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王後她……。”我道。


    趙嘉柔聲打斷我:“不要提她,這裏隻有我和你。”


    “不,是王後來了……。”我又說。


    他愛憐地撫了撫我的長,輕輕笑了起來。


    “真的……。”這次卻是真的,他卻不信。我苦笑,看著王後苦笑。


    王後淚水盈盈地看著我,轉身掩麵而去。


    趙嘉聽到腳步聲,回過頭。


    “快去跟她解釋,還來得及。”我輕推他,他站著不動,淡淡道:“由她去吧,這樣也好。”


    這樣也好?


    王後是愛他的,我早已看在眼裏,他怎麽可以這樣對待一個深愛他的女人。


    我咬牙跺腳,猛地推開他,朝王後追去。


    趙嘉無奈地跟上我。


    “你聽我解釋。”我在拐角處追上還在哭泣地王後。


    “你什麽都不用說了。我……我以後再也不會相信你。”王後咬著嘴唇。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頭也不回。


    “王後。事情不是你想象地那樣。”我衝著她地背影喊。她根本不理我。


    唉。女人啊女人。麵對自己所愛地男人。她們總是這樣痛苦和衝動呢。


    我若是還愛著嘉。一定也會痛苦不堪吧。


    “她根本不想聽你解釋,你又何苦再解釋。”趙嘉拉住我的手。


    我瞪他一眼,掉頭就走。


    “芷薑。”他在身後喚我。


    我不理。


    宮門口把守著幾個宮衛,見了我恭敬道:“夫人請回,大王有令,不得放夫人出宮。”


    什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想軟禁我,他怎麽可以,他有什麽權利。


    我不是他的孝容王後。不是他的女人。


    我離了宮門,氣乎乎地往回走。問了侍女,說趙嘉正在書房中議事,我便直奔書房而來。


    這時,有一個人閃了出來,攔住我喚道:“夫人。”


    我抬頭一看,疑道:“武威?”


    他從懷裏掏出一塊黑色的玉璧:“屬下在林子裏拾到的。請夫人收好。”


    那塊玉璧正是秦王送給我的,一定是方才和趙嘉在一起的時候,不小心掉了。


    我接過玉璧。心中忽一動。玉璧是在林子裏撿到地,他怎麽知道是我的,難道方才他也在場,聯想到那天在郊外他地舉動,心裏油然生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不禁抬頭,仔細看了他幾眼,一張極平凡的臉,稍顯削瘦,身材矯健。眼神沉穩。現我在看他。他低了頭道:“夫人有什麽吩咐?”


    “你是趙人?”我問。


    “不,小人是齊人。”他謙恭道。


    “你的騎術。很不錯。”


    “小人從小便騎馬。”


    “聽聞秦人最善養馬,當初秦人的祖先便是養馬起家。秦國的騎兵更是天下無敵。”我邊說邊盯著他看。


    他臉上始終毫無表情:“夫人,趙國地騎兵也十分厲害。”


    我笑了:“我隻是隨口說說。你何必緊張呢?”


    他神情一震,看著我。


    “那天田獵,你怎麽會現我落了單,莫非一直在注意我……甚至,監視我。”我突然壓低聲音道。


    “夫人,絕無此事。”他眼裏掠過一抹驚慌,嘴上仍鎮定道。


    “沒有,那就最好了,不然……。”我意味深長地停住,接著道:“我一定告訴王上,讓他治你的罪。”


    “夫人不會這樣做。”他看著我。


    這個小人物竟有一雙如此明亮的眼睛,透著銳利地光芒。


    不過,他憑什麽認為我不會這樣做呢。


    趕到書房門口,還未進去,便聽到裏麵傳來的聲音。


    “說吧,你想要什麽,除了芷薑。”趙嘉平靜的聲音道。


    “王上,芷薑是在下的妻子。”是昌平君的聲音。


    “你本是秦國君候,寡人沒有治你的罪,已經是法外開恩,念在你帶軍有功,寡人可以賞賜你,財寶女人,你想要什麽,寡人都可以給你,除了芷薑,因為她是寡人的。”趙嘉堅決道。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怎麽會這樣,趙嘉竟然在威脅昌平君,我可憐的哥哥。


    昌平君很久沒有說話。


    我忍不住了,一把推開門闖了進去。房裏隻有他們兩個人,兩個人都站著,彼此審視對方,隻是趙嘉表情平靜,唇帶微笑,昌平君的眉梢眼角卻透著深深地苦澀。


    趙嘉看到我,伸出手臂:“芷薑。”


    我沒理他,毫不猶豫地跑到昌平君身邊,拉住他冰冷地手:“我們走,回楚國。”


