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我真不喜歡這個詞兒,聽著就覺得勢利。就說我是個勢利的小人吧,可要說對韓暮雨,我算是掏心掏肺了,即便有點兒見不得人的心思,那也是情難自禁,而且,我都藏著掖著呢,容易嗎我?


    “切,有毛病!”我罵了他一句,不屑地撇開頭去。


    鋪在韓暮雨床上的電熱毯隔著薄薄的墊子漸漸熱上來,我把手伸到被子底下試了試,感到有點燙手時,便將高檔換成中檔,我對說韓暮雨說:“今晚你可以好好睡一覺了,不用擔心半夜凍醒!”


    而他則把電熱扇拎到六哥床前,跟六哥說:“今兒起這個就歸你一個人用了!”


    第二天上班兒的剛進門,赫然發現不對勁兒,營業室超級安靜。一眼掃過去,多了幾個人,仔細分辨,靠,總行安全保衛科檢查的!


    果然,我還沒來得及跟曹姐了解情況被按在門邊,開始被隔離提問。


    這個陣仗我也不是沒經曆過,隻不過,他們很少還沒上班兒就抽瘋似的過來檢查。幾個常規問題我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不外乎電腦著火用哪種滅火器,消防的四個能力,通訊組的職責,報警電話多少諸如此類,也沒啥新鮮的,看我答得還不錯,人檢查的也沒忒難為我。


    檢查的走了之後,曹姐才說,昨天又有某處儲蓄所被搶了,還出了人命,所以行裏又派人下來查安保的設施什麽的,快過年了,犯罪分子活動頻繁,要大夥兒都保持警惕。


    我“哦”了一聲坐回座位,小李拿出新買的煎餅果子哢嚓哢嚓地咬,高哥唱著“你入學的新書包……”翻看昨天的報紙……其他一幹人等該幹嘛幹嘛,曹姐說完情況後,看著各位冷漠的樣子,無奈地搖頭。


    其實,我們都明白,危險就像懸在我們頭上的一把刀,在它沒落下之前,我們隻能暫時當它不存在,老想著,老瞧著,日子沒法兒過了!誰願意出事兒啊?平平安安的掙錢多好?人們老覺得銀行工作怎麽怎麽好怎麽怎麽清閑,確實,比起某些露天體力勞動,我們稍微好點,可是,一旦出事兒,就是大事兒,搞不好就把小命搭進去。也許有人會說,那些殺人放火搶銀行的畢竟是少數,再說了,那麽多銀行,怎麽那麽巧就輪到你上班的那家,怎麽那麽巧就趕上你上班的那天?說得對,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遇到,可是,如果我遇到,那麽這輩子差不多就交代了。銀行的那些防爆防搶裝置自然是有效的,它們可以一定程度的保護我們,可是,每年數量都在遞增的銀行劫案中,有哪個銀行不是設備齊全呢,還不是照樣大把的工作人員殞命,所以,歸根結底,我們就是放在搖獎箱裏的獎券,祈禱著命運之手別在無數同類中,不早不晚、不偏不倚的抽中自己。


    “唉,掙個錢真不易啊!”我忽然感歎出口。


    “安然,你給我閉嘴!”小李自我身後叫到,“別影響老娘吃飯的胃口!”


    我揉揉太陽穴,胡思亂想什麽呢,幹啥沒有危險啊?過馬路被車撞,吃東西各種中毒,太陽曬曬皮膚癌,沾點雨水破傷風,非典禽流感,海嘯核泄漏,飛機撞大樓,火車會脫軌,坐在家裏都能趕上洪水、地震、泥石流,這樣想想,原來死掉不是意外,活著才是意外呢!


    不過,我真想過,萬一遇到搶劫的,第一反應,除了命,要什麽給什麽!我能平平安安長這麽大多不容易啊,如果錢可以換一條命,多少錢我都給,我得活著,活著可以做很多事,比如孝敬父母,比如吃喝玩樂,比如受苦受罪,比如愛某個人……


    中午我值班,基本沒什麽辦業務的。倒是難得的,韓暮雨跑過來換零錢。


    “四個五十的。”他說。


    我邊給他拿錢邊問,“昨晚睡得怎麽樣?”


    “很好!很暖和!早上差點睡過了時間!”


    我笑嘻嘻地看他眯著眼睛一副滿足的樣子,心裏柔軟得無法收拾。


    把錢遞給他時,他忽然問我:“安然,你吃過飯了嗎?”


    “吃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真空裝的泡椒雞爪子,“我們吃飯時,老板給發的,說是最近活兒忙,給大夥兒加個菜,一人倆,我吃了一個給你一個!”


    我接過來,邊咬開塑封袋邊說:“我們有規定,上班時間營業室裏的人員,不能隨便吃外來的東西。”


    “為什麽,怕別人在裏麵放□□什麽的?”韓暮雨問。


    我完全無視監控的存在,隔著包裝捏住雞腿骨一頭,利落的咬掉一根雞爪,含含糊糊的說:“是唄,萬一你在裏麵放了迷藥,讓我把手裏的錢都給你怎麽辦?”


    “有那麽厲害得迷藥麽?我說讓你幹嘛你就幹嘛?”


    “有!”我看著他一臉不信任地表情,肯定地說。


    然後,我又跟他東拉西扯的扯到了昨天某銀行被搶的事情,感慨之下說道:“所以,我現在天天都是提著腦袋在這裏上班兒。”


    韓暮雨聽完,看了我一眼,說道:“可是,看你好像不當回事兒。”


    “當回事兒,也沒辦法啊!”我表示無奈。


    “當回事兒有當回事兒的辦法。你們銀行肯定有應付這些搶劫什麽的方案,你別事不關己的,多問問你那些年紀大的同事!萬一真遇到事兒,興許用得上。”


    “恩恩,你說話趕上我們領導了!”


    我把雞爪子吃淨,看韓暮雨起身要走,忽然玩心大起,我一手扶著額頭,身體癱軟在座椅上,做出痛苦的表情:“哎呀哎呀,暈了暈了,不行了不行了,韓暮雨,你是不是在雞爪上下藥兒了?”


    他看白癡樣地看著我,而我演得很投入。


    他轉回來,嘴角帶出一抹惑人的笑,輕輕巧巧,一股子別有深意。


    其實用不著迷藥,看見你我就已經被迷暈了,暈到醒不來。


    我呆呆地看著他抬手拍了拍厚厚的防彈玻璃,而後平靜地對我說:“喂,劫個色!”


    我聽到腦袋裏一根弦兒鉦楞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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