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變聰明到怎樣的程度,連他父親柳宜也不清楚,因此凡有客人到訪,其祖柳崇、其父柳宜與客人攀談也不避他,使他從小就無意識地接受到了社會現實的熏陶。


    有一天,柳三變與小夥伴們一起搓泥人,髒得像隻泥猴,本來就不願限製他個性發展的祖母輕描淡寫地佯嗔道:“髒兮兮的,令人避之不及。快去洗澡更衣!”


    過了一會兒,穿戴整齊幹淨的柳三變跑了出來,爬上祖母的膝蓋,祖母摟著他,盡情地逗著他玩,並不提起剛才的事。


    柳三變仰麵望著笑盈盈的祖母,似有話說。


    祖母鼓勵道:“吾兒有何想說,盡管道來!”


    柳三變離開祖母懷抱,走到對麵的桌邊坐下,問道:“祖母祖母,從一而終之禮為何令祖爺討厭,唯恐避之不及?”


    祖母一聽,吃了一驚,奇怪,小小年紀怎麽會知道這個,關心這個,是那一條神經搭錯了,還是受到了什麽刺激?繼祖母虞氏想了一想,鸚鵡學舌而已,這應該是唯一的解釋。


    三個陪伴的女傭頓時緊張起來,都為這不知深淺的少主捏著一把汗,這下戳到祖母痛處,還能落到什麽好?


    祖母並沒有起身,也沒有暴跳如雷,隻是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吾兒奈何有此一問?”


    “祖爺曾經與一位前來拜望的老爺交談時說的。”柳三變回答道,“也說從一而終令人避之不及,愚昧腐朽!”


    年歲最小的女傭走過去,拉了拉柳三變的衣袖,小聲阻止道:“別說,少主。別說!”


    柳三變甩開那阻止他的手道:“祖爺還說,這個社會男女不平等,事理講不通。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為何就該從一而終?”


    祖母想。這小子,真是人小鬼大,就是二十歲、三十歲的糊塗蟲還不一定知道這些哩!祖母並不氣惱的表情,讓女傭們輕鬆了不少。


    可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又開口道:“祖爺和那個老爺說,他們曾經是南唐後主的左膀右臂,對皇宮的驕奢淫逸揮金如土也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為何要說到皇宮?”祖母不動聲色地問道。


    “那老爺還說,皇上皇後一頓飯可能吃掉普通人家一年的生計。”柳三變隻顧說,屈指數著。“一天三頓飯,十天……”


    “什麽十天二十天的?”祖母嚴厲起來,“皇上是你可以批評的嗎,你可知,大逆不道該當何罪,該受何種懲罰?”祖母怕他再說,從木椅子上站起身來,向柳三變揚起了巴掌。


    柳三變當然見過祖母的這種表情和舉動,他吐了吐舌頭,下意識地摸了摸屁股。並從凳子上下來,默默地看著祖母,躲避著。保持一定的距離。


    這是柳三變第二次在崇安老家挨打,而且被打得不輕。


    崇安柳家房前有一條小河,彎曲的河岸正好在此形成回水,退潮時就留下一片很大的沙灘,沙很細,沙中鵝卵石少而小,是孩子們劃沙的好去處。


    一天,柳三變跟著年歲最小的女傭買小吃回家,看見五個小孩在劃沙。有直接坐在沙上劃的,也有屁股上墊著木板劃的。用木板的劃得很遠,兩種劃沙方式都有摔跟鬥的時候。恰是如此才算玩得挺高興挺有趣的,他看著看著,挪不動步了,女傭催促也沒用,隻好在前麵拖著少主走,而他撅著屁股墜在後麵,一點一點地移動著。


    “少主,走吧!”女傭央求道,“野孩子才玩這個!你跟他們不同,你是少爺,是該努力該書的,成為文化人,以後伺候皇上,高頭大馬得騎,豪奢大矯有坐,八麵威風,光宗耀祖;而他們隻是泥腿子,窮光蛋,什麽都不懂,也什麽都不是!”


    柳三變瞪了她一眼,嘟囔著:“婦人之見!”


    “少主,你說什麽?”女傭側耳問道。


    趁女傭問話時,柳三變像腳底抹了油似的,眨眼之間就轉過了彎曲的河岸,女傭在後麵追著,喘著粗氣。


    女傭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年歲最長的女傭扶住難受的女傭坐在門檻上,而另一個女傭去倒了水端過來,這時祖母以為出了什麽事,急忙過來看時,追趕得很狼狽的女傭緩過勁來,把事情經過說了出來,並問道:“少主呢?”


    “跑進去了!”祖母回答後安慰道,“你休息一下,放心好了!”


    過了一陣,休息得差不多的女傭突然想起少主來,趕到他房間看時,放心了,原來少主睡覺哩,怕被打擾,連頭都蓋上了,這小小年紀,還真是聰明,不僅能讀書,會寫詩,生話治理能力還很強,懂得自己照顧自己。


    女傭一身輕鬆地晃晃悠悠的走著,臨出門時,一隻手一把拽住她,她正想叫,整個人被拉了過去,另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她定睛看時,原來是年歲居中的女傭,她正要問話,捂住她嘴的那隻手鬆開,豎在她嘴邊,讓她噤聲。


    那人告訴她:“不好了,神龕下麵的祖宗牌位少了一塊,趕緊找吧!”


    她倆像熱鍋上的螞蟻,如果是她們想象的那樣,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說不定會惹出怎樣的麻煩來。她們的失職事小,少主要是受到懲罰,那就錯上加錯了!


    年歲大的女傭穿著圍裙正煮飯哩,見她倆神神秘秘地,並向她招手,她過來問明原由,小聲催促道:“河邊看看,別讓虞氏知曉!”


    熱鍋上螞蟻似的兩個女傭費了老大勁克製自己的情緒,從大門一前一後正常地走出去,可一拐彎,恨不得撒開四蹄趕去。


    果然,五個增加到六個,比賽,大吼大叫,玩得可瘋了。


    倆女傭跳進沙灘,集中目力辨認著麵對她們的孩子。都差不多,年歲最小的女傭繞到孩子們後麵,啊,找著了,她拉著拿祖宗牌位的小孩就走。那小孩性子烈,一彎腰,一使勁,用牌位撬起好多河沙向她潑去,她全身是沙不說,更糟的是嘴裏滿是沙。


    “你自己糟踐祖宗已經出格了,還讓別人來糟踐,隻有你的!”一身幹淨的女傭拉著少主,為他抖沙,掬水給他洗臉:“少主,你太出格了!”


    剛進大門時,鐵青著臉的祖母怒火中燒,手持家法正等在那裏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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