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到底是有多麽貪戀這副身體,明明就很熟悉了,卻抑製不住地想要貼近、擁抱、依靠,交換體溫和親吻,在他的懷裏無限沉淪。


    要不是眼下的情況不由得我們不管不顧,暮雨怕是又要禽獸一回。


    他趴在我身上,用細細碎碎的吻平複自己的情緒。我也被撩撥得不行,隻好找點話題轉移注意力。


    “哎,咱妹子跟那個張磊是怎麽回事啊?”我猜韓晨曦肯定得跟暮雨說。傻子都看得出來,韓妹子對這個哥哥十分看重。


    暮雨就著我耳邊聲音低低地跟我說了些他和她妹的談話,我才知道事情大概的樣子。


    這還要從暮雨年後回家跟張磊打了場架那事兒說起。打完架不久,暮雨就回了l市,張磊不知道,過了兩天又帶著自己的那些混混兒哥們去他們家找麻煩。正巧那天就韓晨曦一個人在家。雖然村長家兒子從小橫行鄉裏,卻沒有欺壓老弱婦孺的前科,所以,張磊看是個小姑娘也就沒了幹架的興致,撂下幾句狠話就要走人。他沒料到韓家妹子不是一般的彪悍,拿著家裏用的擀麵杖衝出來就一頓打,張磊沒留神著實的捱了兩下。按說一個小丫頭還不好對付,可是鑒於好男不跟女鬥的傳統思想,好幾個大小夥子對著這個暴走的漂亮姑娘終究也沒敢下狠手。據說韓妹子那幾下打得挺用力,給張磊造成的傷害不亞於暮雨那時受的傷,暮雨說韓晨曦跟他講說這事兒時,頗帶著有幾分得意。張磊吃了虧,為了報複,發出話來,要讓那死丫頭一輩子嫁不出去,哪家要是給韓晨曦介紹對象就是跟他過不去。本來以韓妹子的姿色那些說媒的天天都踩破門檻兒,可惜姑娘眼光高,誰都看不上。這也容易理解,她要是拿他哥當範本,那確實是難有看上眼的。因為張磊惡名在外,村裏也沒人敢得罪他,一下子還就真沒人敢再給韓晨曦說對象了。韓妹子倒不在乎這個,依然上自己的班兒。剛出正月的一天,韓晨曦上晚班兒,半夜一點多才回家。同行的姐妹把她送到家門口就走了,結果韓晨曦拿鑰匙開門時,發現自家門旁邊縮著團黑影,小姑娘抄起半塊板兒磚去查看,終於辨認出那團散發著酒氣的蠕動的黑影竟是喝得醉醺醺的張磊。大冷天的他的羽絨服不知道去了哪裏,就穿著一件襯衫,整個人抱成團縮在牆邊,旁邊還有白白花花的嘔吐物,這一看就是喝高了家都找不著的酒鬼一隻。一時新仇舊恨湧上心頭,韓晨曦上來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一頓拳打腳踢,張磊自然毫無反擊的能力,用韓妹子的話說,就跟砸一破麻袋似的。等韓晨曦打出氣了,拍拍手,進院,鎖門,回房間睡覺。壞就壞在,姑娘心地著實善良,她翻來覆去地躺了一個鍾頭,最後跟她媽商量著還是決定把人弄進屋子裏,冬夜室外零下七八度的氣溫,如果張磊就那麽單薄的在外麵凍一晚,不死才怪。


    第二天張磊居然腆著臉在韓家吃了早飯才回去。然後一切就都不一樣了。他開始時不時地就過來韓家轉悠一遭,有事就跟著忙活忙活,開始時還別別扭扭,後來就自然了。據說他們家暖氣片是他幫著給換的,空調也是他幫忙給裝的,甚至他還找人在暮雨家牆頭頂上抹了層水泥,水泥上樹立著一片一片的碎玻璃,說是家裏就她媽和晨曦倆女的,這玻璃能防止有壞人翻牆頭什麽的。雖然韓晨曦一直都不拿正眼看張磊,可是,那家夥似乎越來越上進,有時候甚至去韓家地裏跟母女倆一塊收拾葡萄秧。唯一不變的,就是最早他放出的那句話,誰給韓晨曦說對象他跟誰急。隻不過在村子裏緋聞傳得比什麽都快,大夥兒心知肚明張磊是看上韓妹子了,也就更沒人給韓晨曦說媒了。


    據說還鬧過一次誤會,就是被暮雨拉回家相親那次,不知道張磊從哪得到的消息,說是韓晨曦要相對象,他氣衝衝地跑去找那個介紹人,還差點打起來,被韓晨曦臭罵了一頓,消停了半個月。


