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石頭蹦出來的,我會哭有什麽奇怪?不過自從哥哥與柳絲相繼去世之後,我就不再哭過,包括被秦厲詆毀,龍七休棄,也沒流一滴眼淚,不知道今天怎麽回事,竟然很想大哭一場,不知道是太歡喜,還是壓抑得太久?


    “誰哭了?沙子入眼罷了。”我一邊說,一邊用袖子輕輕一擦,整個人恢複入常,然後若無其事地看那濃濃夜色下上岸的人。


    月色霧氣,讓這四周朦朦朧朧,一切都那麽不真實,如夢幻一般。


    來的人很多,絡繹不絕,但一點都不混亂,顯得整齊有序,整個過程沒有人說過一句話,紀律好的很,一般的海盜都是三大五粗,大大咧咧,豪氣衝天,怎麽可能不說話?


    因為梟狼說了要悄悄上岸,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所以我隻帶了幾個親信過來,然後準備將他們安置在不遠處的密林裏,但現在的人數大大超過我的預期設想,三狼幫怎麽會有這麽多人?


    “你不會是秦厲的人吧?”看著那黑壓壓的人,我心由剛開始的喜到忐忑不安,最後有點慌。


    秦厲向來狡詐,梟狼不會是他的人吧?如果真是他的人,那涼州豈不是不攻自破?我楚漫雲不是引狼入室了?


    許是這段時間與秦厲交手,他的虛虛實實,讓我整個人繃得緊緊的,看到那麽多陌生的人上岸,心七上八下的。


    這梟狼雖然認識了八九年了,但他的來曆我可一點都不清楚,有些奸細可隱藏在暗處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就等一個最恰當的時機,這家夥不會先派紅狼、灰狼騙取我的信用,然後不費一兵一卒,大搖大擺地在我的眼皮底下上岸吧?


    如果是這樣,我就成了涼州的千古罪人,可以提前去死了,此刻我腦子飛快地閃過無數念頭。


    梟狼聽到我這話,臉比鍋底還要黑。


    “誰是他的人?他有這資格麽?”梟狼甕聲甕氣地說,臉色難看到極點,看到他否認,我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你也不怪我懷疑,我還沒見過那麽多海盜,你一年要搶多少艘船,才能養活那麽一群人?”


    梟狼聽到我的話,嘴角抽了抽,然後就冷地看著我,高大的身軀帶著迫人的氣勢,看得我頭皮微微發麻。


    “無論怎樣謝謝你。”我對他說,這麽多次雪中送炭,這份情誼不淺。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紅狼站在後麵,笑嘻嘻地看著我倆,俊美的的臉龐漾著淡淡的紅暈,那一頭像火的頭發被他撓得有點亂。


    “該娶媳婦了,得找一個女人替你梳梳頭發,亂糟糟的像雞窩。”梟狼回眸對紅狼說,眉頭微皺,似乎受不了他那一頭淩亂的頭發,但那目光卻甚是溫和,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頭,紅狼也不閃,嘿嘿笑著。


    因為人數比我預期多出了很多,密林裏麵根本住不下,我將他們帶到密林後麵的山腳下,一路上這些人都很安靜,到了山腳下,他們很熟練生火,然後支帳篷駐紮,似乎很熟悉這種野外生活。


    人群裏有彪形大漢,胡子一推,也有臉上有刀疤的,顯得比較凶狠,很符合海盜的形象,但也有很多高大英俊的男子,溫柔秀氣的少年,沒有半點海盜的影子,甚至就是文弱書生那種類型也是有的,三狼幫的海盜還真是奇特.


    夜風陰涼,梟狼估計有點累,躺在草地上,他的手下很體貼地在他身旁生起火,火光中他那臉帶著微微的疲倦,我本不想打擾他,但如今大敵當前,我得知道他的想法,於是我朝他走去。


    “老大,帳篷支好了,地上已經墊了被子,可以進去了。”一個秀氣的少年說,他的手白皙修長,根本不像練武之人,還真是挺體貼的。


    “嗯,我躺一會就進去。”梟狼說,眼睛並沒有睜開,我走近他,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但一時卻不知道說什麽?好一會之後,他突然睜開眼睛說,楚漫雲,你怎麽還不說話,我等了你很久?


