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沒亮暮雨就起床了。


    這家夥是打定了看我一眼就走的主意,返程的票都買好了,是今天最早的一班,他說回去還能上半天班兒。


    我纏著他不讓他走,他拍拍我的頭,說偶爾可以隨意妄為,但是,班兒還得上,日子還得過。我趁他往頭上套t恤的機會,把他撲倒在身下,八爪魚一樣趴在他身上。他示意性地掙了兩下沒有掙脫,便眯起眼睛不懷好意地問我:“安然,你又有力氣了是不是?”


    這個,真沒有。胳膊腿兒仍帶著明顯的虛軟感覺,可是,我不願意放開他。事實證明過,硬碰硬我是必輸無疑,所以,我隻能權衡著揣測著他的心思哄,“暮雨,今兒不走不行嗎?我也請個假。你以前沒來過s市吧,我打從到了這兒就跟被軟禁一樣,根本就沒時間出門,正好,今天咱們一起去市裏轉悠轉悠。”


    暮雨搖搖頭,“主要是今天楊曉飛回來,他現在沒地方住呢。我們的工程完活之後,工人們都另跟了新的工頭,楊曉飛想歇幾天就沒找工作。前些日子原來的工地宿舍拆了,他就回家呆著,上周跟我說今天回來要住我那裏,我要不回去,他隻能睡大街了。”


    又是楊胖子,我撇撇嘴,“他那麽大人了,哪湊合一晚上不行啊?”


    暮雨看我不樂意,仰頭在我下巴親了親,“安然,我也願意跟你在一起,不隻這一天……可是我已經答應了他的……”


    “……”我不情不願地爬起來,算了,反正再過個十多天我就能回去了。


    這邊支行的住宿條件比我們那裏好,宿舍裏有盥洗間,而且還給我們每人都配發的牙膏牙刷毛巾,待遇都快趕上賓館了。我的洗漱用品我都是自己帶來的,原來配發的那些就給暮雨用了。


    暮雨的車票時間是7點一刻,暮雨都收拾妥當了才六點多。樓下食堂還沒開飯,我指著桌子上昨天給他洗好的葡萄,“吃點吃點,我特意給你洗的你都沒動……”


    暮雨乖乖地坐過來吃。我也揀起一顆丟到嘴裏,故意咬得很使勁兒以表達心裏的不滿,於是,一口下去,葡萄爆破開來,汁水四濺,暮雨躲閃不及被濺了一臉。我瞧著他微微蹙起眉,別扭而可愛的樣子,毫無形象的大笑起來。


    他對我這種幼稚兼無趣的幽默感總是很無奈,“這個幹了會粘糊糊的。”暮雨用手抹了兩下,決定去洗洗。


    然而,他轉身的一刹那,不知道是頸子的線條太過性感,還是側臉的輪廓太過迷人,或者是背影太帥氣身姿太挺拔,又或者隻是我單方麵的腦袋抽筋,反正我伸手拉住了他,莫名其妙地建議道:“你洗個澡吧!”


    暮雨不解地眨眨眼睛,他雖然沒說但是我想那句潛台詞應該是:安然,你腦袋進水了?然而此刻,我腦袋確實進水了,我控製不住地走過去勾住他脖子,舌尖舔過他臉頰上殘留的那些甜膩膩的葡萄汁,幾乎是用哄小孩子的口吻在說,“我陪你洗!”


    看著我開始解他t恤領口的扣子,暮雨沒有阻攔。他抱緊了我光溜溜的背,一下一下回應著我的吻,似乎在猶豫。


    “會趕不上車的。”


    “那就下午再走,陪我半天。”


    “還要耽誤你上班兒……”


    “沒事兒,損失記你賬上……”


    “我的車票就浪費了。”


    “沒事兒,車票記我賬上……”


    “……”


    暮雨扯下t恤,將我按倒在床上的時候,我知道,他被我說服了。


    後來,我打電話給這邊分行的營業室主任說我發燒,請半天假,主任非常體諒地準了,還囑咐我要好好休息,實在不行就歇全天。


    其實,這半天也沒做什麽。暮雨也知道我體力不咋地,膩歪著親親抱抱,膩歪著洗個澡,膩歪著聊聊這些天各自周圍的事情,也就十點多了。


    出門兒的時候很輕鬆,因為這裏的保安進門查證件,出門兒不管。


    我們先是打車到了s市最繁華的中心地段。本以為省會城市能有不同的氣象,結果瞅著也就那麽倆下子,所有城市的商業區都區別不大的,我甚至覺得從現代感這個角度來講,我們那個小l市更顯時尚。


    撿了個像樣的飯館兒,我跟暮雨一人一瓶啤酒邊喝邊聊。我問他覺得s市怎麽樣,他表示沒什麽感覺,他說他以前也東奔西走地去過不少城市,隻不過對哪個城市都沒什麽感情,他說他覺得最好的城市就是l市。


    裝滿金黃色啤酒的透明玻璃杯表麵凝結著無數細小的水珠,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抬眼時對上我笑眯眯地表情,我努力地用眼神兒鼓勵他說幾句甜言蜜語來聽,結果他斟酌了片刻,說,隻有在l市才有人半夜扔錢給他。


    好吧,這也算是情話了。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


    暮雨在車站上車前,忽然小聲兒的問我,“安然,你平時上班戴領帶麽?”


