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時間還早,出去了也沒有特別想玩兒的項目,所以散場的時候,我們仍留在了場館休息。隨身帶的水喝完了,暮雨出去買飲料。


    他剛走一會兒,倆小姑娘湊過來,看著像是高校的學生,畫著淡妝,一人背一大旅行包。她們說她倆剛到遊樂場沒多久,很多項目都沒玩兒,拿著手裏的套票裝模作樣地問我某個項目有沒有玩兒過,好不好玩,排隊的人多不多之類的,很明顯的搭訕。這種事兒我之前也沒少幹過,由於長期受吳越猥瑣行徑的耳濡目染,我自認本人搭訕的功夫比她們倆要高明,而且憑著本人玉樹臨風的外形,基本上那是一搭一個準兒。我□□上的很多好友都是這麽來的,不過,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現在我一鋪心思的喜歡暮雨,別說倆眼線都有點被汗水暈染了的小丫頭了,就是個天仙我也不帶動心的。見識過暮雨那種恰到好處的硬朗沉淨的雋秀,那些柔曼溫軟的巧笑倩兮對我而言實在是沒什麽吸引力。


    不過小姑娘誠心誠意地搭訕,總不好做得太絕。


    我好像認認真真實則胡說八道的給她們簡單介紹了一番,騙得人家小姑娘眨著不知道真假的長睫毛滿眼感激。


    反正無聊,我有一搭沒一搭回答她倆各種幼稚的問題,說著說著就發現倆小丫頭同時齊刷刷地望向我身後,我回頭,暮雨正拎著兩瓶水麵無表情地走過來。


    暮雨把水遞給我,對那兩個小女孩熱情的目光回以完完全全地無視。


    不是我自誇,像我這種級別的帥哥並不常見,更別說暮雨這樣的了,所以我很能理解她們撿了大便宜般的兩眼冒光和相顧奸笑。


    那倆人又開始把話題引向暮雨,於是我便沒有辦法心平氣和地跟她們扯淡了。即便暮雨根本一句話都不搭,架不住人家自來熟啊。萍水相逢隨便扯扯沒啥關係,我也不是什麽古板的人,可是覬覦暮雨那就犯了我的大忌了。


    隨便搪塞兩句我們便要起身,誰知道人家拉著我問接下來要去玩什麽項目,我還沒開口,暮雨說道,回酒店。


    他顯然是有點不高興,一個人拎著包目不斜視地走也不理我。


    吃醋,絕對的。於是我當著他的麵兒把那倆女的寫給我的□□號撕吧撕吧扔垃圾桶裏,然後把他手裏的包接過來自己背上,然後殷勤地問他是在外麵吃還是回酒店吃,想吃海鮮還是吃炒菜,人家就賞我倆字,‘不餓’。


    他洗澡的時候我就坐在床上想,怎麽哄哄這人呢?要說也是我的錯,錯就錯在我太帥了,太招人了,人家小女孩硬是貼過來我也沒辦法,不過,這種接近無恥的賴皮理由我是不敢說出來的,所以,想來想去最後決定,誠實地認個錯,然後軟磨硬泡,他總不會為這麽點兒小事兒跟我僵持多久的。


    所以,他洗完澡出來,穿戴整齊地坐在我旁邊,首先開口說安然我想跟你談談的時候,我準備好的詞兒一下子都憋回去了。


    我瞪著眼睛看著他,這人又是拿涼水洗澡,涼氣都能漫到我胳膊上。我有種不祥地預感。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的第一句話,就印證了我的預感。


    他說:“安然,雖然之前咱們說了不能後悔的,但是,如果真的不行,後悔也是可以的。”


    我一聽這話,就像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來,一時間思維都給凍住了,呆呆地問道:“你說什麽?”


