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佟錦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訴柳氏自己的打算,柳氏猛然抬頭,臉色慘白,眼底閃動著不知是怨是恨的光芒。


    佟錦笑了笑,柔聲細語地說:“如果害怕,她也可以不嫁。”


    柳氏煞白的臉色沒法更難看了,她額上泛著汗珠,吐出的聲音卻比冰石更寒,“你這毒婦!”


    佟錦驀然沉了臉,字字重音,“同樣的話,送還給你!”


    柳氏晃了晃身子,“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放心。”佟錦起身,跨出門檻,站在屋簷下的陰影處看著柳氏,“戲還沒開場,我會留精神仔細看的。”


    柳氏最終在兩個丫頭的摻扶下跌跌撞撞的走了,佟錦看著她的背影離去,心中並無半點同情,隻覺得厭惡。


    以柳氏慣來的“不小動作不舒服”基因,佟錦以為她定然還要再起什麽妖蛾了的,可一直等過了中秋,也沒見柳氏再動什麽心思。


    太子大婚過後兩天,佟家兩位承徽應詔入府,佟玉帛入府後便以身體不適為名主動提出暫居偏院,算是回避可能的遭遇的風波,倒讓佟錦原有的一番打算落了空。


    佟錦原是想柳氏定然不會心甘,說不定還要攛掇佟玉帛向太子告狀,如此公然與孔夢雲為敵,太子必不會喜歡,孔夢雲也就有了動作的機會。可如今佟玉帛遠遠避開,一時間倒讓孔夢雲沒機會施展了。


    不過,孔夢雲給佟錦傳來一封信,上麵寫著“君子”二字。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佟錦自然不急。


    孔夢雲大婚過後,佟錦也甚少出門去參加聚會了,以此避免一些來自於皇子們的不必要的困擾。


    蘭青隨雲先生修習至今已近兩月,為了讓他安心學習,雲先生月前帶他前往一處秘密之地,極為難得才能回京一次,回來和佟錦也未必見得著麵,隻能傳個隻言片語,長時間的疏遠,讓佟錦心裏越發的忐忑不安。


    “去清心庵走走吧。”佟錦在家裏實在待不住,便出了城,輕車簡從地去了清心庵。


    清心庵的規模不大,但庵如其名,是一處極其清靜的地方,平日裏的香客也不多,少人打擾,非常適合在這裏修身養性。


    老夫人與攬月在庵裏住的十分悠閑,上午聽經,下午就一起種種花草,老夫人喜植盆栽,佟錦便讓人收集了不少大師佳作送過來,聊表孝心。


    佟錦與老夫人和攬月喝了一遍茶,正聊著家常的時候,曼音由外匆匆進來,見過老夫人與攬月後,才附在佟錦耳邊道:“婢子見到蘭石了,就在大殿前麵,靜雲跟著他。”


    佟錦立時記起上次送老夫人來清心庵的時候,返程時也見過蘭石,她還一直想著要問問蘭青,結果一直沒找到機會。如今蘭石來了,蘭青會不會來?抱著這樣的想法,雖然不知他目的為何,佟錦還是起了身,由房中出來,直往大殿而去。


    佟錦快到正殿前的時候,遠遠地見到蘭石正與庵主合十道別,靜雲跟在一旁,麵帶不滿。


    蘭石和靜雲沒有留意到佟錦,拜別了師太後便朝庵門而去,一邊走一邊拌嘴,最後停在清心庵門前,竟快吵了起來。


    佟錦離得遠,隱隱聽到隻言片語,待到門內,他們在門外的聲音已聽得十分清楚,忽聽到他們提及自己和蘭青,便慢了腳步,仔細聽個分明。


    蘭石的語氣中滿是嘲諷,“……對了,你們公主最了不起,了不起得要倒追男人,纏得我家世……公子好生無耐。”


    靜雲極惱,“那也不及你家公子,表麵道貌岸然,卻又瞞著公主偷偷摸摸的來探刑小姐,他是想受齊人之福麽?要是他將來還想尚主,就讓他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蘭石哼笑,“你想得美,就算將來公子尚了公主,憑公主對公子的熱乎勁,那也得是我家公子當家作主,刑小姐對公子一片真心,又險些成就秦晉之好,以後入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說別家,隻說佟府,佟大人同樣尚了公主,可人人都知道他心係愛妾,這點連你們公主都一清二楚吧!”


    “你胡說!”


    靜雲一著急便想不出什麽反駁的話,蘭石又笑道:“再告訴你吧,我家公子對刑小姐也並非無意,要不然幹嘛幾次三番的過來探她?這段時日就算你家公主也難以見到公子一麵吧?”


    “你、你真不要臉!”靜雲怒道:“你以為你家公子是什麽稀罕寶貝?我們公主身負聖靈真氣,整個聖朝不知有多少人求之而不得!上到二皇子下到韓小侯爺,哪個不對公主趨之若鶩?別以為公主非你家公子不可,韓小侯爺一片真心,已和公主懇談過了,公主現在隻是在考慮,還要不要你那個寶貝公子而已!”


