵生的小廝。


    “關爺,這是京城林家的四爺,您看著四處黑燈瞎火的,能給尋間屋子讓他們住一宿不?”鄧三笑著對關躍說道。


    關躍向玉麵男子拱手道:“林四爺。”


    “客氣,在下林子清。”林子清向關躍拱手說道,也覺關躍有幾分麵善。


    “林四爺叫我關躍得了,如今天晚了,若不留四爺住下也說不去,隻是後院皆是婦孺,且天色太晚,不好過去稟告,不知請四爺在前院住下,四爺可樂意?”關躍說道。


    林子清皺起眉頭,又恨不該一時心急,聽了旁人的攛掇到金陵來尋那什麽金陵鐵筆。


    林子清的小廝見他猶豫,便笑著對關躍說道:“小的是百寶兒,如今這個時辰關爺能見我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便是在前院歇一晚也好。”


    林子清暗中瞪了百寶兒一眼,罵他多事,又想他一路過來也遇到了幾家院子,就不信旁人不會收留他。


    “那林四爺,您就這邊請吧。”關躍笑道,走出門廳,在前麵帶路。


    林子清、百寶兒跟在他們身後,鄧三左右看看也跟了過去。


    關躍將林子清帶到一間新弄出來,準備留給關堯做新房的房間裏。


    林子清見裏麵是新糊的牆壁,連床也是新的,才勉強點了頭。


    百寶兒不管林子清,又向關躍迭聲說謝,關躍推辭著,叫人給他們送了被褥,便又帶了鄧三出去。


    到了外頭,關躍問道:“京城的林四爺怎會到咱們這來?”


    “這我哪知道,不過看他們的行李馬匹應當不是騙子。”鄧三砸吧著嘴說道。


    關躍冷笑道:“若是騙子,你小子也別想在這地麵上混了。”


    “關爺,看您說的,我還能夥同賊人來偷自己東家的東西不成?我那兩個丫頭可都在這了。”鄧三堆著笑說道。


    關躍心想看剛才那兩人的言行舉止,也不似是居心叵測之人,便說道:“左右不過是收留他們一日,明天便送他們走。隻是這事可一不可再,你收了他們的銀子,管下他們的食宿,不能白叫我們過來忙活。”


    鄧三連聲應著是,又說道:“我帶了兩隻雞給關爺,關爺等會叫人去提。”正要再說,就見一人身姿窈窕,提著燈籠過來了,近了才辨出那人的花容月貌。


    “見過關奶奶。”鄧三腆著笑臉說道。


    芸娘笑道:“我哪裏是什麽奶奶,你那兩閨女剛得了新衣裳正在興頭上,還未睡著,隻是隔壁屋子裏住著的卻有別人,你不好過去看,還是在門廳裏湊合一夜,明日再跟她們說話吧。”


    “哎,成,關爺關奶奶回去吧,別受了涼。”鄧三笑道,又讓關躍回去,看著關躍芸娘進了屋子,才向門廳走去。


    回了屋子,芸娘便開口問道:“是什麽人?”


    “京城林家的林四爺。”關躍說道,說完見芸娘不懂,又道:“就是前年出了個狀元的林家。”


    芸娘蹙眉,鋪了被子道:“別說狀元,就是宰相姓什麽我也是不知道的。”


    “左右不關咱們的事,明日跟姑娘說一聲就成。”


    芸娘翻了身咕噥了一聲,“哪都是四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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