    昌平君愣住了,低頭俯視我。


    “尹哥哥,我跟你回楚國。”我抬起頭,堅定地說。


    “你真得……和我回楚國?”昌平君的眼神透著一絲不確定。


    點點頭。


    昌平君輕揚唇角,笑了,“好,有你這句話,子尹此生足矣。”“


    “那,我們走吧。”我緊握他地手。


    他卻輕輕掙開我,退後一步。


    “尹哥哥……。”我吃驚地看他。


    “你能說這句話,我很高興。”昌平君依然笑著,笑容透著隱隱的憂傷和決絕:“隻是,我不能帶你走,秦軍地戰火已經燒到楚國境內,我身為楚人,必須回去為楚國戰鬥,戰場上槍戟無眼,我不能讓你為我受傷害。”


    我愣愣地看著他,鼻中一陣酸澀,兩行熱淚流了下來。


    他輕輕抬手,溫柔地為我拭去臉上的淚花。滿眼地柔情:“對不起,芷薑妹妹。我這輩子和你隻有兄妹的緣分,做不了夫妻了。如果有下輩子,你可願意嫁給我?”


    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我撲到他透著淡淡幽香的懷抱裏,拚命地點頭,哭著說:“我願意。我願意,下輩子,我非尹哥哥不嫁。”


    他把我緊緊地抱了一下。抱得很緊很緊,仿佛要抱入他的身體之內,隻有短短的幾秒,我還來不及感覺他的心跳,他已經咬牙鬆開我,轉頭望著趙嘉:“大王說地話可是真的?”


    趙嘉神情複雜地看了看他道:“絕無虛言。”


    “好,子尹隻想要和氏璧,大王舍得嗎?”昌平君微笑了,那麽優雅,那麽迷人。他轉過頭。柔聲對我說:“妹妹,你說得沒錯。哥哥心裏最重要地,確實是和氏璧。不是妹妹你啊。”


    明知他說的是謊話,心猛然痛得厲害。我淚眼模糊地看看他,又看看趙嘉。


    趙嘉也笑了:“寡人當然舍得。”他站起身,打開身後牆角的暗匣,取出紅布包裹的盒子,盒子打開,裏麵光彩逼人,整個室內都仿佛明亮起來。


    “這便是和氏璧,拿著它走吧。”趙嘉把和氏璧遞到他麵前:“它在我手中毫無用處,不如給你。”他說完,深情地看著我,我卻不敢看他,深深地低下頭。


    人為什麽都要到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昌平君陪伴我幾年的時光,日日夜夜,點點滴滴,他幾乎成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地一部分,我卻從來沒有給過他什麽,甚至連一絲愛,一絲真情,都沒有給過。我真是太惡劣了。我恨這樣的自己。


    昌平君接過和氏璧,最後看了我一眼,大步離去,望著他的背影,瀟灑風流,無牽無絆,淚水再一次充斥我地雙眸。


    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走的啊,歸楚,也是一條不歸路,就象當年荊軻渡過易水,明知是條死路,他依然走得義無返顧。


    這就是這些古代男人的忠義吧。


    趙、韓、魏、楚、燕、齊。


    天下一統,當然好,然而那些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國,慷慨赴義的勇士戰將,曆史不會忘記他們,他們必將永垂青史,被後世傳誦。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我想到芷陽宮裏的他。


    我為什麽要離開,真得如夢中所說,我無法確定自己愛的是他還是嘉,所以我選擇了逃避。


    現在該怎麽辦?我真得茫然了,事情已經朝著我無法控製的方向展,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該往何處去。


    依陶文的話,我應該回鹹陽,與其留在這裏,等著趙嘉廢了燕國公主,立我為王後,還不如乖乖回去秦王身邊,有點自情節,是不是可以輕判呢。但我沒有足夠地勇氣回去麵對那個男人。


    留下,也依然是逃不出那個男人地手掌,去楚國,結果也一樣。


    想到這裏,我自嘲地苦笑。


    站在城樓上,望著昌平君瀟灑的翩翩身影漸漸遠去,他一直沒有回頭。


    我心裏堵得慌,滿是難言地悲愴。


    嘉在我耳邊輕道:“你若是想哭,就大哭一場吧。”


    我便伏在他懷裏,盡情地哭泣。


    趙嘉抱著我,把我抱回孝容王後的宮院,我一直在他懷裏哭泣,直到累得睡著。


    醒來地時候,趙嘉已經走了,房裏似乎還餘著他身上淡淡的氣息。


    這一晚,他竟是與我同床而眠,因為枕上還留著他地印跡,但他沒有碰我,隻是抱著,輕輕抱著,嘉始終是個君子呢。


    我坐在妝台前,理了理妝容,看了看浮腫的雙眼,用力把麵紗擲到一邊,從此以後,再也不用戴了。


    從此以後,我就是我。


    輕輕推開門,叭的一聲,一個布包從天而降,落在我腳邊。


    我吃驚地扭頭四顧,隻看到一個黑影飛也似地沒入拐角。


    我沒有追上去,這人若是要殺我,方才早已下手了,想來應該是沒有惡意的。


    我撿起布包,打開,裏麵空空的,隻有一枝竹簡。


    看著那竹簡,心突得一跳,整個人都呆住了。竹簡上麵刻著字,四個我此生難忘的字。


    嬴政天下,天下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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