    “現在單位不作要求。大夏天的,不是特別正式的場合我才不戴……問這個幹嘛?”


    暮雨手指在我脖子某處擦過,有些很不明顯的刺痛,這讓我想起昨晚我故意挑事兒得到的那一口。暮雨認真地建議:“你今天下午上班還是戴上領帶吧……”


    “很明顯嗎?”我摸著脖子問他。


    他正直地點點頭。


    靠,受不了他,明明他做的孽他還這麽淡定。我很突然地抬腿朝他踢過去,他靈活地側身躲過,敏捷地跳上長途汽車。


    暮雨隔著玻璃朝我揮手,那一刻我特別想跳上車子跟他一起走。什麽都不要了,什麽都不管了,跟著他,隨便到哪裏。


    回單位的出租車上,我掏出手機,發現有條暮雨的未讀短信,打開來讀完,心底湧出無數酸澀,嘴角卻忍不住上揚,他說:“我想帶你一塊兒走。”


    毫無預兆的,屏幕上的字糊成了一片。


    “混蛋……”我小聲兒地罵他然後掩飾地活動一下眼球,結果手機一陣嗡嗡,又一條短信過來,還是暮雨的,他說:“早點回來!”


    我摸摸脖子上有著輕微痛感的咬痕,暗暗下定決心,看我回去報仇雪恨。


    幾天後的晚上,我收到了楊曉飛的短信,一來他通知我他買了新手機,二來他問我是不是跟他韓哥吵架了。


    怎麽可能吵架?幾乎每天下班兒我都給暮雨打電話,各種卿卿我我,各種膩歪,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兒。


    但楊曉飛也不可能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我馬上打電話過去問他怎麽回事,我聽到那邊關門上鎖的聲音,楊曉飛的沙啞嗓子也壓低到某種聽著像是喘不上來氣的程度,我幾乎可以想象他鬼鬼祟祟地樣子。


    他說:“安然哥,我覺得從我回到l市,韓哥表現就不那麽正常。”


    我問他怎麽不正常法?然後從他的回答中我明白了原委。


    楊曉飛說他本來打算18號回來,結果因為頭天跟哥們喝酒次日睡過頭了沒趕上車,就推遲到了19號。他拖著大包小包回到l市看到暮雨就覺得他韓哥臉色不好,雖然平時他韓哥也不苟言笑,可是那跟心裏有氣還是不一樣的。暮雨問他為什麽說好頭天回來卻沒有回來,楊曉飛解釋完了暮雨的臉色又難看一層……楊曉飛不知道怎麽回事兒,自作聰明地想換個讓他韓哥開心點兒的話題,他就問暮雨,我安然哥出差回來了嗎?暮雨搖頭沒說話。他想可能是因為我們分隔兩地導致他韓哥心情不好,於是又來了句,“這麽久了還沒回來啊,韓哥你要不要去看看安然哥?”結果,用楊曉飛的話說,他韓哥瞥了他一眼,眼神兒淩厲得跟刀片兒似的,後來這兩天都不怎麽理他。


    於是,楊曉飛隻能琢磨著他韓哥的臉色猜測,大概、可能、也許是跟我吵架了。


    暮雨沒提來看我的事兒,所以楊曉飛也不大可能想到他韓哥生氣是因為他的失約,而為了這個約定,暮雨不得不壓縮了我們相見的時間。


    既然暮雨沒跟楊曉飛說明,那我也就幹脆裝什麽都不知道。


    他要是在我麵前我也想踹他兩腳,暮雨這麽溫和地方式,夠便宜他了。


    晚上打電話我把這事兒跟暮雨講了一遍,我知道他不告訴我是擔心我跟楊曉飛賭氣,其實不至於。我隻是問他,幹嘛不跟楊曉飛說清楚了,暮雨說守約是因為他不想做一個說話不算數的人,所以,他說了會等楊曉飛就會等,嚴格說楊曉飛也不是故意失約的,誰還沒有個突發狀況什麽的,他也不願意楊曉飛為這事兒不好意思。


    我問暮雨,“那你幹嗎這幾天都沒給他好臉色?”


    暮雨說,“晾他兩天,算是替你出氣。”


    有他這句話我心裏就痛快多了,大方地表示不介意,“算了,多大點兒事兒啊,再說,我也快回去了,下周六。”


    暮雨顯然很開心,總是平平穩穩的聲音都透出些急切,“周六,好,我等你!”


    有沒有那麽一個人,讓你在光陰之路上迎風奔跑,滿懷期待,歡欣鼓舞,隻因為,他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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