    蘭石也惱了,“你也就是……”


    眼見著他們越說越不像話,佟錦在門後輕咳一聲,同時便聽庵外傳來一聲輕斥,“蘭石!”


    佟錦一愣,蘭青竟也在外頭?


    佟錦壓下心中的怔忡,帶了些驚喜地轉過門扉,便見蘭石正往不遠處的一輛馬車而去,口中道:“公子醒了?”


    靜雲此時也見到了佟錦,連忙過來,“公主……”


    那邊馬車的車簾輕晃了一下,繼而被人由內掀開,露出一張蒼白清雋的容顏。


    蘭青比之上次看起來更為消瘦,下頷尖削,挑著車簾的手指骨節分明,膚色也帶了少見陽光的病態白晰。他以前也瘦,但瘦得健康,現在的他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佟錦從沒想過他們會這麽見麵,更沒想到會見到這樣的他,當下緊走幾步趕到車旁,急急問道:“怎會這樣?你病了嗎?”


    蘭青笑了笑,笑容有些虛弱,“沒有,隻是最近太忙碌了,忘了休息。”


    佟錦大為心疼,當下上了馬車,拉著他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仍是覺得他虛弱無比,不由罵起雲先生,“他到底把你當什麽?驢子也得休息啊!”


    蘭青輕笑出聲,“原來我是個驢子。”


    佟錦扁扁嘴,撇下心裏對雲先生的不滿,投進他的懷裏。


    他的懷抱依然溫暖,帶了隱隱的藥香,又是與往日不同,佟錦想起那盒靈藥,連忙問道:“現在修習得如何了?那靈藥我找人看過了,已達中上品質,你第一次煉製就能有這樣的成績,實在厲害。”


    蘭青擁著她,輕輕淡淡地笑了笑,身體微微後仰,倚靠在車廂上,並不說話。


    佟錦也沉默下來。


    他們都沒有問及對方剛剛蘭石和靜雲提到的事,雖然佟錦想問得要死,但思及最近她和蘭青的相處狀態,還是硬壓了下來,縱然明白蘭石說的未必是真的,可心裏總歸是不舒服。蘭青也是如此嗎?


    “韓林……”蘭青終是開口,帶著百般的酸澀,“他沒有我好。”


    佟錦一下子就笑了,抬頭看他,卻見他麵帶著無盡的疲憊與無力,不由呆怔萬分。


    “他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蘭青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頰,望進她的眼睛,現出一個極為勉強的笑容,“所以……不要放棄我。”


    他最後一句話,幾乎帶了乞求之意,佟錦隻聽他這麽說就難過得要命,心裏堵得難受。


    她想說,她怎會放棄他?可看到他蒼白的臉龐與努力維持的笑容,所有的話,都像是對她的嘲笑。


    佟錦緩緩地離開他的懷抱,坐起身子,定定地看著他。


    蘭青沒有回避她的目光,全身無力地靠在那,目光微黯,帶了些難以釋去的疲累。


    “你那天,看到了是吧?”這句話在佟錦心頭不知繞了幾百幾千遍,如今,終是問了出來!


    蘭青纖長的眼睫輕抖了一下,突地笑了,笑容蒼白,幾近透明,“你說什麽?我……還得回雲師兄那去,我想我……”


    如此的卑微躲避,看在佟錦眼中,就像有人將她的心生剖如來一般,痛得難以複加,隨之便是無盡的麻木,讓她想動動手指都難如登天。


    他的矛盾,他的掙紮,他的糾結,都是她帶給他的。


    “不管你那天看到了什麽,”佟錦強忍著眼中的酸漲,“我對你都是真的。”


    蘭青一下子抬臂掩住了雙目。


    他靠在車廂的角落裏,碧色的衣袖遮著雙眼,一動不動。


    佟錦緊咬著下唇,“你信我,我開始的時候的確是出於目的接近你,可我……”話說到這裏,她再說不下去。


    碧色的衣袖下,兩行清流緩緩滑落,隨著他肩頭的微顫,那些晶瑩湧出更多,竟是止也止不住。


    “蘭青……”佟錦眼裏的淚水終是落下,“蘭青……”


    “給我最後一點自尊吧。”蘭青始終遮著眼,“不管你是什麽,你的目的如何,我幫不了你了,你走吧。”


    若說之前他尚能欺騙自己,裝作毫不知情地貪戀她的氣息,現在卻是再也不能了。他分辨不出她所說的究竟是真是假,分辨不出她還要他為的到底是他這個人,還是為了完成那個他難以理解的願望。那天自山石縫隙中見到的場麵是如此的真切,那些話也一直回蕩在耳邊,讓他整夜的不能安睡,他不介意她是什麽精怪,卻怕她騙他。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所能堅守的,隻剩這顆殘缺不全的心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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