    後來接觸多了,韓妹子發現張磊其實除了有點痞氣有點愣之外,人倒是不算太壞,即便是以前他們關係惡劣的時候,他也不曾帶著人欺負她和她媽,也就是暮雨回來了,他們才會上門滋事。慢慢地,韓晨曦對張磊的態度也緩和了下來,加上張磊死皮賴臉地上趕著追,妹子也就不知不覺接受了這個人。可是她又不敢跟暮雨說,怕他哥生氣,要說他們家跟張家的梁子結得確實挺深的。


    村長因為自己寶貝兒子看上了人家閨女,特地上門為以前的事賠禮道歉,還正式的托媒人來提親。一來,妹子也樂意,二來,村長家條件好,嫁過去也不會苦了閨女,韓家阿姨便不計前嫌的答應了下來。


    張家老怕媳婦兒跑了似的,非急著訂婚,這才逼得韓晨曦不得不跟他哥坦白。


    我想起吃飯時張磊一副受氣包的樣子就好笑,於是跟暮雨說,“其實,咱妹夫也挺好玩,被咱妹吼得一愣一愣的。”


    暮雨說,“小曦就是嘴上不饒人,其實心軟得很。”


    “你還怪這個曾經打傷你的混蛋嗎?”我撫著他早就沒有任何受傷痕跡的手臂問道。


    暮雨搖頭,“要是小曦喜歡,我倒不在意什麽,反正當時他們也沒有討到多少便宜。”


    “暮雨,我問你個事兒你可別生氣……”我拿頭頂在他脖子邊磨蹭兩下,暮雨笑,卻不躲開,“啥事兒?”


    “啥事兒?”我學暮雨家鄉話的音調重複了一遍。從到家開始,暮雨跟他家裏人就說家鄉話,跟我就說普通話,還好他話不多,那也夠費勁的,這不,終於出錯了。


    暮雨在我腰上捏了一把,低低地抱怨:“換來換去,舌頭都打結了。”


    “是嗎?我看看。”我壞心眼兒地吻過去,糾纏追逐,極盡挑逗。


    暮雨越是猶豫我越是猖狂,他拒絕不了我,我一次一次地證實了這個結論,就跟我拒絕不了他一樣。暮雨的手在我脊背上揉搓地都快燒起來,喘息碎在唇齒纏綿間,緊貼在一起的身體互相廝磨著興奮著,挑事兒的我漸漸支持不住了。


    暮雨還在我耳垂上細細地咬著,掀起層層入骨酥麻的□□感受。我努力找回自己的呼吸,轉移注意力,“我……我想起來了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


    暮雨跟沒聽見似的,投入地在我頸間吮吻。


    “我……我說,你到底是不是……你媽親生的?”


    我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完整了,感覺暮雨瞬間僵了一下兒。


    過了一會兒,他靠著我的肩膀躺下來,問道:“怎麽這麽問……”


    靠,我那絕對是句玩笑話,不會給蒙對了吧?要不要這麽可憐啊這個死孩子。


    “我就是……就是覺得吧,她好像不夠疼你……不像我媽對我那樣……”


    暮雨沉默。


    “喂,”我推他,“不是吧,真不是親生的?”


    他笑,應該是笑,隻是那聲輕笑卻讓我心裏一陣酸澀,“是親生的,我媽……她就是那個性格……”


    我往他懷裏靠靠,拍拍他的後背,不再問什麽了。


    沒事兒沒事兒,別人不疼你我來疼,我把你放在心尖兒上疼。


    要說這熱炕吧,是睡得舒服,不過,也許是我不適應,早上起來竟然發現自己上火了,扁桃體腫的厲害。我想多喝點水就能好,於是早飯不動聲色地喝了兩大碗紅薯粥,結果還是給暮雨發現了。他想去村裏診所給我拿點藥,我這還沒說話呢,韓晨曦先攔住了他。


    不就是上火嗎?妹子手腳麻利地削了兩個梨,放一把去核的山楂,加冰糖若幹,在電磁爐上給我熬了一小鍋梨湯。暮雨拿個透明的太空杯給我裝湯時,張磊過來了,還有張磊他爸。


    明天就是妹子訂婚的日子,張家特地過來跟韓家商量明天辦事的細節。我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傳說中得村長,那個為了修條路找人把暮雨打得渾身是傷的人。我以為他會如同電視裏地主惡霸似的又肥又醜,結果一看,那人居然長得頗有幾分正直,隻是他一開口便聽出來是個場麵精明的人,親家長親家短的,連我這個無關的客人都被恭維地很好。他拍著暮雨的肩膀說以前那些個事兒都是他張家不對,讓暮雨別記恨,以後都是一家人了,晨曦嫁到他們家絕對不會受委屈雲雲,暮雨淡淡地點頭。韓家阿姨倒是挺熱情的,似乎對以前的過節毫不介懷。