    “我說,如果後悔了,也是可以的。”那家夥說得特認真,認真得我想宰了他。


    我蹭得從床上站起來,站到他麵前吼道:“韓暮雨你什麽意思,什麽叫可以後悔?你今兒上午才說你愛我的,下午就後悔了是嗎?我不就跟倆女的說了幾句廢話嗎,你至於這樣嗎?是,我是不該跟她們扯淡,可是,我不是都把她們給的聯係方式給扔了嗎?你要是不樂意我可以改,用得著說什麽後不後悔嗎?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等我吼完了,拉著我的胳膊讓我坐下。我正生氣呢,使勁兒甩開,他的手打在床頭櫃上,煙灰缸被掃下桌麵,匡的一聲,他微微皺了下眉。


    “安然,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後悔……”他低下眼睛,不再看我。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氣呼呼地問:“那你說這個幹什麽?”


    過了好半天,暮雨才回答,說出來的話更是沒法兒聽。


    他說:“安然……也許你還是比較喜歡女的……可能跟他們在一塊兒你更開心……就算你現在喜歡我,大概也隻是一時的迷糊……如果你覺得你還是喜歡女的,那你想後悔也是可以的……”


    我被他這幾句堵得心口發悶,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或許我有各種不著調,但是對暮雨,我絕對是認真的,我知道我是愛他而不是一時衝動,我甚至覺得這跟男的女的關係不大,我就是愛他而已。本來還以為就是簡單的吃醋,原來人家根本就是在質疑我的感情,還有我的智商。


    “韓暮雨,你……你行……”我也來氣了,故意說,“那要是我後悔了,你怎麽辦……”


    他霍然地抬頭看向我,一抹苦澀的神彩刀刃般尖銳地劃過我的心髒。


    “……不怎麽辦”,他說。


    “你……你的意思是,咱還能跟哥們兒似的交往是嗎?沒事喝喝酒打打牌?”我們的感情可以這麽輕描淡寫地被蓋過去是嗎?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我會換一個地方打工,以後都不再看見你……”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又是那種我曾經見識過的置身事外的冷漠。


    “……”


    我已經被他氣得開始翻白眼了,就地轉悠了幾圈,卻在看清他死命地攥著床單的手時停了下來。右手,剛剛被我甩在床頭櫃上的那隻手,整個手背都是血,紅呼呼地滲進手指縫裏,手下的純白床單都染了一片,那人居然無知無覺。


    我被那鮮紅的顏色刺激地什麽都顧不上了,一把拉起他的胳膊,把他推到浴室裏。


    我拿涼水把他手上的血衝幹淨了才看清,一條至少兩厘米長的傷口橫在他手背上,不時的有血滲出來,隨著水流淌過白瓷盆,留下絲絲的淺紅色。他由著我忙活既不說話,也不反抗。


    “你傻了是嗎?傷成這樣不吭聲?”我現在已經沒有心思生氣,我的心隻剩下一個感覺,那就是疼。


    不是要對他好的嗎?不是口口聲聲地愛他嗎?怎麽還是這樣一生氣就口不擇言?說話跟刀子似的,砍下去了,砍疼了,砍傷了,才能證明他愛你在乎你?


    “暮雨,”我摟住他,“暮雨,我錯了,以後再也不隨便搭訕了。但是,你相信我,我知道什麽是愛,我清楚自己在幹什麽。你可以罵我,打我也行,不理我也行,怎麽都行,就是別懷疑我,我是認真地,我受不了……咱們說了不能後悔就是不能後悔,我不管你喜歡男的女的,以後你隻能喜歡我一個人。我死命地把你拖進來,就不許你再退出去,我也不退,我們誰都不能退……”


    絮絮叨叨地說著蠻不講理的話,感覺暮雨僵硬的身體慢慢緩下來,他的手也輕輕擁上我背後……這是消氣了?於是我更加放肆地在他身上膩估,“你太狠了,暮雨,你怎麽能說出以後都不再見我那樣的話,你還不如掐死我呢?掐吧掐吧掐死我吧!”


    死皮賴臉這一招,我對暮雨已經發揮到極致。


    暮雨摟緊我,在我頸邊落下一個軟嫩的吻,製止了我這種幼稚地蹬鼻子上臉行為,然後他低聲問道:“那如果我後悔了,你怎麽辦?”


    眼珠子轉悠兩圈,我陰森森地笑起來,靠近他耳朵小聲回答:“先奸後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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