    “你等我?”我啞然.


    “不等你我在這裏幹什麽?曬月亮?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草地下麵一堆石頭,躺著咯人。”他說.


    “你等我,你不會開口呀?”我笑著說,他聽到,嘴角也微微翹了起來,一臉的放鬆,似乎很享受這野外的新鮮空氣。


    “你的手下身手怎樣?”我問,如果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就沒有必要讓他們去送死。


    “還行。”他答,這話答了等於沒答,誰知道他還行的標準是什麽?


    “他們都是海盜?”


    “我三狼幫的人自然是海盜?難道還是做官的?不一定一臉刀疤,滿臉橫肉的才是海盜。”許是看到我臉上的疑惑,他又補上一句,被他這麽一說,我倒有點不好意思。


    “我不是懷疑他們的身份,隻是看到有些像溫柔書生,我怕讓他們白白送死。”


    “放心吧,強將手下無弱兵,我梟狼的手下自然不弱,就等著我怎麽將秦厲整死吧,”他的聲音帶著從來沒有過的狠厲。”


    “你不會有意見吧?”說完他拿眼瞄著我。


    “秦厲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我怕到時你沒有整死他,就先被他整死了,你還是小心點好。”


    “是嗎?是你把他想得太厲害了吧。”梟狼的聲音微微發冷。


    “驕兵必敗,還是小心謹慎點好,我與你交過手,我們武功差不多,他似乎比我略高那麽一點點,所以兩軍作戰,你不要輕敵。”


    “知道為什麽,你與我交手不相上下,而你跟他交手略遜一籌嗎?”


    “因為你對我夠狠,但你對他下不了手,就是這麽簡單。”火光中梟狼的臉顯得冷硬無比,語氣還帶著憤懣,原來對於當年跟他打那一架,他還耿耿於懷。


    “當年是你先動的手?”我說。


    “是我先動手,但是你先違背諾言,你說二十歲嫁不出去,你就嫁我,結果你沒做到,我心裏想著你,這五年沒碰過一個女人,你以為好過?”梟狼聲音沉穩低啞。


    “我隻說過考慮一下,你自己聽錯了。”我說,但聲音小了些,終是理不直氣不壯,我記得那天我們整整打了一天一夜,他和我都打得遍體鱗傷,他最後摔門而去,說這樣的悍婦,送他也不要,他梟狼還沒有低賤到要搶女人。


    後來我就嫁給了龍七,然後被休,然後又這麽過了幾年,流年似水,我以為梟狼會因此與我老死不相往來,想不到在涼州即將傾覆之濟,他來了。


    “對不起,當年我出手狠了一些。”


    “嗯,是很狠,疼痛至今,不過我出手也狠,我也是一時氣暈了頭,我本意不是如此?隻是太在意,最後傷人傷己。”他看著我,火光中那眸子帶著幾分迷離,這都多少年了,他還痛?我出手有那麽狠嗎?


    、“都些陳年舊事了,還提來幹什麽,我們說正經事吧。”我說。


    “這些對我來說也是正經事。”他說,說話之間深深看了我一眼,不知道為什麽對上這般目光,我心一慌,忙將頭低下。


    “西淩大軍估計明天會再發起進攻,我想聽聽你的打算。”


    “西淩大軍害怕涼州主力回來,一定采取快攻猛攻,從明天開始,你開始節節敗退,他們自然會步步緊逼,以為你們涼州已經是強弩之末,不堪一擊,他們連日攻城,沒有歇息,一定疲憊,而我們的人養精蓄銳,到時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人心一慌,軍心一亂,任他秦厲如何有手腕,都扭轉不了局勢。”


    “嗯”我輕輕應了一聲,然後跟他細細商議具體的布置。


    “你也累了,你回帳內早點歇吧。”商量完之後,我站了起來,夜風涼涼,真的很想睡一覺,我也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好好睡一覺了。


    “今晚還走?”他問我,我微微愕然,我自然是走的,雖然我也一直與男人為伍,並不介意四麵八方全是男人,但如今這局勢,我不敢離開太久。


    “嗯,我不是很放心,得回去看看。”


