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威脅嬌兒的另一種人便是一些老頭老太太,他們往往戲癮足,條件具備,因為愛上嬌兒而成為戲院的常客。


    常客有何不好?豈能如此簡單!他們才真正是為乘龍快婿或孫輩姑爺捧場,在他們心裏,有一副頗為完美的圖景,兒孫滿堂的他們,幸福地身處令人羨慕的美男美女們中間,左邊一張驕人的笑臉,右邊一個美豔的神色,上一聲老爺祖婆,下一聲姥爺姥姥,真是令人心花怒放,幸福綿長,延年益壽。


    讓他們更高興的,是在享受人間天倫的同時,在甜蜜的歡聲笑語之中,一切憂愁被驅趕得無影無蹤,此時,女兒女婿、兒子兒媳或者孫女孫女婿均是神仙眷侶一般,飄然處其間,成為花中魁首,成為花海源泉,成為優良品種的驕傲。


    而最讓他們興奮不已,自豪不已的,還是踢斷門檻的媒婆和淪為美色奴隸的自告奮勇而來的半個兒子或者是倒插門的女婿,抑或是孫輩之人,他們像是從一所培訓學校畢業出來的,是一個老師教導出來的,他們的嘴上全都抹了蜜,他們的臉上全都是桃花、杏花、梨花,總之是天底下最最美豔的花朵。


    他們傲慢地徜徉在花的世界中,麵對醉人的花朵,他們仿佛變成了粉蝶,扇動著妖豔的翅膀,貪婪地品鑒著各種花的幽香,觀賞著花的繽紛色彩,挑選著人世間最漂亮最耐看最撩人的花朵。


    他們何等的驕傲和自豪,為他們自己的絕妙想象變為現實而欣喜若狂,為他們自己意識到改變品種的遠見卓識而自我陶醉,為他們自己的優選思維而拍手叫絕。他們心安理得地接受美的頂禮膜拜。他們自鳴得意地接受美的回饋,他們還將深謀遠慮地展望美的家族生生不息的繁衍壯大,成為美好的主宰。


    這些老頭老太太,他們對演什麽戲,看怎樣的戲劇技巧。並不會有太多的關注,也不會有太多的要求,他們總是直勾勾的盯著嬌兒,盯著嬌兒的腿,盯著嬌兒的腰肢,盯著妓兒的玉指。盯著嬌兒那副始終無法忘懷的容顏,始終欣賞著為嬌兒美豔而錦上添花的戲服。


    他們早就成了嬌兒美質的奴隸,他們將傳統的古老的男女大防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在美色麵前,在自私的美的追求旅途中。去你的三綱五常,三從四德見鬼去吧,早已衝破了性別的羅網,早已掙脫了歲月的枷鎖,早已把禮義廉恥揣進了褲兜裏,有的隻是現實的存在,攫取的隻有存在的現實。無論他們是否願意振臂高呼,但他們的心裏無數遍的重複著高呼著“現實萬歲”的口號。


    戲院裏往往有與情景高度契合的吵架聲。


    老夫老妻相攜走進戲院。相互關心地坐定,便各懷心思地觀看,各懷鬼胎地欣賞。配合著難以自控的外化的表情動作。


    這不,老頭掐一把相濡以沫的老太太,輕聲報怨道:“幾十歲的人了,兒孫滿堂了,該經曆的都經曆過了,該享受的也都享受到了。該體驗的也沒有少體驗,年歲完全遮蓋了容顏。還要老樹新花,想入非非。羞也不羞!”


    老太太早已撕下麵具,青春的笑容似乎又回來了,年少的輕狂似乎也重新附體了,不顧一切的衝動使之熱血沸騰,她將皺紋堆在一起地道:“那又如何,不愧的人生,出現一個小小的插曲,精神精神,享受享受,思想跑馬,行為檢點,你管得著嗎,你管得了嗎?”


    老頭無可奈何,能怎麽樣呢?報複吧,這是唯一可用的武器,將幾十年的軀體附著在嬌兒身上,讓嬌兒的無可挑剔來彌補一生中的身材遺憾、長相遺憾、表情遺憾和情感需求招到拒絕的遺憾。


    仿佛此時從人生有紀念意義開始,重新來過,重新複活一回,精氣神陡然振奮,肌肉更加充滿活力,表情更加豐富更加討人喜歡,笑容更加自信,眼神更有吸引異性的殺傷力,表達愛意的動作越來越舒展越來越主動,期待回應的眼神也越來越熱烈,還情不自禁地做出從未有過的親昵動作。


    回應自然是有的。老太太抗議道:“人性就是古怪,偽裝就是不遺餘力,人生就像在床上棉被的二夾層裏過活一樣,唉,人啊,上當受騙要自拔何其艱難?”


    “你文縐縐的幹什麽?幹脆說我見異思遷好了,我就是見異思遷!”老頭突然變得開放了,變得坦率了,變得敢於自我標榜了,還在為升華老伴的言語不明確不直接而耿耿於懷,精神煥發的老頭自豪地炫耀道,“嫉妒也罷,妒忌也罷,這就是人生的精神享受,想得通要接受,想不通也要接受,此乃人生之真諦,此乃人生之真情也!”


    “嗬,這個才是真情,幾十年都是假意!”老太太心裏充滿醋意,而嘴上決不留情,“生兒育女幾十年,享受天倫幾十歲,還抵擋不住戲子眨眼之間的舉手投足,你是否後悔,這一輩子上了賊船,滾進了賊人被窩,討了個賊婆子,生了一堆賊兒女?”


    老頭還是清醒的,並不會走得太遠,並不會逃得太離譜,他會將感情轉移回來,對著舉案齊眉的老伴,他會特意地撒嬌,悄悄地拉著老伴的手,或者拍一拍老伴的大腿,也許還把當年偷愉摸摸做的小浪漫動作呈現在忽明忽暗的戲院裏。


    陳師師與百荷仙子扮演一對台下的老夫妻拌嘴,充分地感染著台下的觀眾。他們師徒並不局限於此情節,而是擴大化了。


    夫妻一時神經短路,賭氣,向各自身邊的觀眾做出出格的動作。


    老頭居然去親另一個老頭,被親的老頭擦著臉上的唾沫,罵道:“老不正經,幾十歲的老男人,連性別都分辨不出來嗎?”看來,這老頭骨質裏不是那麽浪漫,也不是來尋求精神刺激的,對老伴也是死心踏地的,他還有意識地用另一隻手去護住老太太。


    而拌嘴的老太太也報複性地親了鄰坐的老頭,那老頭心中似乎蕩開了花,但還能保持一些應有的理性,得了便宜又有些擔心,用餘光去打探另一位應該醋意十足的老哥,膽怯地等待反應,心中希望不要擴大事態才好。


    那老頭故作神秘的一笑置之,似乎很大度?誰知道呢!當然,他們絕不會像年輕人那樣較勁,那樣角力,那樣討回公道,哪怕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拌嘴的二老也不像步入中年的恩愛夫妻那樣,借戲曲的內容調試情緒,加深情感,脈脈地蠢蠢欲動,悄悄地傳遞著心聲,暗暗地積蓄著情愛的能量,默默地冀望著情感浪潮鋪天蓋地而來,希冀著在情海之中劈波斬浪,奮力橫渡,領略無限樂趣。


    此時,小不點從老頭老太太身後的空隙中伸出頭來,笑容看不清楚,但笑聲卻道:“我可看見了,戲演得不錯!”


    “汝之來多久了?”老奶奶擔心地刺探道。


    小不點答曰:“這戲真實,從頭到尾我都欣賞過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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