    張村長過來就是想請韓家人去他們那邊看看,確定菜單,看看客人有沒有遺漏,還有房子院子的布置什麽的。一般人家訂婚也就是請最近的親戚吃個飯,可是據說張家非要大操大辦,幾乎全村的人都請了。韓晨曦偷偷跟我說他家撐得瞎折騰,不過在我這個外人看來這至少側麵說明了兩個問題,一張家有錢,二張家對這個媳婦兒重視。


    雖然村長邀請我也去看看,我也知道人家隻是客氣,我一外人有什麽可看的。韓晨曦也不去,她說她哥看著行就行。於是,暮雨囑咐我一定把那些梨湯都喝了之後,便和他媽一起跟著張家父子去了張家。張磊出門的時候還在回頭看,眼神裏全是不放心。


    家裏剩我和韓晨曦倆人,我便拿出暮雨的平板電腦給她玩。這地方連個無線信號都沒有,我隻能點開‘憤怒的小鳥’教她打。


    遊戲簡單,妹子很快就知道怎麽玩了,我邊喝著酸甜的梨湯邊讚美她‘跟你哥一樣聰明’。


    韓晨曦玩過幾關後,在小鳥們搞笑的叫聲中按下了暫停鍵,忽閃著大眼睛問我:“安然哥,你跟我哥關係特好吧?”


    已經不能用好來形容了,我心裏想,卻笑眯眯地學他們家鄉話問妹子:“你咋知道呢?”


    她指指我手裏的杯子,“這是我哥高中時的杯子,從來不給別人用的,都不讓我用。再說,我還沒見過我哥跟誰像跟你似的那麽親,比對我都好,”還歎了口氣感慨,“我嫉妒啊嫉妒……”說完,自個兒先樂了。


    看著這個眉宇間與暮雨幾分神似的小丫頭,我心裏覺得莫名的親近。我感覺不到韓阿姨對暮雨的關愛,卻能看得出這個妹子對他哥的感情。


    “你哥要是跟你似的這麽開朗就好了,八百年都不見他樂一個。”我有意無意地想跟妹子打探點情況,“要不看你倆的長相,光看你倆這性格,真不像一個媽生的。”


    韓晨曦馬上反對,“我哥性格多好啦!我沒見過比我哥更好的。”


    “那張磊呢?”我問。


    韓晨曦臉上一紅,偏過頭去,小聲兒說:“他怎麽比得上我哥!”


    我有點汗,還好丫頭就要嫁人了,不然這麽戀兄怎麽得了?


    “其實我直到九歲我哥才回來!”韓晨曦接著說,“你不知道吧?”


    那我哪知道去?回來?從哪兒回來?我搖頭,一副虛心請教的樣子。


    “那時候我爸媽給別人打工掙錢,照顧不了倆孩子,就把我哥給我姥爺帶著,所以十歲之前我哥一直跟著我姥爺。他回來的時候,我還挺不適應的,不跟他玩,不理他,不讓他拿我東西,他都讓著我,有什麽好吃的也從來不跟我搶,要是有人欺負他還會幫我去打架,被打破皮了也不在乎,要是把別人打傷了,人家找上門兒來,爸媽罵他他也不說是幫我打的。大人白天都不在家,隻有我們兩個,他也不會做飯,隻會把剩菜剩饅頭給熱熱,要是不夠吃了,他就先讓我吃飽自己再吃。


    記得最清楚的一回,那年有個同學不知道從哪弄來花籽,說是桂子蘭,開花特別漂亮,給了我點兒。我不會種,我哥就幫著我種好,隔三差五地給澆水,很快就發芽了。有天趕上下大雨,我擔心我那花苗被雨打折了,我哥課間就冒著雨衝回家裏,給花苗兒蓋了個籃子。後來這棵花算是平安長大,可是,眼看都快到秋天了也沒有開花,我同學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後來村裏上年紀的婆婆來我家借什麽東西才跟我們說,我們種錯了,這不是桂子蘭,是羊角草,也不會開花,隻是種籽跟桂子蘭很像。”


    說道這裏,韓妹子抬眼看著我,問道:“你猜我當時什麽反應?”


    我想都不想,“把花拔了,曬吧曬吧,當柴禾燒炕。”


    韓晨曦搖頭,“你說的那是我同學。我沒拔了它,我就站在花旁邊哭,一直哭,一邊哭一邊對著那羊角草喊,‘你給我開花,你給我開花’。”


    “哈哈……”我忍不住大笑,“你以為哭能把它哭開花了?”


    她看了我一眼,萬分得意地反問:“你以為不能?”


    “啊?”我愣。


    “第二天我剛起,我哥就拉著我到院子裏看我的羊角草。那上麵真的有花,各種顏色的,掛了好幾個。是我哥撿我爸媽他們幹活帶回來彩色塑料包線給編的,我哥跟我說,這花能開到冬天。其實他編得一點兒也不好看,大的大小的小,隻是打那天起,我從心裏承認這個親哥了。”


    我眨眨眼,想起l市那棵開花的樹,半天才說了句,“你哥現在手藝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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