    “已經很晚了,別走了,我叫人在我帳篷旁邊替你支一個小帳篷,你已經有好幾天沒睡過了吧,好好歇一晚吧,眼睛全是紅絲了。”他對我說,聲音低沉渾厚,很是好聽,如催眠曲一般,我的倦意更濃。


    “睡會吧,主帥精神不足,很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本想佯輸,結果將西淩大軍打得落花流水怎麽辦?”他笑著說。


    聽到他的話,我禁不住笑了起來,如果是這樣就好了,不過他那句很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倒讓我的心微微觸動,我記得有一次我與秦厲交手,就因為做出錯誤的判斷,導致大軍慘敗。


    “大小姐睡一會吧,有我們守著。”池默對我說,我終於點了點頭。


    “不用帳篷了,我就在這裏眯一眼就好。”不知道是太困,還是梟狼的到來,讓我繃得緊緊的心稍稍鬆弛,我比任何時候都想睡上那麽一會。


    我站起來,找來一塊空曠的地方躺了下來,這地上不平穩,的確有很多尖細不一的小石頭,但這個時候我太困,以致依然覺得很舒服。


    “池默,半個時辰後叫我。”我說,池默點頭。


    “睡這裏吧。”不知道什麽時候,梟狼在草地上鋪了幾件長袍。


    “你睡就得了,我沒那麽嬌貴。”我說。


    “我嬌貴點,我會帳篷睡,不遭這個罪。”說完他將長袍鋪在我身旁,我不再推辭,躺了上去,衣服是他的,因為帶著他身上男兒氣息,梟狼將衣服交給我,他就帳篷裏麵了,池默則在不遠處站著,估計是太困,我一會就睡著了。


    “誰――”聽到有腳步聲在身邊響起,我猛地坐起來,手中的長劍已經刺出。


    “是我――”聽到梟狼那沉穩的聲音你,我猛地收劍回來,好在他閃避得快,要不傷著他了。


    “夜晚風大,披上吧。”他蹲下來替我蓋衣服,動作很輕柔,如他此時的目光,在這一瞬間心底某處有一股暖流經過,這種感覺真溫暖。


    “嗯,謝謝,你也睡吧。”我朝他笑笑,被他這般盯著,我終是不大自然。


    他離開之後,我繼續睡了,半個時辰過去,池默將我叫醒,此時尚為天亮,四周的篝火差不多燃盡,顯得有的暗,我站了起來,這半個時辰睡得極好,我感覺整個人又重新變得精神抖擻,感覺身後有人注視,我回眸,微弱的火光中,梟狼正看著我。


    “今晚睡不著,出來吹吹風。”他說。


    “嗯,我回去了。”我將衣服遞給他,他沒有接,隻是對我說披著吧,路上風大,這個時候萬一著涼病倒了就不好。


    聽到他的話,我將手縮了回來,這個時候真的不能病,雖然我知道我極少生病,但還是披上了,我上馬離開,在轉彎處禁不住回眸看了看,微弱的火光中,他長身玉立,衣袍在風中翻滾。


    “駕――”我揚起鞭子,馬兒揚長而去。


    回到雲海,牧歌正站在船頭之上,靜靜看著那遼闊的大海出神,如今的大海雖然有狼翻滾,但卻又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


    “情況怎樣?”牧歌見我回來,目光亮了亮,我大致將情況告訴了牧歌。


    “你覺得他可信嗎?”牧歌問我。


    “如果我們與西淩大軍勢均力敵,倒真的要小心,但如今我們涼州都這般了,他秦厲何必大費周章?”


    並且如果梟狼是秦厲的人,秦厲又怎會允許他向我下聘禮?我剛剛隻是一時看到那麽多的人,慌了神罷了,細想一下就會知道梟狼不會是秦厲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西淩大軍的攻擊一浪接一浪,一次比一次猛烈,我們節節敗退,他們就步步緊逼,日夜不停,希望一下子將我們拿下。


    但到這個時候,梟狼還沒有出手的意思,牧歌顯得有點急,因為西淩大軍差不多將我們逼上岸,而涼州城之內人心惶惶,流言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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